张宇宴终于往那扑腾了半晌的锅里丢了几盘子肉,“我说你们真的,那天早上我看见消息轰炸的时候,真的被吓死了。”
“我还不是,我含了两颗速效救心丸。”何真真搅拌着碗里的鸡蛋。
所有人都像没事人一样,宋清更有些羞愧,“对不起,真的不是要故意瞒着大家,只是我们的事很复杂,你们的消息我都看见了,我知道你们是想帮我,但我这段时间真的。”宋清停顿着,“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没人真的在意宋清不回消息,也没人真的要宋清此刻的忏悔,他们理解这些天对于宋清和沈辞川来说是段艰难时刻。
姜筱靠在她手臂上,“小清姐,我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又没帮上什么忙,你还道歉干什么?”
“我看我真的要不然下个综艺做恋综怎么样,我看我还挺有能力的。”张宇宴的话成功逗笑了屋子里的六个人,这场饭局也终于热络起来,天南地北什么都聊起来。
“那个电影不行,当初还说要上国外院线,结果呢,国内票房还没过亿,亏得个血本无归。”
“不去了,我就不能安心养个老吗?我什么年纪了,还来得起这种动作戏啊?”
“你们这个公关我觉得还是可以的,就是不能拖着。”
“我说什么来着,我当时就觉得她俩不对劲!”
沈辞川出去接了个长时间的电话,等他再回来,宋清早就倒在姜筱怀里意识不清。
姜筱忙着撇清关系,“川哥我们可没灌她啊,刚刚我们在玩牌,小清姐把导演带来的白酒当清酒喝。”
宋清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沈辞川,只看到一个两个三个....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头,干脆继续睡了过去。
再有些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沈辞川在仔细地给她擦手。
“醒了?喝点解酒的吧。”沈辞川把毛巾搭在盆沿,从外头端了杯子进来。
宋清坐起身来,觉得手里的东西苦极了,带着生姜的辛辣,几乎是五官乱飞地喝到底。
身上早被换上了睡衣,她装作不知,“谁给我换的衣服?”
沈辞川长叹口气,“有人辛苦地煮了醒酒汤,又是换衣服又是擦身子又是卸妆,可惜别人都看不到。”
宋清佯装惊讶,“你这叫流氓!”
沈辞川却靠过来,很快地吻住她,“这才叫流氓。”
宋清挽上沈辞川的脖子,蹭他的鼻尖,“今天有什么好事,怎么一直笑?”
“是有那么一件,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现在说什么?”她喝了酒而热起来的手在沈辞川后背上划来划去。
沈辞川往前靠一些,她就故意往后靠一些,直到整个人又躺回枕头上,沈辞川左脚踩灭了落地灯,吧嗒一声,屋子里就什么都看不见。
他今晚确实听到些好消息,但那没什么重要,沈辞川用力吻着怀里的人,舌尖都沾了些苦涩解酒汤的味道。
宋清向来不喜欢开灯,在黑暗里去找沈辞川的视线,明知看不见。
沈辞川又将自己刚才一粒粒扣好的扣子一粒粒解开,摸到她周身滚烫的温度。
宋清头依旧晕着,又带着些兴奋,蹭到沈辞川耳边不停叫他的名字,沈辞川也乐此不疲地一声一声回着她。
她觉得自己又上了头,偏头去迎合沈辞川的吻,几次下来觉得身体有些脱力,整个人扑到被子里,“你不是感冒了吗?”
沈辞川只是笑,从背后贴上来吻她的耳垂,继续着身下的动作。
四月挨到底,陈亦之迟迟不说要进组的事,宋清大概猜出来七八分,只想问个最后的答案,“怎么还不进组,拖了一个礼拜了?”
陈亦之不敢看她,别别扭扭地假装看手机,“你不是约了我姐做脸吗?什么时候去,我让车子送你去吧。”
“说实话吧,是不是被拒了。”
常玉看陈亦之欲言又止,也不想再兜圈子,总之这件事也瞒不下去,“那边临时换人了。”
宋清其实能想到,下部剧她要演的是个大学生,勉强还要装装嫩才能符合角色,更别说一下子有了离婚的绯闻。
“知道了,那这个档期我该干嘛?”
陈亦之瞧宋清并没有生气的神情,才顺着话头接了下去,“放心吧,找我们的大有人在,只是短时间内补不上电视剧的档期,但是其他之前排不开的活动现在可以接上。”
宋清点头,没什么话可说,自己开车去了美容院。
第64章 盼儿
陈亦言的上一条消息在二十分钟之前,告诉宋清她已经到了美容院楼下。
但尽管宋清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屋子里也没有人。
她在夏遥进来之前驾轻就熟地冲了个澡换上睡袍,陈亦言这才姗姗来迟。
新季度的限量名牌包手上拎着一只,臂上还挎着个同品牌的购物袋,宋清以为她的迟到是被路过的橱窗绊住了脚。
“不好意思,刚刚看热闹去了。”
陈亦言把那黑色的购物袋放到宋清面前,坐在凳上换鞋,“之前你生日的时候我还在国外,可别嫌我送迟了哈。”
宋清道了谢,把袋子放到一边,“看什么热闹去了?”
