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支票放在一侧的台面上,继续开口。
“至于我妈的事,我不怕和你鱼死网破,大不了,我就拉上你的前程,一起陪葬!而且,你别忘了,你有尹漫,我也有池景行,你确定就算你把我妈送进监狱,池少就没有办法为我妈上诉重审吗?”
“贺屿,别自不量力了。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我妈妈接不到你的撤诉通知,明天,我就亲自去池家拜访池老爷和尹漫,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贺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只觉得眼前的祝鸢,好像不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现在的她总是冰冷地笑着,天大的事情落在她的身上,也压不到她。
因为她没有退路了。
她要赢,就要梭哈掉自己所有的赌注,而他是无法承受一个亡命之徒鱼死网破的后果的。
这就是祝鸢的筹码。
她笑得格外张扬,格外美艳,但贺屿没有发现,祝鸢垂在一侧的手掌,长长的指尖死死地掐入了她的掌心。
“贺屿,你毁了我的世界,我摧毁你的一切,很公平吧?”
说罢,祝鸢转身便要走。
贺屿一把拉住她,“祝鸢,你不会的,你最在意的就是你爸妈,你……”
忽然,一道电话铃响起。
是秘书打来的内线。
“贺总,尹小姐来了,正在等电梯。”
第37章:沈家
贺屿脸色一变。
祝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情,她实在觉得很可笑。
一边说着有多爱她,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在名利面前,她真的屁也不是。
现场欣赏到贺屿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祝鸢觉得很痛快。
“贺屿,如果你真的懂我父母对我来说是第一位,那你最好不要将我逼上绝路。”
祝鸢甩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盈盈一笑,“否则,我很期待尹漫小姐看见我出现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
电梯上的数字跳动着变化。
在数字“5”亮起来之前,祝鸢走向一旁的楼梯通道,隐秘在黑暗里。
下一秒,她听见尹漫娇笑的声音。
“屿哥,忙完了吗?我想吃西餐了……”
祝鸢敛眉,一步一步踏下楼梯间。
回到老旧的小区,祝鸢已经习惯这似乎永远昏暗的楼道,外面的世界发展得太快了,无论是物质还是人心,只有这里是真正属于她的。
她洗了个澡,拿出电脑处理了一些财务报表。
鼠标不小心点进一个她不曾打开的系统,里面都是过去几年里,池氏集团所有合作项目的费用明细。
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困意来袭,便合上电脑,拉下一侧的台灯。
在黑暗之中,她忽然想起一件有些唐突的事。
——和池景行睡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样黑暗过。
他习惯在床头亮一盏很微弱的灯,暖黄色的色调。
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很不符合。
就在这些莫名其妙的联想中,祝鸢缓缓睡去。
次日一早,她在开车上班的路上接到了林兰打来的电话。
“鸢鸢,刚才警察局的小伙子给我打电话,说是……贺家那边已经撤诉了……鸢鸢,是不是代表我没事了?”
祝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这个局,她赌赢了。
挂断电话后,她看向窗外。
朝霞灿灿,云层叠起,光芒万丈。
她轻踩油门,向着前方的光明驶去。
……
下班后,祝鸢去医院看望祝青华,顺便接林兰去吃饭。
她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给林兰住,她之前告诉林兰,老城区的房子已经被她卖了,母亲需要新的住处。
房东把钥匙交给了祝鸢,签订好了协议。
押一付三,一个月租金3000。
林兰有些舍不得。
“你爸爸的病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咱们还是找个距离医院远一些的,我每天多走一会儿就行了。”
祝鸢将钥匙给了一把给林兰。
“你腿脚不方便,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怎么照顾你们两个?妈妈,就算是为了我着想,你也要对自己好一些。这里交通便利,小区也很安全,我放心。”
林兰点点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不和我一起住吗?那你住在哪?还有,你爸爸的手术费是怎么凑齐的?鸢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
祝鸢笑了笑,给林兰倒了杯水。
“我住在小麦家里,刚好她家里离我公司也很近。至于爸爸的手术费……我找老板预支了三年的工资。”
池景行的事情不能让林兰知道,如果他有需要,祝鸢也许不会回家,为了不让林兰起疑,祝鸢不能和她住在一起。
祝鸢说得轻松,但作为母亲,林兰知道她有多么辛苦。
她叹了口气,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鸢鸢,是妈妈没用。”
祝鸢蹲下来,将头放在林兰的膝盖上。
这样的天伦之乐,是她坐牢的那两年里,唯一的期翼和盼头。
“妈,你说什么呢?”祝鸢笑得轻松,仰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就像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怀里,等着她给自己讲故事一样,“我老板人可好了,担心我钱不够用,还给我涨工资了,现在我首例好几个项目等着跟,到时候奖金发下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爸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日子都是人过的,不是吗?”
