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是我!」古雁南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她头顶飘下,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盈满她的鼻间,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小声地问著,「古大哥,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绢跟林之易在大将军府的仓库里苟合,被前去拿东西的下人发现。」
「什么?古大哥,这是你做的?」她颇为惊讶。
「我看到她偷偷在其中一杯酒中下药,本想直接伸手打翻那杯酒,恰好那时有骚动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我便将计就计,调换了你们两人的酒杯。」
她恍然,难怪那时候赵绢那么热情,原来……
「我早已让古玄注意着她与她婢女的动静,那婢女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林之易拐骗到仓库后用迷香让他神智不清,就准备回去告知赵绢,并把你引过来。而赵绢急于看戏,喝完酒就独自跑来偷看,正巧药效发作,她糊里糊涂地跑了进去……等那婢女终于找到人,已经来不及了。」他将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最后道︰「好了,你知道就好,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她连忙叫住他,「古大哥,谢谢你!」
他勾勾嘴角,「早点休息。」
与此同时,赵老夫人的院子,摔物品的乒乓声音未曾停歇。
「老夫人息怒,要是气坏身子就不好了,先喝杯水降降火气。」玉英嬷嬷端来一杯温开水,劝著已经摔了半个屋子物品的赵老夫人。
「你叫我怎么不气,一个好好的姑娘竟就这么毁掉!」赵老夫人气得不断拍著案桌。
「老夫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该想办法补救啊。」
「补救,怎么补救?绢儿都跟林之易成事了,只能嫁给他,还能怎么样?!」
「老夫人,当年算命师父说了,大小姐有着成为诰命夫人的命,您难道要真的将大小姐嫁给林公子?而且据说林公子跟常平王府正在议亲,这样大小姐嫁进去岂不是委屈了。」赵老夫人混浊的眼眸一亮,「对啊,我气得差点忘了,绢儿可是诰命夫人的命,怎么可以随便嫁给林之易!」
「所以啊,老夫人,我们要极力压下这件事情。」
「怎么压?可有不少留在大将军府用晚膳的世家夫人看到。」
「这事情发生在大将军府,说出去大将军府也脸面无光,必然会低调处理,而我们两家更不可能大肆宣扬。至于众人只知道出事的是咱们赵府的姑娘,却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玉英嬷嬷开始出谋划策。
「你的意思是?」
「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将二小姐嫁出去,对方最好是大上三四十岁,不在意娶的是不是黄花闺女的鳏夫,制造出二小姐失身于人所以只能随便出嫁的假象,这样就可以转移目光,保全大小姐。」
赵老夫人突然想之前让她去办的事情,「对了,上回不是让你去打探有没有适合二房那贱蹄子的对象,那事现在打探得如何了?」
「夫人,您不说老奴差点忘了,老奴有让媒婆去找,媒婆表示鳏夫是很多,但我们要的那个条件不是那么容易找,因此要我们等等。」
「你再到媒婆那里一趟,跟她说只要条件不要太差都可以,让她动作快。」
「是的,老夫人,明天一早老奴就去办这事。」
第11章 终于分家
约莫过了五天。
「娘,不知您唤儿子、媳妇跟女儿过来有什么事情?」赵谦恭敬的向赵老夫人行礼后,拘谨的问道。
赵老夫人冷冷地看了他们片刻,这才摆摆手,冷声道︰「那边坐吧。」
赵谦率先在赵老夫人右手边落坐,赵涵跟着母亲随后坐下。
她坐下后马上接收到一抹十分暧昧又饱含深意的眼神,这让她很不舒服,秀眉微蹙朝那道眸光的来处看去,是名穿着红色衣裳的中年妇女。
她心下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一身红还戴朵大红花,不知道的人还以是媒婆呢。
赵谦接过丫鬟送上来的茶,呷了口才问︰「娘,不知您有何事要吩咐儿子去办?」
「我给涵丫头说了门好亲事,一会儿你们让人将涵丫头的庚帖送过来。」赵老夫人直接了当的道。
赵涵眉头皱成一团,暗付,这老妖婆又在耍什么阴谋!
黄氏倏地站起身,满腔愤怒压抑不住,但想到有外人在,让丫鬟送媒婆去偏听喝茶,之后不等赵老夫人开口便激动质问︰「娘,您怎能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就私自替涵儿说亲!」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赵老夫人眼一瞠,怒拍—旁案桌,「这是桩百里挑一的好婚事,若不是赵涵也是我孙女,我还舍不得将这门亲事说给她!」
赵涵鄙夷冷笑了声,百里挑一?这老妖婆有这么好心?
