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兰璟瑜恍然,“是那个开出租的大姐,记起来了。”
“对,就是她!”
我牵住兰璟瑜的手看着药房的方向,小翠姐取完药朝我们跑过来。
“妹子,你一会儿有事儿没?要是没事儿姐请你和你的朋友们吃顿饭吧,你之前帮了姐家那么大忙,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哎哟姐,吃什么饭呀,你家不都得给过赏金了么?你别老是想那么多!”我松开兰璟瑜的手挽住小翠姐的胳膊,“姐,我刚好有点儿口渴,旁边有家便利店,你请我喝瓶水吧!”
“你这丫头心肠就是好,明明就是想替姐省钱,话说得还那么委婉,行,姐也不跟你充大个儿,就给你们买水喝吧!”
我们仨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太阳伞下等着小翠姐。
我抬头看看湛蓝澄澈的天空,伸了个懒腰。
嗯,微风正好,阳光不燥,干完活儿的感觉真好,一身轻松!
小翠姐拎了七八瓶水和一袋子零食出来。
“小伙子们喜欢喝啥自己挑啊!”小翠姐把装水的袋子放在桌上,把零食袋子往我怀里一塞。
“妹子,姐想了想光请你喝水还是不够,都说你们小孩儿爱吃零食,姐就看着选了几样,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挑喜欢的吃,不喜欢的就扔掉!”
我心里一暖,鼻子微酸,有一点儿热热的液体往泪道上攻。
别的事主都觉得我是大仙儿、先生,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受不受伤劳不劳累都和他们无关,遇到王二强王三强那种还得挨顿骂,只有小翠姐,她拿我当妹妹,当小孩儿......
我低头假装在零食袋子里翻,迅速地偷抹了把眼泪,“姐,这些我都喜欢,谢谢你!”
我打开一袋QQ糖,嗯,很甜。
“小翠姐,我是青橙和璟瑜的朋友,也是医生,”王昱放下水瓶,“您刚才说亲戚病了,什么病啊?”
“一开始说是病毒性脑膜炎,现在,就说是什么脑膜炎留下的后遗症,龙江市的几个大医院都看了,结论都一样,说这孩子活不过今年冬天!”
“病毒性脑膜炎?”王昱不确定地看着小翠姐,“那孩子几岁?”
“几岁......啊,他不是真小孩儿,他都二十七了,和小橙妹子同岁,只不过他是我远房表姐的孩子,是我外甥,提起他我习惯叫孩子而已。”
“二十七岁的人......病毒性脑膜炎?不应该啊!之前检查,医院说过他的病因是什么吗?”王昱眉头紧锁,一脸不可置信。
我在殡仪馆上班的时候,接过两个十岁左右的,死于病毒性脑膜炎的小孩儿,似乎那种病多发于儿童。
小翠姐叹口气,“我刚来龙江的时候,我外甥意识还清醒,这问题我还真问过他,他说医院也弄不明白,不明原因。”
王昱没说话,两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睛看着远方,像是在思考问题。
小翠姐没再看王昱,转过头和我聊起天。
“知道我外甥得这病,我家人都很惊讶!我这表姐命苦,结婚没几年姐夫就病死了,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不假,我这外甥从小就懂事,学习还好,初中毕业他考虑到家里情况就没继续读书,去当兵了!”
“到了部队上干得也不错,一直到去年,他妈病了,孩子休假回来陪他妈看病,一查,是骨癌!”
“我表姐娘家没什么人了,婆家那边也指望不上,孩子没办法,就退伍回来照顾他妈!可谁成想,麻绳专拣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他妈快不行的时候,这孩子就发烧,头疼,后来好像严重了,到医院一查,说是病毒性脑膜炎!”
“我表姐撑着一口气儿给我打电话,说小翠啊,小时候咱俩最好,姐快不行了,孩子又得了病毒性脑膜炎,挺重,大夫说那些话我也听不懂,大概意思就是不能手术了,只能保守治疗!
我听着,那意思就是让回家等死啊!可姐撑不了几天了,我是真放心不下这孩子一个人,所以姐只能厚着脸皮求你了!你不用掏钱给他治病,姐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些年我和孩子都有些存款,你帮姐看着他,他死了之后你把我们娘俩葬到一起,行吗?”
“我赶到龙江没几天我表姐就去世了,那时候我外甥还清醒,现在已经不认识人了,大小便也控制不了!”
小翠姐哽咽着,硬把眼泪憋了回去。
“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她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摆了摆,“我看这孩子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翠姐,您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去看看这小伙子吗?”
王昱征求小翠姐意见,“我和璟瑜都是当兵出身,这小伙子算是我们的战友,我去看看他的病情,如果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我可以给他申请医疗援助,带他去京城的医院看看!”
