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门阀公子后——青山问我【完结】
时间:2024-05-22 23:13:21

  不等罗纨之回答,旁边的商人就拨弄着自己的金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口里淡淡道:“和谁做生意不是做生意,只要有钱赚,没人会嫌多。”
  有人支持他就帮着说话,连忙道:“那位江枕眠,曾经可是建康鼎鼎有名的名士江老,如今就是北胡的重臣,赫拔都依靠他打通商路,所以才给我们让了不少利,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最开始反对的那商贾难掩鄙夷:“我怕你们都忘记了严舟的前车之鉴了吧?不但家产抄没,人还在大牢里蹲着……他和北胡共谋的时候可比你我早多了,出了事有人来保他吗?有人吗?”
  “别提严舟了,严舟那是被谢家盯上了。谢家宰了肥羊好过年罢了,你看我们这才哪到哪,连他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谢家也不指望我们这点钱过活吧!”对方不在意,摆摆手道:“我知道钱兄一直以来做事谨慎,但是我们今天只是把好机会放出来一起讨论,没道理你不愿意也碍着别人做吧?”
  罗纨之听到这里方明白他们在吵什么。
  自从严舟倒台后,北胡一时没有找到可靠的渠道运输购买北境稀缺的各种物品,所以通过晋臣的人脉在这些商贾里面挑选。
  安南的商贾自成一圈,遇大事总要讨论一番,也免得谁多吃了亏,谁独霸鳌头。
  “先前钱公说的有理,北胡与我大晋关系还不稳定,谁也知道他们实际打的是什么主意,进去容易,再想摘出来却难了……”罗纨之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观念:“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过得平平稳稳。”
  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钱多到一定程度,反而是种负累,就比如严舟。
  他手上不干净是真的,谢家想要整他也不假,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里就把他的家产搜刮一空,就连那些藏得深的地方也一干二净。
  严峤回信给她说。
  谢家分明是早做了打算,才摸得一清二楚。
  她深以为然。
  因为正是谢昀一步步把严舟引到那深渊里。
  “月大家稍安勿躁,咱们还好商量嘛!”对这件事最热衷的一位商贾马上给罗纨之倒茶留人,搓着手热情道:“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月大家你有船也有商路,最适合不过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赚钱哪有没风险的……”
  罗纨之会被奉为座上宾也在于此。
  有实力的商贾,要不有大量资产,要不有完善的商路,其他的小商贾要想赚钱只能搭上他们的东风。
  罗纨之还是摇头,正色道:“这些乱世之财我不想碰,也不想牵连进去,诸位知道我的来历,我阿翁年事已高,受不了再多的打击,此生不求富贵显荣,只愿与家人平安度过余生。”
  几名商贾面面相觑。
  罗纨之又起身,笑着赔礼道:“当然,若有其他机会,我还是很愿意与诸位前辈共商同议。”
  这句话稍稍让其他商贾心里好受了些。
  不是这女郎自视甚高,不愿意和他们合作,而是胆小怕事罢了。
  毕竟她只是个女郎嘛!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她三言两语给安抚好了。
  有人就怪声怪气道:“说到稳妥,近来安南打算组织剿匪,赏金丰厚啊!月大家可是心动这个?”
  “剿匪?”罗纨之怎么听不出对方故意戏谑她,不过她只装作不知道,还好奇问:“不想安南无儿郎,连女郎也肯用,当真是一视同仁,好极。”
  那人一哽,嘴角抽抽。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郎,还骂他不是男儿。
  钱公把罗纨之当作自己这一派,大力维护,朝那不怀好意的人啐了声,“安南的匪患已经有七八年,坐山称王,横行霸道,凶悍无比,这次招募的都是游侠好汉,去前还要签生死状,这种于民有益的好事,岂能当作儿戏议论!”
  “这样厉害啊,都要签生死状,这钱可不好赚……”有人惊呼。
  “要不然怎么说赏金丰厚,只有缺钱的人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干……”钱公的话兜兜转转又在点明自己的主张。
  有些事情就是钱再多,也不值得搭上性命!
  到了掌灯时分,罗纨之总算得以脱身,乘着犊车往家回。疲惫的身体懒洋洋靠在车壁上,还打算趁机休息一下,不想突然间,车夫勒停车,惯性让罗纨之险些磕破脑袋。
  她骤然惊醒,扶着把手问:“发生何事了?”
  车夫在外面道:“无事,只是遇到一队伤员赶着救治……”
  罗纨之撩开车帘,就听见一阵阵压低的呜咽哭声,伴随着几个被抬走的春凳疾步逐渐远去。
  “他们这是?”
  车夫感慨道:“那些躺着的都是跟去剿匪的人,这次伤亡如此惨重却未能成功,只怕剿匪的赏金还要提一提,不然后头谁人还敢去!”