她视线落在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父亲身上,决定先看他会如何处理这事,若是她不满意再出手便是。
「夫人,你别急,我们先听听娘怎么说。」赵谦安抚自己妻子,神色凝重地看着赵老夫人,「娘,不知道您为涵儿说了哪户人家?」
「城南阴家。」
赵谦眉头紧拧,低喃,「城南阴家?孩儿记得城南阴家年轻一辈的男丁都已经成亲,阴家上下无人单身,除了……」他突然瞪大眼看着赵老夫人,「阴二爷……」
「没错,就是阴二爷。城南阴家的家业虽然比不上赵家,但也算是殷实人家,这阴二爷更是——」
「娘!」赵谦脸色铁青,下颚抽紧,怒火瞬间熊熊燃烧,对着赵老夫人怒吼,「阴二爷的年纪比孩儿还要大上三岁,且是个鳏夫,最小的儿子比涵儿还要大上两岁,您竟然让涵儿去给比自己还大的男子当后娘,嫁一个比自己亲爹还大的男人,您良心不会不安吗?」
黄氏跟赵涵一听到这话,震撼得张大了嘴巴,简直无法相信赵老夫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闭嘴,你这孽畜也不想想人家阴二爷给了多少聘礼!」
「娘,我们不缺银子,儿子这些年来替家中赚的银子还不够吗?即使当不成全城首富,在京诚内好交也排得上名号。孟小将军青年才俊,前途一片光明,对涵儿更是一片痴心,您却要将涵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让她当人家的后娘,这岂不是让满京城的人笑话我们赵家?
「人人都会以为我们赵家要倒了,急需用男方的聘礼来补坑洞,更会惹怒大将军府,让人误以为大将军府比不上阴家!」事关女儿的一生,赵谦这时也顾不得跟赵老夫人起口角会被冠上不孝罪名,扯著嗓门激动道。
「就是,娘,若论聘礼,阴二爷给的能有大将军府的多吗?」黄氏在一旁帮腔,「您怎么可以将她许配给一个老男人?」
「这门亲事是我拜托王媒婆好不容易才说下来的,对方也是看在赵涵是你女儿的份上,日后必会做生意持家,这才勉强答应,你们不要不知好歹!」赵老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对她唯命是从,被欺压也不会反抗的赵谦竟然会跟她大小声。
「不知好歹?若是这门亲事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好,你怎么不说给赵绢?」迟迟未出声的赵涵冷冷地讥讽著,眸光凌厉,直视赵老夫人。
「呸!绢儿是富贵命,生来注定要当官夫人,阴二爷那什么身分,配得上她吗?」
「你不觉得可笑吗?大将军府的亲事本该是我的,因为你的私心想来个换亲,结果偷鸡不著蚀把米,毁了。你现在急着将我嫁给一个老鳏夫,又是存了什么心思,想耍什么阴谋?」
「孽畜,你给我住口,大房的事情轮不到你们二房管!」
「娘,不管您怎么说,我们夫妻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赵谦坚决地表明态度。
「你有什么权力不答应?也不想想你女儿名声多臭,今天有人要她就该偷笑了!」
「哈哈哈,我名声臭?若是我名声臭,赵绢的名声岂不是要发烂了。可不是我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喝醉酒勾引男人,最后跟男人在仓库里苟且……」
「闭嘴!」赵老夫人恼羞成怒,将手中的茶盏往赵涵砸去。
赵涵微侧着头,茶盏从她耳边飞过,落在她身后的地板上。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所陈述的都是事实。你跟赵绢处心积虑想要害我,连下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结果害人害己……」她阴沉的低笑着,毫不在乎的将赵老夫人极力想要隐瞒的事情说出。
事情发生后,赵老夫人动用所有关系将这事情暂时压下,不敢让他人知道,就怕破坏了赵绢的闺誉,因此赵谦跟黄氏都不知道,现在听到这事,两人都震惊得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赵涵偏不让赵老夫人顺心如意,再接再厉道︰「你为了赵绢的名声,急急忙忙想要把我嫁给老鳏夫,为的是要维护赵绢的名声,遮掩她已经失身的焦点,让别人误会是我失身!」眼珠子转两圈,她随便一想都知道这老妖婆在打什么主意。
赵老夫人的盘算被一个晚辈赤裸裸揭开,脸上无光,面色黑得像团乌云,愤怒地叫驾着,「孽畜,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竟敢对长辈无礼,还胡言乱语!」
呵呵,长辈,她还真敢说,赵涵在心底吐槽一番。
终于明白赵老夫人为何会有如此作为,赵谦一团怒火瞬间冲上脑门。
一样都是孙女,赵老夫人疼爱的对象永远只有大房的就算了,但他没有想到母亲的心竟然是如此的偏颇,偏得让他对母亲彻底心灰意冷。
赵谦声嘶力竭的对着她咆哮,「娘,一直以来您眼中只有大房,我二房在您心中到底算什么?您为了挽救一个失身的孙女,竟然可以狠心毁掉另一个名誉清白的孙女,您究竟有没有将涵儿当成您孙女?您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这次赵谦是真的被赵老夫人伤透了心,自小他便知母亲并不喜他,因此极尽所能的讨好母亲,当个听话孝顺的儿子。
