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薛哥、嫂子, 这边!”林劲皮猴似的跳起来冲门口招手。
走到桌边, 薛明照开口介绍:“于思远,于老村长家的于三叔, 霍敬, 咱们村头霍家的霍大哥。这是我家媳妇云婵。”
于三叔点头,黝黑的大脸上露出笑容, 口中打了个招呼。一旁清瘦的霍大哥看着不过三十略有些腼腆,也一样笑笑。
吴大虎看着满桌子卤猪耳、辣鸭头、花生米,搔搔头扭头冲着小二道:“小二,来盘青菜!”
云婵盈盈笑着坐到男人身旁,听他们谈天说地, 聊路上见闻, 聊生意心得。
“明儿一早就出门跑跑,和铺子里的伙计老板们多聊聊, 去看看谁有什么,谁缺什么,谁想要什么, 比比价格, 看看谁家便宜, 都一一记下。”
“别着急下手,把关系打通……”
她看着面前几个月前还浑身一股子憨劲儿的村汉们, 如今已经摸索出自己一套行商方法, 眼瞅已愈发成熟,不由感叹行万里路果然锻炼人!
客栈一楼是普通客房, 一张大通铺能睡好几人,薛明照想跟媳妇住,直接取了行囊找伙计又开了一间上房,在几个男人羡慕的眼神中带着云婵去了二楼。
叫小二送来热水一番梳洗后,云婵裹着男人宽大亵衣躲到了被窝里。
雕花床柱边落地烛台上,几支蜡烛噼啪作响,映得细纱帐子一片暖色。
这间上房临街,奉花节的热闹还在继续,火红灯笼坠满大街,人群的嬉闹声、鲜花的幽香,从半敞的窗子中溜进来,满室满馨。
在男人细密的吻中,云婵头脑发晕,丝丝缕缕的花香熏人发醉。
烛火过于通明,在被子滑落后她有些害羞,扯着领口抖着嗓子推搡在自己脖颈间啃咬的男人。
“太、太亮了,熄掉蜡烛好不好……”
男人没回话,大手一伸,扯掉系纱帐的布带,绕在云婵眼上,在脑后打了结。
!
掩耳盗铃——
这下不仅是脸颊绯红,连身子都泛起一层粉,在灯火下犹如染上朝霞的上等羊脂玉。
失去束缚的纱帐落下,掩去一片活色生香,细细哼声和男人的压抑喘息,随着轻纱上暗影浮动,忽高忽低。
梆子声响,楼下人散去,楼上人也歇了声。
男人撩起媳妇黏在颈侧的发丝,细细掖好被角,怕她出了一身汗着凉。
“明日四下扫扫货,没什么事后天我们就先行一步。”
云婵偎在他怀里,撒娇似的咕哝了一句:“这么快呀。”
今儿才见到,明天自己还要回禄织纺一趟,后天他就又走了……
欢好过后,偃旗息鼓时,这样腻在一起心底无端生出好些依赖。
美人的声线软糯,像蜜落在水中化了开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软甜,难得听到媳妇这样舍不得自己,薛明照紧了紧怀抱。
“看你一眼便安心了,我们驴车载着货走得慢。估计你也就比我们晚一两日到。”
最近云婵只忙了一件事,那就是画图纸。
把自己脑海中所记得的所有汉服款式,一一画出来,碍于她的画工实在有些糟,画一幅得撕掉七八幅,目前已经画好大半。
等画完图纸再将混纺的配比和注意事项写下来,由她们自己个儿试去,若是能成再和张玉儿谈分成。
纯羊毛织物价格略高,春去秋来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又到冬日了,能做出棉毛混纺的布料给百姓,那也是一件利民的好事,不如先做着,以后再谈银钱。
这些白天云婵都与他说了,她还需要个三五日才能启程回家。
云婵将脸蛋贴在他胸口蹭蹭,哼唧两声:“好。”
从喉咙里发出的哼唧声宛如幼猫,可怜又可爱,配合着她拱动的姿势,男人才消下的火气从肌肤贴合处再度烧起。
他摸摸媳妇后背细汗已消,腰腹用力翻身压上她白嫩身子,不顾底下人的惊呼,咬上朱唇。
饿了许久的野狼,又怎是一次能喂饱的?
