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毕袁思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就显得有些唐突,看他这幅不懂规矩的模样,李妈妈也没生气,毕竟这位郎君还算有张风流倜傥的好皮相,老鸨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要想见我们家绶玻郎君至少要提前来三次,等绶餐意了,我才敢让她见您啊。”
真正有如此财力的,才会被花魁奉为上客,更别说谷绶惨幌蜃叩亩际鞘巡虐廖锏牟排路线,她的客人多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公子,向来不缺一掷千金的财力。
而即使有这样的财力,如果入不了花魁的眼,老鸨也不会逼着花魁接客。
春华楼有二皇子做后台,自然不怕得罪客人。
毕竟就算客人再怎么有权有势,难道还能大得过皇家?
毕袁思毫不犹豫地甩出一袋金子,强硬地问:“这些够不够?”
李妈妈赔笑着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毕袁思又扔出一袋金子,继续问:“现在呢?”
李妈妈不说话,他就一直掏钱,大有用钱撬开老鸨的嘴,让她改变主意的意思。
周围渐渐响起了起哄叫好的声音,李妈妈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以前不是没碰到过难缠的客人,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无礼的人的确不多。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小声的议论声,李春昼心有所感似的扭头往后看去,果然是谷绶苍谝恢谑膛的簇拥下走出来。
事情闹得太大,堂下的消息也传到了谷绶捕朵里。
李春昼望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哼了声,装作毫不在意地撇过头。
李春昼对谷绶驳母星槠涫涤行└丛樱因为主动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成这样的人并不是她,而是谷绶病
曾经就连客人误以为两人关系不合,谷绶捕蓟嵘气,后来她对李春昼的态度却忽然冷淡下来,不仅在各种场合主动说两人不是朋友,而且只要别人一在她面前提起李春昼的名字,谷绶簿突崂湎铝场
而李春昼也说谷绶残宰庸缕В心高气傲,说自己跟她不熟,强调自己总有一天会将谷绶哺舷禄魁的位置。
两人在外面都放过不少狠话,然而其实李春昼自己也说不清楚两人的关系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系铃铛的人不是她,所以她也解不开两个人之间的结。
李春昼明明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她因为刚离开家,没有安全感,总是跟在老鸨屁股后面到处跑,李妈妈不方便照顾她,便把李春昼交给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谷绶病
谷绶睬W爬畲褐绲男∈郑拍拍自己膝盖,主动对她说可以坐在自己腿上,还夸李春昼乖,李春昼到现在还记得谷绶舶炎约航艚舯г诨忱锏母芯酢
少女的怀抱真的柔软又温暖,李春昼始终都无法忘记那种甜甜的,像是掉进云朵里一样的感觉。
京城里爱看热闹的闲汉们也总拿她们两人之间的事当乐子,津津乐道她们之间争奇斗艳的往事,臆测两人之间虚与委蛇的姐妹情谊。
然而少有人知道,谷绶灿肜畲褐缭经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只不过后来的恨也是真的,李春昼回过神来,谷绶惨丫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既然是吵着要见谷绶玻那么她肯定是要出来看看的,但是谷绶惨仓皇钦驹诼ド显对兜乜醋牛没有要下去接客的意思。
她没必要为了毕袁思自降身价。
眼看李妈妈和毕袁思僵持不下,李春昼干脆走下楼梯,抱住老鸨的胳膊,眉眼弯弯地说:“妈妈,既然梵奴没空儿,不如就让我陪几位公子小酌一杯?”
毕袁思几人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李春昼时,脸上都有一瞬间带着惊艳之色的愣神。
但是回过神之后,毕袁思犹豫片刻,还是代表众人坚定地拒绝了李春昼,他避开目光,没有跟李春昼对视,警惕地说:“不用了,我们要见的是花魁,不是别人,她若是不愿意见,我们就明日再来。”
李春昼有点意外,应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美色上撞到南墙,看来在保命面前,什么美貌佳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谷绶惨沧呦吕戳耍似有似无地瞥了李春昼一眼。
在走过李春昼身边的时候,她脸上泛着一种微妙的神色,向李春昼微微笑了一下,不算自得,却是十足的胜利者的意味。
至于李春昼,她则是内心迅速窜起一股无名火,但还是板起脸,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留给谷绶惨桓雒嫖薇砬榈牟嗔场
谷绶苍诶橡绷硪徊嗾径ǎ冷冷清清地说:“妈妈,只是喝盏茶而已,不误事,请这位公子上来吧。”
阿平沉不住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啊?只请他吗?我们呢?”