  显然这不是安南第一次剿匪。
  那些横行霸道的山匪占据了有利地势,对往来的商队、行人肆意抢掠,是安南的沉痾痼疾,危害已久。
  罗纨之目睹那些哭得快要昏倒的伤员亲人,身上穿着带着补丁的朴素布衣,有些还牵着抱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每一个都是满脸悲怆,痛不欲生。
  倘若不是为了生活,为了钱,她们的亲人也不用以身涉险。
  如今她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丰厚的赏金,还有家中到顶梁柱。
  无论如何,罗纨之也不想把自己送到危险的地方。
  不管远一点南北紧张的局面,还是近一些的山匪横行,这些都是大事,但也都是她管不了的事。
  眼下,只有独善其身才能过得安稳。
  回到宅子,罗纨之看见谢昀居然也在,霍十郎不知道与他在说些什么,看见她露面就打住了声音,笑眯眯对她一挥手,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怎么这么久?”谢昀回头问她,语气平缓,“是遇到了难事吗?”
  罗纨之张了张嘴,想到严舟的下场就是眼前这位郎君的杰作,再说他现在既然已经离开谢家,这些事情也与他没有关系。
  “没什么,你和霍十郎在聊什么?”
  谢昀拿她刚刚的话回她:“没什么。”
  罗纨之哼了声。
  学人精。
  罗纨之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发现杨媪已经把饭菜做好,并用网盖在了她桌子上。
  杨媪知道她不喜欢吃安南菜,特意学了豫州的菜系,即便她出门去应酬,也会给她留几样垫肚子,免得她在外面没吃饱要空着肚子睡觉。
  罗纨之一直没听见身后离开的脚步声,知道谢昀就在原地没走,遂回头问他:“郎君用晚饭了吗?”
  蛐蛐藏在草丛里叫,几盏灯孔照亮了庭院,也照亮了郎君的笑容。
  “没有。”
  “要吃吗?”
  “吃。”
  她就知道!
  罗纨之抿了下唇,又轻轻咬住,唇角却没有忍住稍稍扬起,提起裙摆跨进门槛。
  后边的脚步声紧随而来,不紧不慢,却越来越近。
  生活要是一直这样平淡简单,也未尝不可。
  过了几日。
  果如车夫所料,安南把招募剿匪的赏金又往上提了一倍。
  虽然上一批人的惨烈结局尚在眼前,但新的壮丁还是为那赏金眼红,踊跃报名。
  等到他们又组织了一批人上山,罗纨之在关注剿匪消息的同时,也在奇怪已经有两日没有再见到谢昀了。
  要知道,这些时日,不管有事没事,谢昀都会常在她眼皮底下晃。
  可这次她忙过头后,一想,竟如此反常。
  更巧的是,霍十郎也不见踪影。
  罗纨之去了隔壁宅子,在书房里果然看见谢昀留给她的信。
  只有短短一行字:“赏金丰厚,能聘我妻,等我。”
第93章 担心
  每一处山匪猖狂之地都有着绝佳的地势。
  安南城外亦是如此。
  这里山高林密,复杂险峻的地形和各种猛兽蛇虫让人避之不及。
  历届城守或有心无力,或安于现状坐视不理,致使山匪们在这里逐渐壮大,直到让人不能再坐视不管的地步。
  这才有了一次接着一次的剿匪行动。
  带领剿匪队伍的是一位年约四十岁,赤红脸蓄着一把络腮胡子的将军。
  他把上一次的惨败简单归于山匪利用地形以逸待劳,才把还没搞清路线的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次他吸取教训,勒令新的队伍就在山脚下原地驻扎休整。
  还未等动手,先挖灶做饭,大吃大喝起来。
  安南城守为彻底解决山匪隐患,出手极为大方,上好的美食美酒给得足够。
  恰好将军是个会享受的人,很快肉香混着酒香,香飘十里。
  “他们这样上去也是送死。”霍十郎盘着手,不屑道:“还想拿赏金?赶着去阎王殿里领月例吧?”
  谢昀往人群里扫视一圈。
  除了一部分是安南守备军之外,其余都是些拿着农具、棍棒的普通人。
  他们从未参与过任何战役,被征招过来不过充人数罢了。
  谢昀问:“那将军是什么来历?”
  霍十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介绍道:“他姓王,出自太原王氏,他姐姐嫁到恒氏……后来恒氏一路提拔他到威远将军。”
  “世家的陋习。”谢昀淡淡评论了一句。
  这些世家郎君最大的能耐就是投胎的时候抢到了一个好位置,除此之外,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
  霍十郎把手盘到后脑勺上,“但是世家也有像郎君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谢昀不置是否,“走吧,我看威远将军也喝得差不多了。”
  霍十郎把腰间的刀抽出来半寸,又笑嘻嘻推了回去。
  “好勒!”
  帐子里,威远将军正喝到兴起,忽闻有人要给他献计,两条虫眉顿时拧了起来,叱道:“本将在此,何人班门弄斧!”