小翠姐“腾”得起身,扑通一声就给王昱跪下了,“小伙子,那可太好了,我替我外甥谢谢你!”。
王昱手足无措,他一激灵站起来,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哎呀小翠姐,你看你这是干啥,这不折我寿吗?”
明明是个悲伤的故事,他俩这一跪,有点儿像古装片儿里的夫妻对拜。
我憋着笑扶起小翠姐坐回椅子上,“姐你快起来,王昱比你小得多,再感谢,你也不能跪他啊!”
“就是啊小翠姐,你都把我吓坏了!”王昱也笑着坐回来。
我家哥哥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开口,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忽然,他抬起头,“小翠姐,你外甥叫什么?”
“苍术。”
噗~
王昱的嘴喷泉般水花四溅,“谁?”
第85章 十八弯
我思考两秒,转而看向兰璟瑜,“你们认识?”
兰璟瑜点头,“姓苍名术,龙江人,当过兵!百分之九十是我和王昱认识那个苍术,如果是同名同姓,那就太巧了!”
“先不管他是不是我们认识那个苍术了,只当他是个有缘分的患者!咋,咱现在就走?”王昱站起来,朝停车场方向甩了甩头。
“好,走!”
我和兰璟瑜刚站起来,小翠姐拦住我们,“你们今天没什么事儿了?可别耽误你们办正事儿啊,他家不在龙江市区,在花江县下面一个村子里,路不好又远得很,我今早坐的六点的客车,十点才到!”
“小翠姐,我们就是有事儿也不急在今天办,你告诉我具体地址,咱走!”王昱大步流星走在前边。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绽放出医者仁心的光芒,和柳老仙一样!
我想,等王昱老了死了,我可以接他进堂口,让他跟着柳老仙行医。
王昱说自己车技不如兰璟瑜,选择坐在副驾驶,我和小翠姐坐在后排聊天。
车子一路疾驰,从市区开了出去。
风景从钢筋水泥切换成庄稼原野,还挺心旷神怡。
没多久,车子驶入乡道,开始爬山坡。
黑省山高林密,每一个山坡都有自己的故事,路上的每一道弯儿都印刻着岁月的年轮——
你看那车,连续两个急弯儿它冲到了顶峰,忽地一下没路了!哎咱们再拐,90度胳膊肘子弯儿带漂移!
你以为这就完了?
NO!
漂移完紧接着下坡!
满满失重的赶脚!
坐在副驾驶的王昱紧紧抓着扶手,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过度紧张引起了应激反应,他哼起了一首应景的天籁——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我苦着一张脸靠在后座上自掐人中,“这里有个大仙儿快吐了!别唱了!”
明明坐的是路虎,可我真切地觉得这就是过山车、海盗船。
一颗小心脏忽上忽下,一会儿提到嗓子眼儿,一会儿怼到腚眼门儿!
兰璟瑜回头看我,一脸关切,“橙宝,你绑好安全带,我尽量稳着开!”
就这么开了将近三小时,‘过山车’终于停在了苍术家门口。
冲下车我就憋不住了,吐了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兰璟瑜一直给我拍背。
“他奶奶个蛋卷冰淇淋滴,胆汁儿都吐出来了!”我直起腰,深吸了一口气,活过来一半儿!
“还能坚持不?如果不行我们先回车里休息一下!”
我的哥哥满眼心疼。
我摆了摆手,“没事儿,吐出来就舒服了,别担心!”
中过尸毒的人,吐一下还算事儿么?
“弟妹,你掐一下虎口,”王昱比画着,“就这儿,掐一掐能好受不少!”
我们正说着,院子里出来一个老头儿。
看样子得有六十多岁,深蓝色的衬衫外头套了件儿黑色的夹克,嘴里还叼着个烟头儿。
“村长,麻烦你了啊!”小翠姐客气道。
“没事儿,你回来得挺快!小苍挺好,睡了一上午,这会儿刚醒,你们快进去吧!”
村长大爷对我们的到来并没感到意外,他叼着烟冲我们点了点头就走了。
“来!快进家!”小翠姐招呼着我们进了院儿。
这院子有一个正房和一个厢房,收拾得很干净,没养鸡鸭鹅狗猫。
我瞄了一眼,厢房里有不少杂物,春吉省和黑省的风土人情相似,我们管这叫仓房。
小翠姐带我们进了正房,一进门是厨房,往里走有一个小走廊,走廊两侧是两间屋子。
我们跟着小翠姐进了左边那间,屋里有一铺很大的炕,炕上铺的炕席画满了粉色的小心心,炕西放了一组柜子,柜子旁边的地下是电视柜,窗台上摆了一排花儿,我就认识一个君子兰。
这屋子里的陈设看着很亲切,奶奶家的老房子就是这样的。
小翠姐打开窗户通风,我知道他是怕屋子里有味道熏着我们,毕竟苍术大小便失禁。
但实话说,我进来之后真的没闻到一点儿异味,小翠姐把苍术照顾得很好。
这个姐姐,她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
苍术睡眼惺忪,坐在炕上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
他面色不仅发黑还透着青色,眼睛有些水肿,眼袋下面一圈儿是紫红色,看人的表情呆呆的。
我身上麻了一下。
兰璟瑜拍拍苍术的肩膀,“小苍,我是谁?”