谷绶仓皇瞧骄驳乜戳怂一眼,并未多言,马上就有身后的侍女上前来解释:“对不起,这位小郎君,我们姑娘太忙了,能接待这位郎君就已经是耽误其他客人的时间了。”
她说这话未尝没有替自家姑娘显摆给李春昼听的意思,谷绶采裆未变,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制止自己的侍女。
李春昼倒没有因为侍女的话生气,本来就是因为这些人外乡人的身份而对他们感兴趣,既然这边不需要自己,她离开便是了。
只是这些外乡人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她的面子,又给了谷绶惨桓鲅棺约阂煌返幕会,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李春昼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不知何时隐藏进围观人群中池红走出来,来到李春昼身边,低声道:“姑娘……”
“不,”李春昼将手搭到了她肩膀上,制止了她没说出口的话,轻声说:“不需要你动手。”
今天是这次轮回的第三天,不出意外的话,“王八蛋”该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李妈妈恰好抬头望向毕袁思身后的方向,她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再也顾不上毕袁思一行人,惊喜道:“二爷您来啦!”
原本看热闹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自己脸上轻浮的神色,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齐刷刷向门口看去。
众人目光聚焦处,二皇子只懒散地扯动唇角笑笑,当做对老鸨的回应。
他今天穿着一身月牙色的修身长衣,衣服上用金丝绣着繁杂华丽的暗纹,云锦质地的料子衬得他十分俊朗,整个人器宇轩昂,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
几名玩家心里猜测他可能是出自名门的贵公子,但是春华楼的熟客都清楚,这位其实就是当今圣上第二子,也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梁长风。
二皇子身边只跟了一个护卫,但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究竟有多少,怕是谁也说不清楚。
二皇子的视线穿过人群,淡淡地落在李春昼身上,他盯住站着老鸨身边的李春昼,似笑非笑道:“真是把你心思放野了,还想跟别的男人喝酒?”
“二爷!”李春昼不心虚也不害怕,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不管不顾地朝着二皇子冲过去,像是一只鲜艳的蝴蝶般轻巧地落进他怀里。
二皇子抬手揽住她,玩笑般捏了捏她的脸,用带着碧玉扳指的手指随意蹭着她柔嫩的脸颊,然后把漠然的视线投向毕袁思一行人,脸上笑意慢慢冷下来。
不管笑不笑,梁长风脸上神情变化幅度其实都很小,因此他平时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毫无波澜的脸孔,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眼神,与其说是怒意,不如说这才是虚假和善下他一直隐藏的真正表情。
二皇子一来,也就没什么人关心毕袁思一行人了,几名玩家被挤到最外圈,眼睁睁看着原本看热闹的客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那个贵气打扮的男人,全都捧出一张笑脸,竭尽全力地巴结着他。
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一直沉默着打量周围的施固心里有了点猜测,他把同伴们拉到身边,低声对他们说:“这个npc应该就是梁长风,大梁的二皇子。”
籍和问:“那我们需不需要去他身边打探一下消息?”
施固仔细考量片刻,还是制止了他的想法。
梁长风的性格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恶劣暴戾,可是凭着他把握着半个大梁钱袋子的强硬手腕,又叫皇上对他说不出什么重话。
先皇后过世以后,梁长风身边基本没什么人管他,各色男男女女趋之若鹜地往他身边挤,有的是被背后人暗中授意,有的则单纯就是贪图他美色的酒肉之徒,梁长风被他们带得整日游戏人间寻欢作乐,几年下来,在盛京的名声可以说是烂透了。
这些都是年轻时的事,后来梁长风年纪大了,性子逐渐沉稳下来后就开始经商。
做生意讲究的是笑脸迎人,但是不管二皇子表面怎样待人热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本质上其实还是那个肆意妄为,咬住人就不会松口的疯狗,只不过年纪一点点上来,伪装得更好了而已。
梁长风用戴着扳指的那只手拍拍李春昼后腰,拉长了音调,轻笑着说:“走吧,带爷去楼上。”
第20章
李春昼仰头对梁长风笑,她太漂亮了,严格来说李春昼的长相并不属于当下流行的类型,但是她长相上的这种独特反而突出了她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
谷绶惨彩敲廊耍不然不能蝉联花魁三年之久,但是热烈的太阳和清冷的月亮如果出现在同一时刻,很少有人会特意关注到月亮。
毕袁思看到谷绶卜鲎怕ヌ莘鍪值哪侵幌讼擞袷终紧紧地攥着,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齐乐远从人群中钻出来,幸灾乐祸地在毕袁思鞋面上狠狠踩了他一脚,然后便大摇大摆地朝楼上雅间走去。
李春昼陪着二皇子走进雅间,剑一颇为知情识趣地停下脚步,守在房间门外,没有跟着进去。
