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门阀公子后——青山问我【完结】
时间:2024-05-22 23:13:21

  苍白病弱的脸颊上落下透明的泪痕,被润湿的睫毛也可怜巴巴地耷拉着。
  “郎君博古通今,自能分辨……”
  “是么?”谢九郎重新靠到藤椅,云层后透出的几缕天光照在他的笑眼上。
  罗纨之点了点头,眼睛却不敢再看他一眼。
  不多会几滴眼泪就掉在她手背上,像是委屈极了。
  三位娘子虽然走,但先前留意他们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情况,谢九郎居然对这位娘子如此亲近,一点也不像待她们的疏远清冷。
  看样子,不是她们不够美,也不是这谢郎君不近女色,而是早有美人捷足先登了啊!
  过了几日,她们出了居琴园,马上把所得的消息报给刘太守知,获得了丰厚的赏钱。
  刘四郎把色眯眯的眼睛从娘子们丰腴的臀部上依依不舍收回,看向若有思索的父亲,说道:“三个色艺双绝的美人搁他眼前,愣是一个也没碰,还有他说什么不纳妾的狗屁话,该不会这么大还是个童子身?”
  话讲到这里,刘四郎不由哈哈大笑,一个高门大族的公子长这么大还没近过女人身,实在不像话 。
  刘太守狠狠瞪他一眼,抄起手边的纸镇就不客气地扔他儿子头上,“混账东西!”
  刘四郎被打惯了,手脚灵活地躲开。
  “阿父!这又是做什么啊!”
  “你就知道玩女人!玩女人!谢家人好好待在建康,无缘无故又跑回豫州,跑到戈阳你就不动动你猪脑子想想,他们来者何意?”
  “那他们来者何意?”刘四郎从不掩饰自己的愚笨,眼巴巴问刘太守。
  刘太守气得简直要呕血,手指戳在他鼻子前指了又指,最后呼得放下,大步走回书桌后,正色道:“罢了,那时候你还小,但是谢家有双玉的事情也没少听过吧?谢家这一任族长谢珏和他的弟弟谢璋,谢璋曾任过豫州刺史,为父和他打过几次交代。”
  刘四郎脑子转过弯来,瞪大双眼,“阿父,你弄过谢璋啊!”
  这次刘太守没忍住气,把红玉笔筒砸进刘四郎怀里,“快滚!”
  刘四郎抱头鼠窜,像个孙子,但一出门离了刘太守的眼,他马上就像个大爷,支起腰杆,招呼随从,“去把那三个美人叫回来,带我房里,谢九是个没用的,我可比他能怜香惜玉。”
  说到这里,他忽而又想起那日隔着细雨戴着幕篱的小娘子,那腰臀肥瘦得宜,观之可口,若是谢九都能瞧上的人,样貌肯定不差,就是他都没牙吃肉,何必还衔着块好肉呢?
  简直暴殄天物!
  居琴园里鸟叫声清脆,春光明媚。
  “郎君猜得不错,那三女离开后迳自去了太守府领赏……是不是刘太守怀疑起您的身份了?”苍怀回禀时,眉宇不展。
  “来豫州本不想这么快对付他,奈何他做贼心虚非要在我眼前蹦。”谢昀手指捏着一枚白棋,他的肤色与上好的白玉相比,也分不出高低。
  “郎君,谢公就是不慎受了这小人陷害,回建康后才一直身子不好,就算不动他,也可教训一下。”苍怀寒着眼。
  谢公便是对谢璋的尊称,他是谢家三郎和九郎的生父。
  谢璋为人儒雅温和,苍怀等人受他恩惠,感念至今。
  “不急这一时。”
  听谢昀这样说,苍怀安心了。
  这老贼早就看不顺眼,先前是谢公仁厚,要求族内子弟不许挑事寻仇,若是此行郎君还不出手料理他,他回去也不痛快。
  随着落子一声轻响,又听谢昀问道:
  “皇甫倓的下落有了吗?”
  苍怀倏然站直身,连脑子里都闪过一道惊雷,连忙道:“已有了些眉目,但还需要时间核实……”
  谢昀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苍怀抬头看着他又捏起枚黑子宛若在沉思,便主动说起:
  “他为质已有二十年,当初‘随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在北胡长大已不容易……”
  越说声音越小,这件事苍怀从一开始就没有十足把握。
  皇甫乃国姓,这皇甫倓就是当今皇帝第四子。
  当初迁都的时候,嫔妃们之间有嫌隙的,铆足劲地互相下狠手,年幼的皇甫倓与其生母齐嫔便是因此被胡人抓住,沦落敌手,成了人质。
  北胡人凶狠,对晋人更是歹毒,称他们为“两脚羊”,将俘虏关起来当牲口杀。
  这位皇子还不知命够不够硬。
  “你是想说他兴许早已经死了?”
  苍怀点点头。
  “齐嫔是个聪明人,她有办法传信回来报平安就有办法护他长大,此子受北胡教养,也算是个质子,杀他?何必?”