还真的是他们认识的苍术,缘分就是这么神奇,它能把分开的人,再扣到一个圆圈里。
苍术嘴一歪,看着兰璟瑜傻笑,“嘿嘿,我叫苍术(zhu),不叫苍术(shu),我不是没用的草根,我是能救人的药材!”
王昱眼睛潮湿,“他潜意识里是记得你的。”
小翠姐拿了一个袋子进来,递给王昱,“小伙子,这是苍术所有的病例。”
王昱坐在炕边认真看起来。
苍术没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王昱,再转头看看兰璟瑜,然后傻笑。
或许他不记得他们了,但潜意识里,他们仍是他信任的人。
十分钟后,王昱摇摇头,“从他现在颅内的情况和症状看,根本不是什么病毒性脑膜炎!”
嗯?
“那是什么病?”兰璟瑜看着王昱。
王昱一摊手,“恕我医术不精,我没见过这种情况!看片子,他发病就应该没救了,可他坚持到了现在!再看他现在的状态,虽然糟糕,但不至于很快丧命。”
他沉吟了会儿,“我去联系一下我老师,看能不能尽快找专家给他会下诊。”
王昱出去,我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小翠姐一拍大腿,“哎呀,你瞧我光顾着让你们看苍术,饿坏了吧?姐现在去做饭!”
我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兰璟瑜揉了揉我的头发。
“璟瑜哥,苍术和你是一个部队的?”
“不是!”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有一次下部队交流,碰到两个老兵欺负小苍,大概是小苍做什么没做好,他们骂小苍是草根,说他一无是处,总之很难听!我觉得太过分,就替小苍解了围。”
“你告诉他苍术不是没用的草根,是可以救人的药材?”
兰璟瑜点点头,“是,他当时跟我保证,说一定考进特种部队,做我的兵!”
“他考上了吗?”
“没有,但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侦察兵,通过了特种部队百分之九十的考验,可最后一关的文化考试,他没过。”
我点点头,“嗯,小翠姐说了,他只有初中学历。”
“我老师答应了,明天可以带他......”王昱进来。
他话没说完,我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颅顶,脑袋“嗡”一声一片空白,紧接着脸就木了。
第86章 老长虫
我扶着兰璟瑜浑身直哆嗦,舌头也木了。
?
苍术这病还传染?
“我我我,”我磕巴着说话了。
卧槽,啥情况?
我没想说话啊!
霎时我声音变了--
“我是不是给你点儿脸了?才刚好了几天就又完犊子了?!你进院儿我就给你打体感了,你自己都感觉出来麻了还不主动找我沟通!找什么专家会什么诊,这孩子他是光有实病吗?真是要死了吗?酆都城教你那些全忘了?小兔崽子,遇到病患先干啥?说!”
是柳老仙。
我哆嗦着,笨咔的回答,声音切换成自己的,“遇到,到,病患,先,先把脉,问,问仙家。”
“这不是答的挺好吗?刚才想啥啦?哎呀,气死我了!这回捆半窍让你长长记性,下回再犯可就不是半窍了,我捆你死窍,难受死你!”
我在两个声音间切换,王昱和小翠姐全懵逼了。
苍术拍着手看着我笑。
这哥们儿把我当马戏了啊!
“柳,柳老仙,我,记住了!”一切换到我自己的声音,我就卡壳。
“记住,不用找什么专家会诊,把他带回青龙山,他的病咱家能治,记住啊,再不听话,死窍!”
柳老仙气哄哄的从我身上下去了。
我靠在兰璟瑜身上缩了缩,立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仙家捆窍。
他这万年的老长虫,是真凉啊,冻死我了。
兰璟瑜脱掉外套披在我身上,“冷了?”
我点点头,强压身体的颤抖,尽量平着音节,“柳老仙不做没谱的事儿,我觉得咱们应该按他说的做,小翠姐,你怎么看?”
小翠姐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妹子,我听你们的!这孩子都这样了,说句难听的,眼下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点点头,转而看向王昱。
王昱一脸赞同,“刚才我都听见了,我觉得行!那天晚上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刚才说话那老头儿中西医贯通,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招儿,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