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啊，这才是准客户。”
就这样，热火朝天的日子折腾得飞快。销售许可证拿到了，可以认筹报名了。
他们这的认筹是指，确定参与购买此次开盘房源的客户，向开发商缴费 10 万元，获取摇号资格，得到一个摇号时，代表自己的号码。
摇号后成功选房认购，这 10 万块转为首付款的一部分，选房失败，开发商在十个工作日内，全款原路退回。
因此，认筹的数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销售员的精准客户量，是纯粹的能力的体现。
最终的成交数量，则增加了运气、客户能否接受不同位置等因素的考量。
然而对于业绩的比拼，最终还是看成交。
认筹一大早，售楼处还没开门，门口就自发排起了准备交认筹金的长龙，可以确定，没有水客。因为毫无疑问，不需要。
覃玥玥专程起了个大早，下车，大老远颠颠跑到长龙旁边，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便被她直接递给“科技大三兄弟”，“那，早上好呀~”
“你来这么早啊，看你同事都没到呢。”年轻人都没有虚假的客套，接过了包子。
“哈哈，你们都看见啦，这么多人铁了心要买，这还只是早上。ᴶˢᴳ我决定不了结果，但是我可以陪你们一起排队啊~”
其实这理由属实，但更重要的，是她担心人多口杂，有些人排队烦躁后乱带节奏，动摇她客户买定心态，影响她的业绩。
因此，她此举的出发点，既是精神上给予客户支持，又是“拨乱反正”。
“小覃！怎么回事？这些都是要交定金的吗？”远处刚停车的，不苟言笑的男人难以置信地问她。
“是呀！你才来！你看我的早餐包子发完了。快来排队吧！你看你后面又来客户了！”她又朝着那人吆喝。
“认筹还给发包子啊？”旁边不知道谁的客户看她这么能扑腾，逗她。
“我的客户我才给发~你要是饿了，以后你再买房就找我吧！到时候你要吃啥，小覃我帮你带！”谁还没点娱乐精神，覃玥玥的嘴怕过谁呀？
这一圈原本沉闷的空气被她带得积极轻快。
“行啊！下次我们都找你！”
“哈哈哈，欢迎你们带朋友来找我买房阿！你们自己可别来找我，我们这行，可不提倡抢客户啊！”
“张老师！你来啦！”人来疯覃玥玥冲到长队的尾巴，搂着宿管阿姨的胳膊，“老师今天人好多，要不等下你叫李老师来替你呀。”
“乖乖，昨天你说早点来，我还想不至于吧。这么早就这么多人。”
“小覃你还是学生啊？”这一会功夫大家算是都记住她了。
她见前面那个排队的中老年大叔回头搭腔。
“是呀！这是我们张老师！她儿子学习才好呢，名牌大学马上毕业了，这不我们老师马上就准备带他买房子了。”
“我们家也是给孩子买，她也在读书。”
“你看，父母疼孩子的心多长远，真是好羡慕你们家的孩子。以后房价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现在就入手实在太明智了。我敢断定，你家的孩子一定也很优秀！”
然后毫无疑问地，是对方欣慰溢于言表的谦虚。
……
热闹的时候，排队也不是很煎熬。大家陆续聊起天，打发时间。
由于报名人数多，认筹持续了两天结束。报名数量：待售数量相当悬殊。
看来孟海说得对，最后一个月的客户是最准的。牢牢抓住这个月的覃玥玥一跃成为黑马，认筹数量全案销售排名靠前。
“行啊！小玥玥，冲一冲！上来就直逼销冠了！”后台办公室里，当文秘整理好认筹数据后，冯文亮赞叹道。
“嗨，亮哥别快捧我了，我一个“准客户”都没有。”她才不敢喜上眉梢，因为最终还是看摇号结果。
然而夜里，吃多了人参似的，她逐个电话打给客户，把不安传递给每一个人，告知他们，明天如果可以进场选房，就是 5 个人一组，不分先后。
嘱咐他们戴好眼镜，看准房源马上大声喊选房区的人撕销控。
一定要快！一定要争！
不然分分钟就被会撒泼的人抢走了，只能捡漏，千万不要顾体面，那是成全别人！
仿佛经历了多年工作、生活的打磨，因而对她说的道理深以为然。
更多可能是经历了这两天线下排队的苦，对于楼盘有多抢手，客户已经了然于心，各个如临大敌。
她说得越多，就越紧张，瞪着眼睛，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这次开盘的活动由延腾家策划主导，明明常规采用电脑摇号，她却突发奇想，采用现场乒乓球摇号，现场效果就像抽奖一样。
另外鬼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与现场活动公司的人接洽的。
一切进展顺利，摇号接近尾声，大部分摇中的人已经进入选房区、签约区，选房转认购结束。