  最后两个字轻轻飘出,苍怀受教了,重新抬起头,就看见谢昀站起身,望向桌子上打开的食盒,略略出神。
  那是罗纨之派人送来的槐花糕。
  苍怀没吭声。
  他早察觉到郎君和罗娘子之间不太寻常,可又不敢问,只能自己苦思冥想。
  “这小娘子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啊?”苍怀恍惚间听见谢昀似乎在问自己,迟疑了须臾才小声道:“罗娘子她……不就是看上郎君了吗?”
  在建康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没郎君多往心里去,如今怎么还装不懂,特意问他?
  这问他有用吗?他不是也还没娶呢!
  “她看上我了?”谢昀回眸,好似苍怀说了什么蠢话。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苍怀指着槐花糕道:“那日郎君都把罗娘子弄哭了,她不还是做了槐花糕特意送来,以属下所见,这罗小娘子就是个生性执拗的,不会轻易放弃!”
  他信誓旦旦地点头。
  谢昀走过去,从食盒里取出一块花糕,掰开揉了下,一般人没有精力和能耐把粉筛得如此细、白,糕点也就不会这么软糯。
  确实要花一番功夫,这话罗纨之倒没骗他。
  “后日庾家老夫人的寿宴,罗家去吗?”
  苍怀摸出名录册子,快速扫了一遍,回道:“去的,罗家的家主、罗家的女郎们都在受邀名录上。”
  “备一份厚礼,后日去庾府。”
  苍怀点头应是,可还没须臾,他又严谨地问上一句:“是单单我送礼去,还是郎君也要一块去?”
  谢昀不咸不淡睨了他一眼。
  “我马上就去准备!”苍怀立刻低下脑袋,脚步不停往外疾出。
  这罗娘子还真有本事,随便哄一哄,郎君就好了……
第9章 厌弃
  庾老夫人是戈阳有名的大好人,一生好善乐施,她的六十大寿备受重视,戈阳城里稍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
  罗家主却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屋中跪着两个女儿,一个不叫一个省心。
  “郎主,这是误伤,珊儿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吓着孩子。”
  “我吓她?我看是她吓我吧!”罗家主刚拔高了声音,又牵动未愈的牙床,凶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罗唯珊缩着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看看她把九娘的脸划成什么样了!”罗家主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还是凶巴巴,“你还有脸哭了!”
  罗纨之一直捂住左脸,垂眸不语,安安静静地就像个摆设,听由长辈们处置。
  罗唯珊抽抽噎噎,“阿父,我也不知道会划到,我就是气不过,想打她一巴掌……”
  谁要她故意显摆阿父要带她去庾府,是要给她谋好前程了!
  这不是凑上前找打嘛?!
  罗家主气瞪了罗唯珊一眼。
  罗唯珊害怕地朝冯大娘子求救,“阿娘……”
  冯大娘子恼了,从罗家主身边坐开,撇头道:“郎主,我看九娘就是没有这个福分!何必要在她身上下死脑筋呢!”
  “你是故意的是吗?你们娘俩是故意的是吗?”罗家主指了指下头跪着的罗唯珊,又指着冯大娘子,“非要气死我不可!”
  “反正九娘去不了庾府,庾老夫人大寿,可见不得这身带血光的。”冯大娘子坐直身子,“郎主你又不只有九娘一个女儿,实在不行叔伯哪里还有几个……”
  这话简直戳到了罗家主肺管子,他捧着脸,里头的病牙又狠狠抽痛起来。
  庾府寿宴确实是个吉日,刚经历过一场淋漓大雨,天空洗净,肉眼可见高空上归来的鸟群热闹。
  庾七郎站在府门口与一众兄弟迎宾,笑得脸都僵了,直到看见谢昀从马车上下来,顺势就引着他一道往府里走。
  身后还有无数的目光追随着他们。
  “好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谢昀笑道:“我家老夫人做寿的时候你都登门磕头了,我不来岂不是欠你一回。”
  庾七郎大笑起来,“那成,你别给我家老夫人磕头就行,我怕吓着她老人家!”
  两人边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孝礼堂。
  老夫人正坐在八仙团椅上,旁边不远处或站或立着几位庾家的郎君和女郎簇拥着。
  一波又一波的人携着家眷上前祝贺,老夫人满脸红光,气色看起来颇好,时不时被人逗得大笑。
  “这会人多,我先带你去别处坐坐,等人少的时候再过去。”庾七郎知道他的脾性。
  谢昀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几步。
  “罗府到——”小厮喜声报唱着来宾。
  老夫人十分高兴,因为罗家之前送来的衣料她相当喜欢。
  郎君和女郎们上前拜见老夫人。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我还记得唯珍没出嫁的时候,也是这么可人的孩子。”
  老夫人对罗府的孩子不算陌生,尤其是冯大娘子的第一个女儿。
  冯大娘子脸上堆笑,“老夫人待珍儿好,珍儿上回写信还说要我代为问好呢!”