  近卫赔着笑脸道:“将军,是两个年轻的郎君,看着就出身不凡。”
  “出身不凡?没有自报家门吗?”
  “那倒是没有,是小的看他们长得端正,不像普通人。”
  “你看?你的眼睛贴金了?这些连名号都说不上的阿猫阿狗算什么出身不凡。”威远将军用力抹了两下嘴巴上的酒,拍拍肚子道:“去去去,让他们只管跟着本将冲锋!喝完这盏酒,等斥候回来,我们就上山去——”
  正如谢昀所料,威远将军压根不见他们。
  旁边的霍十郎故作气愤,一路都在嚷道:“鼠目寸光,等吃了亏再来求我们郎君就迟了!”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纷纷朝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起来。
  威远将军的近卫气冲冲过来警告他闭嘴,要不然就要拿鞭子抽他,霍十郎才关上大嘴巴。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醉甚至有点微醺的威远将军总算揉着肚子从帐子里跨出来,昂头望着面前的山,觉得自己此刻神勇非凡,高山也变得渺小了。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就开始往下分派任务。
  上一次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攻上山寨,但好歹探清了山路,这一次他有把握可以一洗雪耻!
  “……如此,就分成左右中三队,分开上山!”威远将军一声令下,乌泱泱的队伍散开成三股,钻进山林,林中的鸟被惊起,扑翅飞向高空。
  与此同时,谢昀与霍十郎带着十来人,提前摸上了山寨。
  在谢昀离开的这一日,罗纨之听到了很多关于安南山匪的事情。
  似乎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讨论山匪。
  有说山匪手段如何凶狠,杀人如麻,还有说山匪其实与北胡勾结,居心叵测。
  总而言之,上山的队伍皆凶多吉少,八成赏金拿不上,小命也要交代在那儿。
  罗纨之也询问过一些安南城里的游侠,他们说像这样大的山寨,里面的山匪不亚于城卫军队。
  所以即便是游侠们,也不会轻易和他们发生冲突,这显然吃力不讨好,并非明智之举。
  “谢郎君身手不错,定然是师承高人,东家不必太为他担心。”廖叔看见罗纨之一整日都愁绪难展,遂开口安慰她。
  廖叔虽没有亲眼目睹谢郎君与人动手,但是看他似是弓马娴熟的样子,再想到他的出身,还能少得了名师指点?
  “不是……”罗纨之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然一蹙眉,还是咬住了话头。
  倘若谢昀是在别处而她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做这些危险的事,她必然可以说自己不会担心。
  但眼下,人就在附近,她又深知其中的危险程度,再加上他还是因为钱的原因。
  说实话,她现在真的不缺那些钱,谢昀完全没有必要以身涉险!
  罗纨之不禁咬住下唇。
  ……若是为了聘金就更没有必要,她都未曾答应过他任何事。
  罗纨之左思右想,还是无法从脑海里摒弃担忧,只能在廖叔这里在寻求一些宽慰:
  “廖叔,我听人说起,他师父是骠骑卫将军。”
  “卫将军?”廖叔出身行伍,对于军中事情更为了解,立刻微眯着眼道:“卫将军智勇双全,手持一柄红缨枪就能横扫千军,二十年前挫败北胡大军,一战成名,从此被称作大晋最后一道天堑。若非有他戍守,建康也不会有如今的太平。”
  罗纨之从前并不是太关注这些人和事,此刻也听得津津有味,“原来他这样厉害。”
  廖叔又耸起眉头,眉骨上的疤痕因为深蹙而凸出,狰狞得像一条无腿的蜈蚣,他轻摸着自己的膝盖骨,又缓声道:“二十年前,为了护佑皇室南逃,成千上万的百姓被抛弃,北胡的铁骑踏过,尸横遍野,还许许多多的孩子被当做牲口被俘虏,从此下落不明。卫将军再厉害,却一样没能保护住自己的家人孩子。”
  罗纨之顿时哑了声。
  或许这就是为了大义,只是对于卫将军的家人而言,却不是那么公平。
  可世人总要有舍取。
  “我没有那般高尚,若是我选,我还是想保护所爱的家人……”
  廖叔摩挲着伤痛处:“我也是……若还有选择的话。”
  罗纨之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轻轻道:“我的家人如今只有廖叔你、孙媪、映柳、阿翁,还有……”
  谢昀,在她心中要更复杂一些,但无论如何,其中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她也想要他一直都好好的。
  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王将军带着人沿着已摸清的道路往上冲,没料到等着他的并不是上一次的山匪,而是数不清的机关陷阱,凄厉的惨叫声层出不穷,断肢血沫在眼前横飞。
  众人仿佛来到了人间地狱。
  王将军看见被扎成刺猬的近卫倒在脚前,顿时毛骨悚然,吓得连连后退,高声呼叫:“护卫!护卫!”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