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秦青岚还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萧峥这么做，是为了故意打破她最后的尊严和期望吗？
还是为了告诉她……他心里的人从来都是秦青岚？
而她只不过是个替身？
云挽不敢再深想，她忙提醒自己邓海讲的那些故事，心中渐渐地冷硬，垂下头屈膝行礼：“奴婢遵命，奴婢多谢陛下提携。”
第30章 他的这颗心，她爱要不要！
多谢？
萧峥瞳孔猛地一缩，更显冷硬道：“好好表现，若叫朕发现你有二心……郭云挽，你该知道后果。”
后果……
云挽顿时想起了他昨日用太皇太后的性命要挟……
不由得在心中冷笑，面上却对答如流：“陛下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安排。”
……
二等宫女的庑房设在正殿附近，两人一间，云挽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又换上了二等宫女的服饰后，便规规矩矩去正殿外等候通传。
恰逢冬雪初融，虽有些蒙蒙的阳光，可雪一化开，气温反而更低了，站了半个时辰，云挽便觉得手脚冰凉僵硬，远不如之前在浆洗局时，总干着活计暖和松快。
而正殿里，萧峥一直陪着秦青岚，说是要在昭华宫用午膳。
云挽不敢多看殿里的情形，只垂着眸子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她偶然抬眼，恰好瞧见窗前多了一对碧影。
秦青岚好似在临窗作画，而萧峥自她身后轻轻环抱拥着她，握着她的执笔的手，正含笑与她低语，似乎在教她要如何着笔……
殿里。
秦青岚已经望了云挽好几眼。
而云挽就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外面一动不动，这会儿，她敏锐的感觉到云挽终于看见了她和萧峥，面对萧峥刻意的亲昵，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说：
“陛下，差不多得了吧？要是真的将人气出个好歹来，有你心疼的。”
萧峥气息一滞，脸上笑得依旧温柔，却是冷冰冰道：“她根本就不在意。”
“陛下以为她如今该怎么做？您都用太皇太后的性命要挟了，又对我这般，她心里指不定误会成什么样子了，可你也知道她有多倔多要强，怎么可能真的表露出来……”
“够了。”
萧峥将笔一扔，转身回去茶桌前坐下，“你若是不愿配合，朕也可以找旁人，但你莫忘了南疆的局面。”
秦青岚见他动怒，心头一慌，但到底是在沙场上见过血的女儿郎，哪里会轻易生出怯意。
更何况，她也颇为了解萧峥，知道萧峥眼下的气恼不过是因为云挽曾经背叛了他，实则，巴不得跟云挽好，若云挽真的出了事，第一个着急后悔的就该是他！
她不过缓了缓，便笑着走过去，一边给萧峥沏茶，一边说：“南疆的局面我自然记得，也知道陛下让我来是为了什么，可我见挽挽那气色着实不好，方才只是好心提醒陛下莫做得太过火了，免得最后局面与陛下想要的背道而驰。”
她悠悠的说完，茶也倒好了，先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萧峥被她堵得没话可说。
尤其是听见那句，挽挽气色不好，便更让他想起了太医说云挽若不能好生将养，继续伤心动怒，恐怕只有半年寿数的话。
“可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我，伤心动怒也都并非为了我，她只不过，是放不下她郭家女的骄傲，才偶尔与朕犯倔罢了，实则心中根本就只想着萧嵩！为了要给萧嵩复仇，甚至甘愿委身讨好于我！”
“……若她真的在意我，见你我这般，又岂会那么平静顺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喜欢这昭华宫！”
萧峥满肚子的憋屈恼火。
不错，他就是想证明云挽爱的人是他，可是……每一次他试探的结果，都只叫他心寒绝望！
秦青岚见他恐怕要憋不住火气了，便不再劝说，只轻轻一叹，“罢了，这些日子，我会替陛下多试探试探的，未出结果前，陛下也不必太过纠结，免得耽搁政事。”
虽然她和云挽感情深厚，可到底没有一直住在京中，当年得知云挽要嫁给太子时，她甚至刚从战场上下来。
之后她虽给云挽写过信，但大抵是因为东宫被抄云挽随废太子被幽禁的缘故，她并未收到回信。
也就一直不知道云挽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听人说，当时萧峥在郭家门前求了三天三夜，才见得云挽一面。
却被云挽羞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想起上次入京，见到云挽和萧峥那亲密的样子，秦青岚心中既纳闷也觉得可惜。
明明那么要好，她都以为下次入京是来参加他们的昏礼，可怎么就忽然成了这样……
“你不准去问她什么，若叫她知道朕在想这些，朕定扒了你的皮！”