林兰抹了把泪,捏紧女儿的手。
“妈妈相信你。”
母女俩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林兰将买好的鸡腿拿出来。
“鸢鸢,妈妈给你做辣t子鸡丁好不好?你以前最爱吃了。”
祝鸢看着母亲轻松的笑脸,绽开了久违的微笑。
“好啊。”
-
陈明恩回到池氏集团接池景行。
池景行在后座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今天的财报,陈明恩看了后视镜一眼。
“池少,刚才祁正律师打电话来说,贺先生已经撤诉,祝小姐的母亲已经没事了。”
池景行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拿着报纸的手微不可闻地顿了顿,又翻开下一页。
“嗯,很有本事。”他不咸不淡地开口。
陈明恩没有再说话。
很快来到池家老宅,一下车,池景行便见到贺屿那辆黑色的奔驰。
只是奔驰一侧,还有另外一辆粉色的玛莎拉蒂,他没有见过。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迈步走进别墅。
大姐池卉已经到了,尹漫和贺屿坐在一旁看电视。
见到池景行,贺屿的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恨意。
池景行勾唇坐在一旁,长腿交叠,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而沙发中央,池家老爷和夫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从仪表姿态和穿着来看,应该是某位富家千金。
池景行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池老爷站起来,“景行,你来了。这位是沈氏财团千金,沈玥如小姐。”
池景行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去,沈玥如微微一笑,端庄大方。
池夫人也浅浅笑道,“你还记得吗景行?小时候,你还抱过她。”
池景行轻飘飘地“哦”了一声,语气懒懒。
“不记得了。”
池老爷脸色一沉,池夫人的面上也不好看。
池景行知道池夫人的意思。
沈氏财团和池氏交往密切,集团想要扩张,务必要拉拢盟友。
没有什么比联姻更方便快捷且牢固的结盟关系了。
豪门常态,了无新意。
“景行,”池夫人忽然道,“刚才玥如说想要出去散散心,她第一次来山庄,你带她到处去转转。”
池氏老宅坐落在海市西郊一处静雅的山庄里,风景很美,静谧宜人。
池景行扯了扯嘴角,视线淡淡地扫过沈玥如。
“你想去吗?”
沈玥如颔首微笑,“如果不麻烦池少的话。”
池景行拿起车钥匙,转身便向大门走去。
池夫人脸色又是一黑,又对着沈玥如道,“他这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慢热,玥如,你别介意。”
沈玥如笑了笑。
“不会的伯母,我们先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池夫人看着沈玥如纤细的背影,走路的姿势怡然得体。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和沈氏联姻,以后就算那个人回来,也没办法和池景行争。
她其实对池氏的家产没什么兴趣,年过百半的人了,对钱财已经逐渐淡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是她一定、一定不能输给那个人。
第38章:飙车
坐上池景行的车,沈玥如系好安全带。
池景行却看也没看她,发动引擎。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淡淡的危险。
“想不想去山庄最美的地方看一看?”
沈玥如来了兴趣,“最美的地方?是哪里?”
池景行勾了勾唇,一言不发,只是踩了一脚油门,跑车绝尘而去!
突如其来的加速,沈玥如本能地抓紧了安全带,随即挑眉看了池景行一眼。
他依然面不改色,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车子很快来到一处山顶。
从沈玥如的视角上来看,前方是一条陡峭的、蜿蜒的下坡山路。
池景行忽的将油门踩死,从山顶处沿着山路一路狂飙!