翌日早晨,板车碾过石板路,吱呀声传入云婵耳中,昨夜折腾了许久男人才放她睡去,此时眼皮像被胶水黏住了般睁不开,她不耐地动了动。
很快,听得咯吱一声,像是窗子被关上了,一只手覆上背后,轻轻拍哄,她晃晃脑袋再次入梦。
她彻底清醒时已经到了正午,拥着被子坐起身,颇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倏地腰眼腿根处传来一股酸痛,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是在客栈。
房中圆桌上两碟小菜一碗红豆粥已不再冒热气,她一手揉腰一手揉太阳穴,站起身支起半扇窗子,回想起迷糊时男人在耳边说的话。
“我去忙了,睡醒以后吃过饭再回坊里,我在家里等你。”
云婵探手一摸,粥还是温的,她抬手捧起粥碗,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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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娘那知道云婵她们将要启程回家时,张章的心情跌到了谷底,这小半个月与云婵相处下来,她是真的爱极了这个聪明又温柔的姐姐,可人家是有家的,总不能不让人走。
包着一泡眼泪在云婵房里待了好一会儿,云婵千哄万哄,最后拿出了那一沓汉服图纸,这才让她收了声。
“这、这是?”
“我之前曾看过一本奇书,这都是那本书上记载的衣裳图样,后来那书意外毁了,我就凭着记忆画出来了,你可以参考看看。”
云婵并不打算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便想出这个推辞,紧接着她又拿出另外一张纸递给张章,让她顺便转交给她娘孙姑姑。
张章看着顺口念道:“七成棉花三成羊毛,所纺之布柔软透气吸湿气……”
她猛地瞪大眼一把折上那纸,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悄声回道:“我保管好好交给娘!”
回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照例是由张禹朗护送,他到平如这边以后应该也有任务在身,云婵也仅仅在坊内见过他几次。
禄织坊门前,出来相送的除了孙姑姑和张章几人,还有几位女工。
说来也怪,先前她们多多少少与庄雪儿一行三人有些不对付,可到了后来不知怎么又熟络起来,眼见她们要走了还很不舍得,结着伴簇到门口,给她们手中放了好些水果点心。
许湘抓着其中一人也哽咽了,直说以后去了元县一定要到昌义村找她玩。
张章也好不到哪去,眼睛红得像兔子,塞给云婵一个小包袱。
“早答应姐姐的,到时候要给你做身裙子,这是我这两天赶出来的,可能针脚有些粗糙,姐姐莫嫌弃。”
“里头还有一锭银子,别嫌少,现在我手头还有些紧,等我的成衣铺子开起来,每年我都分利润给你!”
云婵低头,从包裹缝隙中看到一抹白纱,轻笑着点点头。
“好,以后有机会来元县玩,我请你去汇肴楼吃酒!”
站在女儿身后的孙姑姑瞧瞧天色,上前一步冲云婵浅浅点头,招呼张禹朗。
“好了,时候不早了,禹朗、云娘子你们就早些上路吧。”
最后对着云婵稍稍欠身:“云娘子此行,费心了。”
云婵知道她说的费心不只是于公上的教授毛线纺织,更是于私对她女儿张章的帮助。
她抿唇柔柔一笑,也对着孙姑姑欠了一身。她帮张章不是白帮,该收的银钱一点没少,而且以后也还源源不断呢,是互惠共赢。
几人攀上马车,就在马鞭抽下的前一刻,张章忽然凑上前,将头探进马车里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嘿嘿,刚刚忘记给你们说,魏公子明天约我去玄妙观祈福!”
云婵与庄雪儿同时露出一抹笑意,小声贺道:“恭喜恭喜!”
马车跑动,车厢轻晃,庄雪儿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往后一靠轻轻吐了口气。
“总算要回家了。”
“咳,你、你想不想郑大?”云婵斜倚在另一侧偷偷八卦。
“以前他去县城上工,七八天总能回来一趟的,如今这样半个多月不见,还真是有点儿想。”
庄雪儿想了想,大大方方承认了。
“想不到你家那口子这么黏你,还跑到平如来专门找你一趟!那天晚上你没回来吧,我都没听到隔壁有动静。”
“还好吧,他也不是专门来找我的,是到附近办事儿,顺便看看……”想到那晚,云婵有些脸红。
“嗤——”
庄雪儿忍不住嗤笑一声,满眼明晃晃写了不信二字。
不过她知道云婵脸皮薄,便也不再打趣她,转头趴在窗户上盯着一晃而过的街道和商铺,感叹道。
“这变化,真真是好大啊。”
“谁能想到冷冰冰的薛明照忽然成婚变成妻奴,谁能想到连饭都吃不饱的薛家如今一跃变成村中富户?”
“谁能想到去年这时候我还在家中喂鸡绣帕子,为省几个铜板不敢点油灯,如今却坐在大户人家这样舒服的马车里,还跑到如此远的地方过什么奉花节,给别人做先生?”