一进门,李春昼便扑进二皇子怀里,踮起脚伸出两只小手捧住二皇子的脸,她看着二皇子眼下隐隐浮现的青黑,不高兴地蹙起眉头,说:“二爷又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她跪坐在床上,然后把二皇子的脑袋按在自己大腿上,用恰到好处的熟练手法给他按摩。
李春昼的小腹跟着她的呼吸柔软地上下起伏,二皇子看了会儿,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隔着衣服轻轻触摸她的小腹,感受着李春昼身上鲜活的体温和那股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大抵是因为出生在帝王家,二皇子从小就被教导要保持身为皇子的威严,他的一切感情都鲜少在人前表露,明明都已经这样生活近三十年了……此时此刻,二皇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闯进空空荡荡的长乐殿,趴在先皇后身边睡觉时的那种感觉。
先皇后漆黑的长发蒙住他的脸和眼睛,好像让人怎么也挣脱不出来一样,那时年幼的梁长风恍惚间有一种感觉――自己要被淹死在母后温热的怀抱里了。
而李春昼的小腹平坦,跪坐在床上时只有一道微微的弧度,二皇子将手放在她腰上比量了一下,好像两只手就能圈起来,虽然他平时也会搂着李春昼的腰,但是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李春昼肚子里根本没有小孩,那副温柔的姿态里却带着一股模糊的母性,二皇子把手伸到李春昼衣服下,就这么放着,好像有些迷恋她小腹上柔软的触感似的。
先皇后离世的时候年纪并不大,活到三十五六岁,一命呜呼。二皇子当时也才十五岁,先皇后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时,死死抓着他的手,要梁长风向自己保证他一定会当上皇帝。
之后先皇后便被葬进皇陵去了,生前被关在深宫里,死后也落不到一个自由。
每年祭祀的时候,皇上总要单独留出一些时间给二儿子,让他上香时跟他母亲说几句话,鞭炮皮、红纸碎屑被风吹得洋洋洒洒,香灰屑闻久了也就不觉得呛鼻了,但是皇宫里的流言还是在的,每每提起先皇后,大家想起的还是二皇子弑母的传言。
但是一切都是终将要消失的,正月里风呜呜地吹,梁长风跪在大殿里,将香点燃,他其实无所谓鬼神之论,却总是无悲无喜仰起头来,演戏一样,一动不动地望向空中。
明明自己感受不到悲伤,却因为大家都在哭,二皇子也跟着面无表情地掉了两滴眼泪,在熟悉他的人看来,或许会是很诡异的事情。
二皇子直起身子坐起来,把李春昼抱到自己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她的腰,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李春昼挣扎着起来,拿起床边小餐桌,摆到床上,然后才又缩回二皇子腿上,她嘴里塞满了甜腻腻的糕点,一边吃一边问:“二爷,塞北是不是快要打仗了?”
西北的战事已经僵持了几个月了,现在是夏天还好些,等秋天一到,突厥人物资匮乏,恐怕又要南下掠夺大梁,到时西北定是一副战火连天的悲惨景象。
二皇子用大拇指抿下她嘴边的糕点碎屑,漫不经心地说:“宓老将军要是调走了就说明要打仗了,没调走就是不会。”
宓家世代为大梁驻守边疆,宓将军,也就是宓鸿宝的父亲就死在西北。
宓鸿宝的母亲宓夫人是当今圣上胞妹,若是论起辈分来,宓鸿宝其实是二皇子表弟。
宓家世代忠良,唯独宓鸿宝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在宓夫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根本没上过战场,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大梁和突厥人若是真打起来,宓家如今能率大军出征的恐怕也就只有宓老将军一个人了。
“打仗很烧钱吧?二爷要是没有钱了,春娘就把首饰都卖了,把换来的银子都给二爷。”李春昼在他怀里仰着头卖乖。
二皇子哼笑一下,知道她也就是嘴上卖乖,但依旧满意地单手扶住她的下巴,说:“傻丫头,皇权可以垄断很多东西,爷想赚钱还不简单吗……你那些首饰,知道你舍不得,留着吧。”
二皇子抚摸着怀里李春昼的脸,像是在摸一件心爱的艺术品,或是什么名贵摆件,他仔细地把玩着这件属于自己的精美瓷器,检查她有没有受损、破裂。
确认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后,二皇子把下巴放在李春昼肩膀上,眼瞳微微一转,像一条在暗处中窥视着一切的蛇,慢条斯理地问:“春娘,你今天早上跟宓鸿宝一起去哪里了?”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地说:“暗卫说你们突然消失了……春娘,你不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李春昼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口胡诌道:“我们上午去城外小山坡了,因为有一个丫鬟逃跑,我们就追过去找人了。二爷不相信的话可以随时去问世子,至于暗卫跟丢了我们……”
她半真半假地说:“可能是因为那地方闹鬼吧。”
二皇子眸色很淡,看久了总是给人一种薄情的感觉,他低头瞧了李春昼两三秒,不置可否。
倒是李春昼脑后的牡丹花香一阵阵往二皇子鼻尖扑,于是他微微低头,像是要去俯身嗅那朵牡丹的花心。
李春昼乖巧地一动不动。
二皇子在快要碰到李春昼头上牡丹花时又忽然一偏头,咬上了她的耳尖,李春昼身子微微一躲,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二皇子被她娇憨的神态逗笑了,在她唇上亲了亲,说:“下个月爷要出海一趟。”
这件事李春昼早就知道,但是她依旧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睁大了眼睛问:“二爷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