“莫谦她老婆,你可能不认识,在前台非说别人多扣了她的卡。我说他们公司乱成那样,她可真有闲心为了这几万块钱在这闹成这样。”
原来刚刚的一阵喧闹事出有因,宋清转了个身又躺了下去,“谦广怎么了?”
“我弟没跟你说啊,谦广税务出了问题,正在查呢。”
等到陈亦言也洗好了澡,宋清才发了消息让夏遥进来。
陈亦言跟夏遥要比宋清还要熟悉,毕竟一开始也是陈亦言将夏遥介绍给的宋清。
不过今天陈亦言始终没在夏遥在的时候说什么话,等她们的项目做的差不多,夏遥刚关了门出去,陈亦言就一脚踢开被子坐起来,“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
宋清面膜仍敷在脸上,点了点头等着她讲,“嗯?”
“你之前拜托我的事,大概有点眉目了,之前的打拐基因库一直没动静,但是在刑事犯罪的基因库里比对上了一个男性,24岁,我想不出意外应该是余畅的弟弟。”
宋清整个人都有些发木。
这些天陪着秦姨把余畅的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该烧的衣服烧掉了,该捐的东西也都打包捐了出去。
骨灰已经找了块风水宝地下葬,法事也做了好几场。
可是这时候,陈亦言却说她的家人也许找到了。
陈亦言见宋清瞪着两个眼睛发愣,叹了口气,“我已经让朋友去联系了,如果真的是她弟弟的话,联系到他们妈妈就容易多了,跟余畅生前的DNA对比就可以了。”
见到那个女人是十天之后,宋清刚从临省参加了活动回来。
秦姨和小兰跟着警察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再次比对了余畅在世时录入的基因库DNA,确认那个正在服刑的男人是余畅的亲弟弟。
而站在宋清面前的这个人,是余畅的亲生母亲。
她叫洪梅。
若是小兰不告诉她年纪,宋清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拘谨的女人不过才45岁。
颜色鲜亮的玫红色单衣,领口的烫钻掉了不少,于是排列不再整齐,不合适的黑色长裤坠坠地趴在脚面上,只剩一截拖鞋露在外面。
也许因过度劳动而肿胀又粗糙的手指头上,有只颜色暗淡的金戒指,上头掺了红绳。
秦姨给刚回来的几个人倒了水,招呼着洪梅坐下,“你坐,她是宋清,是小畅生前最好的朋友。”
洪梅不敢直视宋清,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只低声应着秦姨的话又坐下。
宋清其实有很多问题想替余畅问。
想问她为什么当初离家出走只带走最小的儿子。
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想过要去找找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问她知不知道余畅最后走得很痛苦。
可是宋清最终都没有问出口,她只是问来这里远不远。
洪梅说不远,13个小时的硬座就到了。
她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余畅的弟弟为什么在坐牢。
洪梅说挺好的,余伟杰坐牢是个意外。
她问想不想看余畅这些年的照片。
洪梅说好,她在来的路上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明星。
最后在那些余畅剩下来的东西里,秦姨哭,洪梅哭,宋清却哭不出来。
沈辞川收工回来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在外头客房的洗手间洗漱完摸进被窝的时候才发现宋清根本就没睡着。
他从后头把宋清拥在怀里,“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宋清扯过被子,用脚踹了沈辞川一下,“少自作多情。”
“今天怎么样?人见到了吗?”
宋清叹气,在黑暗里睁了眼睛,“见到了,你说这算是个好结局吗?”