毕竟摇中的概率太低，更多的是没摇到的购房者，他们已经灰心，计划参加其他楼盘摇号，陆续准备离开。
实际却不偏不倚，匪夷所思地，活动公司安排抽奖的工作人员竟然能把兵乓球掉到台下！
台下摇号区的购房者虽然已经不抱希望，但还是热心地帮忙拾起。
然而那个兵乓球牢牢黏住他的手，是沾满了强力双面胶的。
“乒乓球怎么这么沾手？”
短暂的困惑，有人喊，“摇号盒子不透明！”
“停止选房！”人群中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主持人试图忽略，继续进行。
却不料胆子大的几个冲到台上，当众砸开了摇号箱。
只见内壁只剩零星几个贴满强力双面胶的乒乓球。
底部则都是干净光滑的，陪跑的乒乓球。
“暗箱操作！”
“有黑幕！”
“奸商欺客！”
于是，便出现了覃玥玥后来噩梦中那一幕。
两家销售公司文秘等相关人员带着销售资料潜逃到后台办公室，房门紧锁，登录地产管理系统，飞快录入已经认购的房源。
隔着不透明的玻璃窗，叫骂声不绝于耳。
摇号区发现自己是陪跑的购房者砸门闯入大厅。场内场外所有同事仓皇撤退，音响还未来得及关闭，选房区为了营造紧张氛围，惯爱使用的音乐《the mass》还在播放着，购房者乒乒乓乓、叮叮咣咣的打砸声显得更为凶险。
覃玥玥独自坐在吧台后，战战兢兢，显然她已经被这阵仗惊呆了。
突然间一根冰冷的栏杆裹挟着破碎飞溅的玻璃渣抡过来，朝着她的方向。
来不及躲闪，痛苦地紧闭双眼，她暗自想着崔利荟能不能给我算工伤，把医药费付了。可切肤之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世界安静了，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才发现尹翰伸手替她挡住了，那是鲜血顺着豁开的口子直流。
“快来人啊！带他去诊所包扎一下。”
孟海邵涌闻声，赶忙穿过人群将尹翰带走。
自此，覃玥玥决定与尹翰恩怨两清。
她不敢报警，毕竟甲方有不合理的操作，闹大了有损商誉。
只好调整状态，“你们这样打砸，能解决问题还是制造问题？”鼓起勇气，她努力镇定。
“别他妈跟我废话！老子就问你，房子呢？”带头的边嚷边用拳头砸着吧台。
“我自己也有客户没买到的。你们买不到，我们销售员去哪拿佣金啊？我是个新来的，人微言轻，早知道你们这样，我也跑了。至于领导的联系方式，我也没有。”
“那我们在这等她出来！孙子！推个新来的在前面挡着！”
这样僵持着，已过午时，覃玥玥的肚子咕噜咕噜发起抗议。“你们饿不饿呀？要不要去附近吃个饭？等会再来？大学城新开了家柠檬鱼，好吃死了。”
永远有人是爱吃的，面露犹豫，军心动摇。
“大伙别走！他下来了！”
如同号角一响，他们的怒火便复苏，军心又凝聚了。
却不想，下来的不止许陆文一个。他身边环绕几个面相凶恶，没有头发，满脸横肉，戴金链子的壮汉。
然而如此阵仗更加激发了群众的斗志，人多力量大，没在怕的。“什么意思？他妈的找人吓唬谁啊？”
崔利荟冲上前去，挡在许陆文身前，“你们今天有什么诉求，我们可以坐下沟通……”
带头的直怼，“什么诉求？我们什么诉求你们不知道吗？装什么体面？”说着又抓起身旁的玻璃杯朝他们方向扔去。
“好家伙！”吧台后，已经安全的覃玥玥眼见着许陆文支开崔利荟，自己走到前面，他独自面对愤怒的人，脸上不见什么波澜，杂七杂八的物件从他身边扔过，也有一些砸在他身上。甚至还有大妈九阴白骨爪问候他。
“好家伙！“
“保镖”们不是吃素的，面对不住的撕扯、谩骂，上前推搡、阻拦。刚才几个打砸的险些被“保镖”掀翻在地。然而许陆文喝退了“保镖”，自己再次迎着打砸者走上前去。
他似乎有些担当，但他属实有些活该，覃玥玥暗想。
他说了什么，只见带头那几个气焰很快熄灭，互相商量了几句。他又说了几句，带头的点点头，人群退散。
“霍！好家伙……”覃玥玥像个呆头鹅，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嘀咕着。
那个男人好像听见她嘀咕似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她窘迫得马上伏到桌上，确保他看不见自己。
虽然覃玥玥不曾听自己任何客户说自己找到了“关系”，可是居然她的客户 9 成以上都摇到了。弃选者寥寥。
也许确实杜梅说得对，新人运气总是好的，预示着她可以吃这碗饭。这是一种玄学。
最终，她的成交排名与当时的认筹排名一样，全案第二。第一毫无疑问还是乔瑞。
摇号虽然没有顺利完成，当时的房子还未来得及选完。然而临近下班时，地产管理系统中，那剩余的十几套房源显示“已认购”，购房者正是今天闹事的那几位。