这道下坡路又急又陡,他全速冲下去,沈玥如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要飞了起来!
她牢牢地抓紧车内把手,抿紧嘴唇。
眼看着山路已经快要到头,迎面而来的悬崖越来越近!
身体猛地一阵俯冲,车子急刹,安全带死死勒住身体,胸口处传来一阵痛感。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心跳声鼓动如雷。
悬崖就在面前,距离车身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悬崖之外,一轮夕阳缓缓坠入地平线,橙黄色的光晕染红了半边天,景象美得不像话,如至梦境。
沈玥如解开了安全带,轻声笑笑。
“确实很美。”
池景行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来。
“你就不怕我不踩刹车?”
沈玥如轻快地笑出声,势在必得的语气。
“无妨,有池少陪我去死,黄泉路上也不孤独。”
听到这话,池景行抬起脸上,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沈玥如不惧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烟。
半晌,她在他的注视下,拿过那支烟,对准他方才含过的位置,轻轻吸了一口。
池景行的眼神忽然就深了深。
良久,他沉沉地笑了。
“沈小姐很有趣,只是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
沈玥如心下了然。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池景行这样背景的少爷,多多少少,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池夫人要求他和她一起,他不一定愿意。
只有棋逢对手,才能勾起他的兴趣。
她盈盈一笑,拿出自己的名片,轻轻在红唇上盖了盖。
淡红的唇印印在名片一侧。
随后,塞进他的衣襟内。
“给我电话,我随时有空。”
-
池景行回到老宅,客厅里只有池夫人和大姐池卉一家。
这个时间点,池老爷都在楼上看商业新闻。
池夫人看向他的身后,皱起眉来。
“沈小姐呢?”
池景行随意地耸耸肩。
“说是家里着火了,回去了。”
“……”
池夫人看了池景行一眼,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只是轻飘飘地开口。
“你大哥昨天打来电话,苏梨怀孕了。”
只一句话,池景行原本还在把玩打火机的手忽的一下顿住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神色如常,打火机灵活在手指之间转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池夫人看了看他的神色,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
“到时候池焰可能会带着苏梨回国,你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还得去接?”
池景行很轻的嗤笑了一声。
“池家人又不是死绝了,为什么要我去接?”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母亲骤变的神情,“难不成就因为,大嫂是我曾经的未婚妻?所以我们亲上加亲?”
“池景行!”池夫人气得声音拔高了两度,又抬眼看了看楼上,像是担心自己的声音吵到楼上的池老爷一般。
她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要是真有那个能力,当初也不会让你大哥截了你的胡,你现在能怪谁?”
池景行还是笑着,眼神却有些冷。
“是啊,当初要不是您以死相逼,苏梨也不会和我分手,不是吗?”
池夫人气极反笑,“我们池家不会和那样来路不明的女人搭上关系,池焰我管不着,但是你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我不会允许你的人生被那样的女人沾染上任何污点。”
良久,池景行都没有说话。
直到时针走向晚上十点,他终于站起身来,理了理外套上的折痕,轻飘飘地看了池夫人一眼。
“我倒真希望我不是。”
池夫人的脸色僵了僵。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听懂了。
她在沙发上坐得笔直,上好的蚕丝倾泻如瀑,背脊没有一点弧度,世家大族的贵妇气质一览无余。
她看似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只有水面上微微波动的痕迹能证明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
她抬眼看过去,却只看见了池景行消瘦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玄关。
池景行走后,池卉看了看池夫人的脸色,走到她身旁替她顺了顺气:“妈,您别生气,景行这段时间忙跨过收购,可能心情有些不太好。”
池夫人冷笑一声,“心情不好?我看是他又发病了吧?”
池卉一怔,扯了个笑脸,“妈,您说什么呢,景行小时候的情感障碍早就治好了,他现在只是忙于工作而已。”
池夫人不再说话。
池卉轻轻垂眸,只觉得有些悲哀。
谁家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患有心理疾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他丢了家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