“嗯,虽然余畅没见到,但最终找到了,也算是个好结局,是不是。”
沈辞川也许累极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沉沉地睡过去,宋清拉下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彻夜都在想一件事。
余畅留下的财产,对于洪梅母子也许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久在南方务农和打零工的中年女人,一个因故意伤人而尚在牢里服役的青年男子。
他们将要怎么对待这笔巨额财富。
宋清害怕他们会整日挥霍,被人骗或是拿去赌,但更多地是为余畅感到不值得。
可第二日再见到洪梅的时候。
她却说她想了一晚上,不能拿余畅的钱,毕竟她没真心尽过做母亲的义务。
宋清和秦姨站在远侧的亭子里,看洪梅利落地用白酒浇湿了手帕,仔细地擦拭余畅的墓碑,于是她也恼了一晚上的问题,突然成了空。
她们想,也许洪梅也有很多话要跟余畅讲的。
可洪梅上完最后三炷香,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她们面前。
她说她得走了,地里没人照应,于是依旧头也不回地坐上13个小时的硬座回家去。
那天,余畅听着洪梅几句低声的盼儿,才知道在余畅这个名字之前,她叫余盼儿。
宋清只是想,哪怕这一天早来一个月也好。
陈亦之最终还是在一个月内给宋清谈下部新剧,许是铁了心要打某些人的脸,这部的制作和班底可比之前那部高出来一大截。
不过就是拍戏的地方在西南某小镇,拍戏条件不太好,这才有前女主角突然临阵脱逃的空缺让陈亦之钻。
但宋清关心的却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税务门,她想起月余前,陈亦言的消息。
“之前听亦言姐说谦广的税务出了问题,这么说网上传的谦广某高管被抓是真的?”
陈亦之抱着四月在阳台的躺椅,“真的,莫谦也被带走了。”
宋清几乎要跳起来,“真的?”
“他又不是真的进去了,不过是被带走调查,至于这么高兴?”
宋清点头,至于。
第65章 东远的雨
要见沈辞川亲生父亲这件事,他说得很轻松。
“他的乐队巡演到了沪城,只是一顿家常便饭。”
沈玉怀曾拉着宋清的手“严正声明”,沈辞川的继父梁佑生算是他半个父亲,毕竟他也从小看着沈辞川长大。
而沈辞川的亲生父亲姓甚名谁,除了李翠芳,没人跟她提过。
“明天吧,我让小兰去订饭店,下午有工作,可能有点来不及。”
沈辞川依旧睡眼惺忪,似乎也没把这当成什么要紧事,“饭店已经订好了。”
高裴提早到了包间,连西装外套都未脱下,端正地坐在一侧的茶桌上等他们。
虽然他要比沈玉怀大上几岁,不过保养得宜,弹钢琴的修长手指搭在白色描金的瓷杯盖上,有种更让人猜不出年纪的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他见沈辞川和宋清前后进了包间,起身和他们握着手,“小宋你好,这次贸然打扰,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
宋清连忙摆摆手,“伯父您客气了,我应该早就去拜访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我们也算见过一次,不是吗?”
宋清猛想起几年前她偷偷去看高裴的演出,明明没有被发现才对。
高裴看出宋清的疑惑,示意着两人入座,等到落了座他才继续说道,“我同事坐在你后面,认出你来就发在了群里。”
宋清恍然,沈辞川却好像早就知道似的,没什么大表情。
“先点菜吧?”高裴询问着他们的意见。
“不用,来前已经配过菜了,您想添点什么?”沈辞川在高裴面前没有像面对沈玉怀那样的疏离,反而有些随意。
高裴接过平板又转到了宋清面前,“还是小宋点吧。”
三个人推过来推过去,到凉菜上了桌也没多加出一个菜,沈辞川干脆转手递给了服务员。
“最近工作忙吗?”
“年初还好,最近忙一些,你们呢?”
沈辞川替宋清夹了一筷笋,“她过两天就快进组了,我也差不多。”
高裴松松领口的扣子,“外婆身体好吗?”
“嗯,最近还不错。”
“你妈妈呢?身体好吗?”
沈辞川轻咳一声,一口饮下半杯茶水,“我跟她也不怎么联系。”
有时沈辞川也不是很明白上一代人的感情,明明高裴应该责怪抛弃他的母亲,应该责怪不让他和儿子见面的母亲,可高裴好像比他们所有人都对此淡然。
沈辞川进了里间,叮嘱服务员不要打扰,又重新坐了回来,“不过她身体应该挺好的。”
高裴点头,到饭局结束也没再提起这些,不过是耐心询问两人的工作,顺带又回复宋清某些对于自己巡演工作的疑惑。
两人来接的司机到了楼下,高裴才悠悠从西装口袋里取出张银行卡,“这张卡里头钱不多,十万零一块,请小宋务必收下。我这些年没尽到什么做父亲的责任,你们结婚的事我也不知道,这就算是我补上的红包。”
宋清进退两难,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沈辞川却伸手接过搁到她的手心里,“这就算是改口费。”
宋清突然明白沈辞川眼底的意思,俏皮地笑起来,“那谢谢伯父,不,谢谢爸。”
高裴有些意外,也笑起来,拍拍沈辞川的肩膀,“车子到了,那你们先走。”
沈辞川鲜少像今晚一样话多,一路上小北和宋清几乎插不上话。
宋清今晚盯着他面前的分酒盅空了三次,知道喝醉是必然的结果。
而他喝醉的唯一表现,就是不停地讲话。
小北帮着宋清把沈辞川扶上了楼,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沈辞川却什么都不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