他娶妻生子,母亲对待他的态度依旧没变,甚至厌恶他们二房所有人,二房动辄得咎。父亲过世后,母亲不公的行为越发严重,对三个孩子各种打骂罚跪,为人父的他看了心里满是心疼与不舍,但这些他都忍了,只因为父亲临终前要他守好这个家,即使母亲如何不喜二房,也不要让这个家散了。
因此不管母亲如何偏颇,就算要他放弃读书改从商,他都握紧拳头咬牙忍了。
但今天,他发现不管他如何忍,如何孝顺母亲,母亲眼里心里永远没有他,没有二房。
「我赵家养她到这么大,你们二房一家子难道不该报答?」赵老夫人被赵涵连续激了几次,又被赵谦这么指责,终于气得露出了真面目。
「娘,涵儿是我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儿子不求您待她如绢儿一般,但求您……」赵谦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不解母亲为何会偏心偏成这般。
「呸,她不是我孙女,有什么资格让我将她当成孙女!」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这是在污蠛我,暗指我对不起相公!」换做任何女人听到这话都会坐不住,黄氏气急败坏的质问赵老夫人,又看向丈夫,焦急的为自己辩解,「相公,你绝对不能相信母亲说的……」
赵谦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抚著,「夫人,你我夫妻多年,你的为人我还会不相信吗?别急。」
「我,当然不是赵老夫人的孙女。」赵涵勾勾嘴角冷冷的丢下这一句。
这话像一道惊雷轰然劈下,劈得众人一脸惊愕。「涵儿,你在胡说什么!」赵谦怒喝。
「爹,您别急,我不仅不是赵老夫人的孙女,连爹您也不是赵老夫人的儿子呢。」赵涵不疾不徐地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
「你说什么!」赵谦跟黄氏异口同声惊呼。
赵老夫人铁青的脸庞更是闪过一丝惊诧,她怎么会知道这事?
赵涵扯著贼贼笑容,慢条斯理自衣襟里取出一封信,用着莲花指捏著,在赵谦面前晃了晃,「爹,这封信是祖父的遗书,是我在您的书房里无意间发现的,里头记载了您的身世。您确实不是赵老夫人所生,您的亲娘是赵老夫人的表妹,赵老夫人恨表妹抢走丈夫的心,自然不会疼爱您,当然也不会对我们二房好,二房在她眼中就是个赚钱的工具,是个下人。」
当时她到父亲的书房找帐册,想知道赵家铺子一些货物进货的成本,看到一本发黄陈旧、满是毛边的诗集夹在一堆帐册中,从那破损的程度看来,父亲在闲暇之余应该经常阅读,她好奇的拿起来翻阅了下,结果那封遗书就从有些破损的封面夹层中滑落。
至于祖父为何会将遗书藏起,她猜测多少与老夫人有关系,因为内容对于老夫人与大房颇为不利,若是被老夫人发现,必定会被毁掉。
不过不时翻阅著那本诗集缅怀祖父的父亲,为何迟迟未发现诗集里的秘密,她就不清楚了。
她本来是想将这封信当成威胁工具,不让赵老夫人主宰她的婚姻,没有想到竟然用在这里。
赵谦一把扯过那封信,焦急地看着信上所书写的内容,上头写着他生母的名字、是哪里人氏、当年的事情经过,以及为何不希望他分家。
因为父亲觉得他读书的天分高,有机会考到好功名,获得不错的官职,将赵家发扬光大。
虽是这么说,但信上末了还是写了——若是无法再忍,则无须再忍,各自分家。
赵谦瘫坐在椅子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不是赵老夫人的儿子,没想到真相这么让人震惊。难怪自小母亲……不,是赵老夫人不喜他,可以说是厌恶至极,甚至恨不得要他的命。他记得小时候有几次在府里发生意外,每当这时爹便会跟老夫人发生激烈争吵,而后爹便不时将他带在身边。
当时他年纪小,不了解发生何事,为何两人总是吵架,而且起因似乎都是他。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小时候的那些意外是老夫人要他的命,被爹发现因而起了争执,若不是爹护着他,小小年纪的他恐怕已意外身亡。
他的课业成绩明明比大哥好,甚至比大哥早考上秀才,爹过世后,老夫人却不让继续求学考取功名,要他到铺子学习做生意,美其名是日后才能接管赵家产业,两兄弟一人当官、一人从商,这样才能确保赵氏继续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保赵家继续繁荣。
当时他对老夫人的说法不疑有他,开始学习经商,为赵家赚进大把银子,供考了二十年仍只是秀才的大哥读书,供大房一家大小过著奢侈的生活。
每每看着大房毫无节制的铺张浪费,再看着自己这边每个月靠着月银紧巴巴的过著日子,他就不解母亲为何如此偏心,独独偏爱大房。
现在一切都有解了,原来……他并不是老夫人亲生,赵谦顿时感到一阵心酸与悲哀。
赵谦颓然苦笑了两声后,神色一凛,冷然的看着赵老夫人,「我要分家!」
这话一出,赵涵和黄氏吓了一大跳,她们早就想分家,只是一直苦无机会提出,没有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达成。
赵涵忍不住在心里放鞭炮,光她的亲事还不足以让父亲对赵老夫人彻底死心,因这封遗书,爹终于狠下心来提分家,所带来的效益真是太大了,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