萧峥听得秦青岚说要试探云挽，立刻就炸了毛似的，生怕自己被郭云挽笑话。
三年前……他都已经将全部自尊都丢在了她脚下，可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今……他的这颗心，她爱要不要！
秦青岚见他那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又偏要嘴硬，还明显有些不敢面对结果的样子，心中阵阵无语……
可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天子呢，就算他们少时有些情谊，她也不可能和从前一样明晃晃的不顾他的意愿。
何况萧峥这性子现在变得这么拧巴别扭，若当真叫他知道她跟云挽说了什么，回头说不定真会扒了她的皮。
……
又一个时辰过去，正殿里终于叫了传膳。
云挽跟着向成之前安排好的三名二等宫女一道，入饭厅传菜。
一碟碟珍馐佳肴被呈上桌，云挽认出里头大部分都是秦青岚喜欢的酸辣口味，而萧峥饮食清淡，最不喜的就是辣味。
她正想着这膳食或许是御膳房为了讨好秦青岚准备的，便见到萧峥和秦青岚踏入饭厅，一边走，萧峥一边得意的说：“快看看这些菜式合不合口味。”
云挽心头一僵。
紧跟着就听见秦青岚很是惊喜道：“呀，御膳房什么时候也有这么会做南疆菜的大厨了？！”
萧峥又是得意一笑，却没吱声。
高安见状殷勤补了一句：“娘娘有所不知，这大厨可是陛下特意派人去南疆寻来的呢，就怕您久居京中饮食上不习惯，陛下为了您，可是真真的用心呢！”
秦青岚脸上笑意一僵，下意识就想去看云挽的神色，可却对上萧峥那双温柔中蕴含威胁的眼。
她只好笑得更灿烂，“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萧峥搂着她从云挽跟前经过：“你高兴就好，以后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只管说，高安都会安排妥当。”
“陛下如此费心，臣妾一定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
……
云挽垂着头摆好菜，正要随其他宫女一道退下，就听萧峥说：“郭云挽，你留下来给菡妃布菜，也好多陪陪她。”
第31章 说不定他真的会再信她一次
“……是。”
云挽有些恍惚的应着，只觉得自己好像连气都喘不上来，但却丝毫不敢大意，就怕自己有什么失误又叫萧峥拿住不放。
且，她也不愿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好像显得她有多在意一样，这会让她在秦青岚面前感到非常难堪。
见到秦青岚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说秦青岚只是被迫入宫，不会真的对萧峥有什么心思，不会背叛她们过去的友情。
可是……面对萧峥的触碰和亲近，秦青岚没有半点抗拒，完全就是一副幸福的模样，与萧峥就像久别重逢的爱侣……
云挽将这一幕幕看在眼中，又如何还能继续欺骗自己呢？
回想起从前，萧峥也本就总是将她当小孩子，却能与秦青岚论家国大事……
大概，萧峥心中的人本来就是秦青岚吧？
只不过因为秦青岚远在南疆，所以才将对秦青岚的感情，转嫁到她的身上，聊以慰藉。
这些念头止不住的往外钻，钻得云挽心尖都在抖。
却也更意识到，邓公公说的是对的，她早该清醒些，此时便不会这么痛了……
“郭云挽，愣着做什么？看不见菡妃碗中没菜了么？”
冷不丁听见萧峥一声呵斥，云挽登时回神，克制着颤抖，扶着袖子给秦青岚夹菜。
可那菜还没放进秦青岚面前菜碟中，就被萧峥一筷子打落了。
“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方才还说定会好生侍候菡妃，现在竟然就开始作妖，难道你连菡妃喜欢吃什么菜都不记得了？”
萧峥满眼挑剔，紧盯着云挽。
云挽顿了顿，低声解释说：“奴婢并未忘记菡妃娘娘喜欢什么菜，只是方才娘娘已经吃过了，宫规规定，菜不过三，奴婢便想着先给娘娘换个口味……”
“啪！”
萧峥一下将筷子放了下去，惊得边上等着菜吃的秦青岚肩头跳了跳。
她叹息，强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
就听萧峥怒气冲冲说：“什么宫规？在这宫里，菡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朕特意命人准备这些她喜欢的菜，就是要让她吃个够，岂能轮得着你来给菡妃立规矩？”
可她哪儿有立什么规矩？她只不过是按照宫规规定来办事！
她又怎知萧峥会为了秦青岚不讲规矩？
云挽心中委屈极了，跪在地上说：“奴婢不敢……”
“你成日里说你不敢，那你倒是跟朕老实说说，你到底敢做什么？”
“奴婢既然是宫女，便只知好生侍候主子……”
秦青岚见云挽都快被欺负哭了，终于忍不住劝道：“陛下，其实挽挽说的也没错的，臣妾既然入了宫，就该遵守宫规，况且，陛下此前也没有说臣妾不必遵守，挽挽不过是依照宫规办事……”