庄雪儿满目不可思议,一双眼睛亮晶晶。
云婵也撩开帘子从另一侧窗子看外头,心中一阵激荡。
是啊,谁能想到她一个现代人如今却到古代生活讨生活,还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男人……
回去时的马车跑得比来时更快,或许是因为马夫也想家了,抑或只是因为见她们已适应了车上生活不再狂吐。
在第四日上午几人远远便瞧见了熟悉的村子轮廓。
第75章 土豆收成
绿油油的稻苗在田地间随风摇曳, 有村民正在地头里浇水锄草,看见辘辘驶来的马车纷纷直起身眯眼瞧看。
马车这次没有停在村口而是直直往村中跑,云婵半撩起帘子四处打量, 入眼之处遍地是长势旺盛的土豆苗, 足近膝盖高,看起来已能采收。
进村不过百来米, 她居然见到有两户人家都在修房子, 庄雪儿探出头,老远便招呼道。
“李伯!修房子啊!”
那被唤作李伯的先是呆了一下, 然后才看清那马车里的小娘子是郑家儿媳,掂掂肩上木板子,大声道。
“诶!这会子趁着不太忙,把房子修修!”
马车与李伯擦肩而过,庄雪儿回身冲云婵笑笑:“看来李伯家有些闲钱了, 终于能把他家那四处漏风的房子修缮修缮。”
云婵眨眨眼, 想不起来这个李伯是谁:“李伯是哪个?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身子不好平时鲜少出门,他女儿你认得的, 就咱们毛线坊那个李玲美,单眼皮小尖脸那个。”庄雪儿把自己脸蛋捏尖了些,比画道。
听到这个名字她有了些印象, 那女孩瘦瘦小小的话不多, 但平时干起活来很拼命, 属她织东西最快,原来是为了攒钱修房子。
提到毛线坊, 云婵再次探出头, 向前边毛线坊的方向张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远远几间农家院子后,竟然立起了一幢二层客栈似的小楼,在村中间还挺显眼。
赶车的车夫自然也看到了,手拉着缰绳,叹道:“上次进昌义村还是两年前,不想今日再看大有不同呀!”
村子比起之前齐整许多,再没有遍地杂草,家家户户院子旁都种着他不认得的草植,甚至还盖起了二层小楼。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停到了村子中央,这样离哪户人家都不远。
“得嘞,咱们就停到这儿了!”马夫停稳车子,一把撩开帘最新资源起恶帬把以四八幺六九六三子,云婵和庄雪儿跳下车,狠狠松了松筋骨。
其他人也纷纷下车,张禹朗作揖与云婵拜别,再次登车,带着一队人马原路返回了。
白阿嫂拽着背囊露出一丝笑:“终于回来喽,我这胳膊腿可是扛不住喽!”
许湘扭扭脖子笑着问道:“那下回再去别的县城出差,你还去不?”
“……去吧。”白阿嫂略微迟疑了一下,给了答复。
“哈哈哈哈。”许湘哈哈大笑。
“傻子才不去呢,不去哪能看到那么多好玩的,吃到那么多好吃的,我这趟算是圆满了!”庄雪儿从旁扬声感叹。
“大家都辛苦了,好好歇息几日,后天来我家寻我拿这趟出差的月银。”云婵含笑道。
“好嘞!”几人扬起笑脸,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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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
云婵推开家门时薛家二老正在打扫院子,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来人正是大半个月没见的云闺女,登时喜上眉梢,一把撂下就笤帚就迎了去。
上下看了两圈见人没瘦气色也好好的,开心得不得了。
“娘去杀鸡,一路辛苦,今天咱吃顿好的!”王香月说着就往后院走。
自从云婵出门,只剩他俩和寡言的儿子,满屋里人气儿都少了三分,这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驴子买回来以后,薛明照在院子角落用稻草搭了个棚子,平日就把它拴着,今天却没见着,男人好像也不在家。
云婵边往堂屋走边问道:“爹,阿照没在吗?”
进了堂屋,薛老汉顺手给她倒了杯水,笑眯眯道:“他去城里和李掌柜谈生意了。”
“什么生意?”
“土豆的生意,你回来得刚刚好,这两天土豆就收成喽。全村人都种了,他们吃也吃不完,阿照就想着从乡亲们手上收土豆,再转卖到城里,赚一笔。”
“先跟李掌柜谈谈,要是不成再找别家。”薛老汉笑眯眯拿出烟袋在桌角磕磕。
拿去卖给其他酒楼也不是不可以,他们去找李掌柜是想省些力气。土豆除了他们村里人吃过,外人基本没见过,到时候还要证明自己这是好东西、没有毒之类的,少不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