那是覃玥玥人生中参与的第一次开盘，售罄。
感情线开始➱第18章 触——你啊你啊～
“许总叫你上楼说啥了？”一见胡秋萍从二楼下来，杜梅就问她。
“你们客户昨天有闹事的吗？”胡ᴶˢᴳ秋萍没直接回答。
“有好，还是没有好？”魏新想到昨天最后认购那批房子，哭笑不得。
“许总要知道没摇到的客户的态度。你们去摸摸客户心态，但是要把握分寸，也要安抚好客户。等下逐个上楼去交代清楚。对了，还有客户首付比例，客户来源。”销售主管确实想得全面。
戚欢一听见“客户来源”，刚要激动的俊脸就塌了。
“那我估计我还能多成交几个。”孟海道。
“房子不是都认购了吗？”覃玥玥不解。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能闹是好事。”不知道哪个小声嘀咕了一句。同事们兴冲冲去联系客户了。
覃玥玥是最后一个被叫上去的。
她与他有过两次交集，一次她忸怩作态，另一次她张牙舞爪。
“许总是个老色鬼。”
“许总保养得真年轻，气质也好。”
之前同事们私下关于他的议论，一句句回响着。她就像试图在沉睡的大猫面前搬走奶酪的老鼠，脚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觉间已经到了甲方总经理室门口。门虚掩着。
这熟悉的走廊使她想起那天散落一地的橙子，那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
“进。”
她闻声进来，他的办公桌远远的，他就坐在办公桌前，阳光由他身后的落地窗播撒，看不清他的脸。她背紧贴着门口，憨厚木讷道：“许总好。”
瞥到他对面摆了薄薄一摞纸，上面的表格外侧写满了字体不一、颜色不一的备注。想必是刚才大家上来写的客户情况。
“门关上，你过来。”梁朝伟的声音在空气中轻飘飘地递过来。
韩琛单独和她一起的时候可从来都是不关门的……也许事情比较特殊，有关商誉，关门说比较稳妥。
她照做了，关了门，又到他办公桌对面，在那张表格上找自己客户的名字， 掏出中性笔， 低头一一写明情况。
正写着，一双干净的男人的手抽走了那文件，没写完的字被拉扯出一条生硬的、长长的尾巴。文件在他座位左侧被放下，那双手在文件上拍了拍。梁朝伟的声音又传来，“来这写”。
顿时尹翰曾经说的“老色鬼”突然鬼畜一般疯狂向她袭来。“老色鬼”、“老色鬼”、“老色鬼”……她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许总，其实我的客户想买的基本都买到了哈，个别没买到的也没有过激的行为。”她原地不动，向他求饶似的苦笑道。想到他可是女同事们心中的白月光欸！心底居然隐隐可耻地地盼他继续。
“嗯，你过来写。”
她如愿了，战战兢兢去到他身边，猫着腰，背对着他写起来。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她嗅到海风的凌冽混杂雪松的洁净，却又隐隐透出广藿的沉稳，那气息自她很近的身后来。他在身后看我吗？心猿意马使她后脑勺感到一阵温热。
时钟的“滴答”“滴答”声在沉默中显得尤为清晰。她居然有些遗憾，为什么自己没买到的客户这么少呢……
忽然看到那张表格右侧，孟海的字体歪歪扭扭写着“一直闹，买不到就要砸售楼处。”他每一个客户都被他这样写。
覃玥玥忍不住脑补着孟海像个指挥家一样，激情洋溢地上蹿下跳，疯狂怂恿客户“会哭才有奶吃。”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倒似乎是看她更好笑，“这么开心？我看看。”
她正要回头拿着表格给他看，背后却被他的胸口轻轻抵住，她的身体被他环绕。
“请您别这样……”她挣扎了两下，被箍得更紧，便放弃了。
她的背可以踏实地触碰到他呼吸的起伏。
他见她的耳朵红得很彻底，她的眼周也是一片绯红，眼眶里不知是泪水还是什么。
覃玥玥猛然醒悟，原来他不让人骗我去喝酒，是想留给自己啊。终于冷静，下头。“我写好了，许总，可能有个客户要来，我得下去……”
抽身要走，身体却被他转过去，接着她连话也不能说完了……
看来在这件事上尹翰没有说错……她死鱼一样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
“眼睛闭上。”说完他又试图撬开她的嘴唇。
“你真不是个好东西。”有点凶狠，却又哀怨，覃玥玥一身蛮力推开他，大声对他说道。其实她已经开始懊恼自己革命意志为何像纸糊得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