“若陛下觉得奴婢侍候得不妥，不如将奴婢打发回内侍省，让奴婢好好学学规矩再来侍候？”
云挽却打断了秦青岚。
她一听见秦青岚为自己求情，便觉得浑身像是长满了刺一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一下就又蹿了上来，让她根本就来不及斟酌！
可她语气却是静幽幽的，带着一股毫不在意的倔强。
萧峥双目一瞪，“郭云挽，长本事了你？这是要跟朕耍性子？还是不乐意朕接菡妃入宫，非要给菡妃找不痛快？”
秦青岚：“……”
云挽被萧峥眼中的尖锐刺得生疼，“奴婢不敢耍性子，只是，奴婢入宫以来本就一直做粗使宫女的活计，这二等宫女的事情该怎么做，还无人教导，留在昭华宫给菡妃娘娘解个闷还行，要近身侍候恐怕就难以胜任了。”
“你这是在怪朕找你来侍候了？”
萧峥见她这模样，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她犯错被先帝惩罚时，也是这样直挺挺的跪着，任由先帝责骂，却不肯认错的样子。
当时他就劝她不要犯倔，可她却说：我分明没错，又岂能认错？若要我认错，那也至少得说清楚我到底错在哪儿了呀，总不能因为他是皇帝，我就要违背自个的良心违心认错吧？
当时，怒气冲冲的先帝听完这话，竟忍俊不禁的笑了，直夸她有风骨。
可这会儿萧峥却心头忐忑，根本笑不出来。
他紧紧盯着云挽，只盼着她能说一句：是，我不想侍候秦青岚。
若她说出这句话……他想，他恐怕会克制不住的问她为何。
若她所答是他想听的，说不定……说不定他真的会再信她一次，会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带回含元殿吧？
可他只见到云挽看了他一会儿后，又垂下眸子去，通身的倔强一瞬间都卸了，低声恭顺说：
“陛下明鉴，奴婢能从粗使宫女升做二等宫女已是莫大的荣幸，哪里会不乐意，奴婢只是怕自己不懂规矩冲撞了菡妃娘娘，才想请陛下开恩，允准奴婢先跟着嬷嬷们学一学该如何做二等宫女。”
云挽整颗心都拉扯着痛。
可是方才冲动说完较劲的话后，她便开始后悔懊恼。
怪自己竟敢忘了身份，忘了萧峥本就是为了羞辱她才将她留在宫里，她哪儿有资格跟萧峥叫板，更何况，还是当着秦青岚的面……
她也怪自己还是不够清醒，终究还是会被萧峥影响。
所以她飞快的收敛起来，将满心酸楚都锁得死死的，反复告诫自己只是个奴婢，反复告诫自己还要去救亲族，若是不能留在昭华宫，再一次被萧峥打发去浆洗局，她不知又要等多久才能和萧峥见面。
纵使她到时候真的能心平气和的，清清醒醒的，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她得忍，得抓住这个机会！
萧峥听得这话心头一滞。
脑中仿佛空白，片刻后才冷冽道：“看来去浆洗局待了一阵后，你果然是乖觉了不少，不过既然菡妃想要你作伴，那出也就不必去内侍省了，朕今日就安排教养嬷嬷来，好好教教你，若是你学过之后还不知分寸，那可别怪朕心狠！”
云挽听出他话中仍有怒火，当即更恭顺了些，匍匐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陛下体恤。”
萧峥咬牙盯着她，明明满肚子的火气，可就是无处可发！
第32章 羞愧
就这么瞪了她好一会儿，萧峥才冷哼一声，重新埋头吃饭。
云挽察觉落在身上那道要杀人似的目光终于没了，才悄悄舒了口气，起身小心翼翼给秦青岚布菜，这次，她全按照秦青岚的喜好来。
却没多一会儿，萧峥又将筷子一放，对秦青岚柔声说：“朕还有些奏折得批，就不多陪你了，你用完膳后好好歇着，朕晚上再过来。”
云挽夹菜的手微微一抖。
晚上过来……便是要宠幸秦青岚了吧？
虽然之前就听说萧峥宠幸了李春茹，她心中也十分不好过，可是……李春茹和秦青岚不一样。
萧峥宠幸李春茹，甚至宠幸其他人，她都可以安慰自己说是局势，是责任，是得给前朝那些大臣们面子……
可秦青岚……
秦青岚也是顿了顿，但她只得放下筷子恭顺应着，还配合着嘱咐萧峥注意休息，别太辛苦……
好不容易将萧峥送走，秦青岚坐回餐桌前却是彻底没了食欲。
可她看到一旁规规矩矩立着的云挽，想了想还是说：“挽挽，你也累了，就来陪我一起吃些吧？”
“奴婢不敢。”
云挽想也没想就屈膝下去，声音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青岚看她这模样心头一堵，无比的怀念从前和她一块肆意嬉戏的时候。
“陛下已经走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凌霜和沉香你知道的，是自幼陪我长大的，绝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所以你不必再这么谨慎，我待你，也和从前没有分别，而且我还有好些话想跟你说呢，不如就一边吃一边聊，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