  老夫人笑着点头,又关心道:“那你家这几个女郎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吧?我记得……咦,最小的九娘不在?”
  “九娘她病了,怕把病气过给老夫人,这才没过来。”罗家主咬着牙,努力扯起笑解释。
  “哦。”老夫人理解,笑眯眯道:“年纪都到了,也该考虑考虑了!”
  罗唯珊等女郎在老夫人的注视下都羞涩地低下头。
  冯大娘子笑而不答。
  他们都打算去建康了,怎么还能把女儿嫁在戈阳。
  罗家拜寿后被侍从分男女席引开,老夫人身后的一位着宝蓝翻领袍的郎君怅然若失地站了起来。
  “祖母……”
  老夫人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急不得,我看那冯大娘子就没有急着嫁女。”
  “不是……”郎君脸发红,小声解释:“我、我是想说,她病了,我有点担心……”
  老夫人叹道:“你从后门出去,仔细别给七郎瞧见了……”
  十一郎大喜,“祖母,我去去就回!”
  庾七郎远远都能瞧清十一郎的笑脸,不由皱起眉心。
  “既明,我有事需要离开一下。”
  谢昀收回目光,“何事着急?”
  庾七郎不得佩服,“你先前说过要我家十一郎小心,我起初没放心上,近来才得知他先前被父亲罚出戈阳就是因为罗家九娘,谁知道他还不死心,这才说动了祖母要为他做主,还打算先斩后奏呢!我得去逮他回来!”
  做主?
  做什么主?!
  苍怀在后面仿佛在听天书一样,半晌后才后知后觉起来。
  罗娘子和庾十一郎都到这步啦?
  他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胃也跟着烧起来。
  要命,昨日他还信誓旦旦向郎君保证罗娘子一定是对他芳心暗许,要不然怎么会花大功夫做那么好吃的花糕巴巴送来,今日就一个大耳刮打他脸上。
  他家郎君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苍怀刚担心起来,就听见谢昀的声音传来。
  “反正我也无事,一道吧。”
  庾七郎“啊”了声,这也不是闲的没事能一起干的事,不过对方毕竟是谢昀,只有他任性的份,庾七郎没能拒绝,只好招呼人套了牛车一道去追庾十一郎。
  庾十一郎先是去了罗府后角门,熟门熟路地敲门找人,但罗纨之并未在府上。
  庾七郎奇道:“不是说病了吗?”
  谢昀沉眸不语。
  庾十一郎得了罗府婢女的指点,又乘着犊车赶去太白楼,那是戈阳有名的酒楼。
  小二指了楼上,庾十一郎气息不稳地爬到二楼。
  以屏风、垂帘分割出来的一间间雅间,最里面那间凭窗坐着一位简衣素钗的小娘子。
  罗纨之即便不打扮,那模样也极为出挑的,庾十一郎的心狂跳了一阵,站在外面平息许久才抬脚往里去。
  “九娘。”
  罗纨之站起来,露出被伤的那半张脸,有些吃惊他会来此。
  今日是他祖母的寿宴,大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去庾府,她才敢到太白楼来。
  平日这处是非最多,她经过都要绕路而行,哪有闲情还能坐在这里边喝茶边等待。
  庾十一郎在她的注视下,慌手慌脚解释:“我听你父亲说你病了,心里一着急就找去罗府,映柳说你出来给月娘买吃食了……”
  话未说完,他的脸已经红透。
  “今日也是我娘的诞辰……所以我出来给她买些菜肴。”罗纨之稍侧脸,解释:“我在家不小心划伤了脸,不好冲撞老夫人,这才称病不去。”
  庾十一郎怜惜道:“无事的,祖母不会在意,你、我那有上好的膏药,沁凉芳香,可去疤不留痕,我拿给你……”
  “多谢十一郎,膏药家中也有。”罗纨之低下头,显出疏离。
  “九娘……上次是我不好,你不要再生我气,好不好?”庾十一郎眼圈泛红,嗓音里露出少年人的脆弱,居然低声下气哀求她。
  罗纨之亦是伤怀。
  庾十一郎算待她很好的人,在她年幼弱小的时候多次出手相助,曾经……曾经她也有过一些期望。
  直到庾家大房娘子明确告诉她,庾家绝不会娶罗家女,因为她们不配。
  罗纨之略略失神,随后飞快地拧眉,把这段不快的记忆驱逐出去。
  “十一郎,我没有生气。”
  她轻声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令慈对你寄以厚望,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双亲失望。”
  “怎么就是不相干的人?”庾十一郎瞪大双眼,唇瓣蠕动了几下,“可是,可是祖母已经答应了我,她今日本来都想向你嫡母提起的,只是你没有来。”
  罗纨之愕然,心快速跳了几下。
  “这件事,令慈令尊可知道?”
  庾十一郎又不作声。
  只用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她,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不用费心。
  罗纨之了然,彻底避开脸,“十一郎也该回去了,别误了老夫人的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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