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鸿宝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想起李春昼柔软温热的手不久前才刚刚落在上面,那股带着轻微痒意的触感犹在,甚至一路野蛮生长到他心里。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穿过他的胸膛,整个握住了宓鸿宝的心脏,那只手随着心跳的频率一下下挤压他的心脏,以至于心跳声强烈地、源源不断地敲打在他的肋骨上。
从这一晚以后,宓鸿宝越来越注意李春昼,从一开始的别扭,到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只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李春昼超级在意,偏偏又不明白自己心情。
他从前喜欢用讨嫌的方式跟她拌嘴,只要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就满足了,后来随着宓鸿宝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他们之间关系也越来越缓和亲近,可越是如此,宓鸿宝心里的占有欲便越来越欲壑难填。
甚至有时候,宓鸿宝真讨厌李春昼,讨厌她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又亲近的姿态,也讨厌她送给其他人和自己一样的木雕,讨厌自己跟她说了这么多次喜欢,她却只当自己在开玩笑,更讨厌她跟二堂哥关系这么好。
他们认识的时间居然比自己还早,凭什么……?
可是不管心里怎样恼火,当他看到李春昼的每个瞬间,宓鸿宝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过去。
他从前并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就是包容她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都一股脑地接下来。
爱也没用,没用也爱。
***
听到宓鸿宝明天要给自己送荷花糕,李春昼摆摆手拒绝,因为在场还有其他人,她不想宓鸿宝被别人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便有意表现得生疏一些,“世子爷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没二性,不管是什么东西,明天还喜不喜欢连自己都不知道,就别给我送了,既麻烦你,还浪费了东西。”
她说完,便笑吟吟地望着宓鸿宝,一直望到他不太好意思,恰巧这时轮到宓鸿宝被提问,捏着牌的人跟宓鸿宝是熟人,又喝了不少酒,因此面带促狭地问:“宓兄第一次初尝云雨是什么时候?”
像他们这种大家公子,在弱冠之前,家里一般都会安排通房丫鬟教导郎君通人事,除了照料日常生活,也是为了帮郎君泄火,免得郎君们憋坏了身体,等娶了正妻又不知节制。
在场的郎君脸上大都露出会心一笑的神情,来作陪的清倌都低下了头,配合地摆出一副羞涩模样。有几个年纪小的演技不到家,李春昼见了扬了扬眉,忍不住露出点笑模样。
“滚蛋!”宓鸿宝瞪提问的公子一眼,他不好意思当众承认自己童贞尚在,也不可能当着李春昼的面撒谎说自己跟其他人有过鱼水之欢,便拿起酒杯,甘愿认罚。
“等等,等等!宓兄不愿意回答,咱们换个问题就是,”对面的郎君笑着叫住他,看了一眼宓鸿宝身边的李春昼,挤眉弄眼地故意问:“宓兄第一次亲嘴是什么时候?”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宓鸿宝飞快地瞥了一眼李春昼,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这个?十六岁吧!”
李春昼诧异地抬头看过去,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宓鸿宝今年才十五岁。
宓鸿宝像是猜出她想问什么了,等坐下以后,歪头凑在李春昼耳边说:“我希望我十六岁的生日宴你能来,春娘什么都不用送我……教教我就够了。”
说完自己脸都红了,他微微拉开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期待地盯着她问:“春娘,你会来吗……?”
李春昼在桌下用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虎口,又笑起来,无声地说:“当然。”
没等李春昼收回目光,手牌就传到了她手里,轮到李春昼回答问题。
向她提问的是一位面容更为冷峻的郎君,他意味不明地沉吟片刻,抬眸问道:“不知道李姑娘能否回答一下困扰在下多日的疑问?”
李春昼笑眯眯地看着他,爽快地回答道:“好啊,只是不知道郎君究竟有什么事是需要我来回答呢?”
“很简单,”那位郎君的眼神死死锁定李春昼乌黑的眸子,想从她脸上找出心虚的痕迹或者是线索,“刘大人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春昼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再结合他的年纪,约莫能猜出来这人是刘玉明提拔过的后生。
她脸上笑意未变,也不在众人面前为自己辩解,只是话锋一转,举起面前的酒杯说:“从前就听闻刘尚书喜好男色,郎君如今怒发冲冠为蓝颜,看来您着实从刘尚书那里受益匪浅啊,不过既然郎君有意为难我,看来奴这杯酒是不得不……”
提问的郎君在听到李春昼口中那句“受益匪浅”便已经面有菜色了,眼下需要刻意解释的人从李春昼变成了他。
就在她的酒要送到嘴边的时候,李春昼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拉住,她意外地看过去,宓鸿宝挡在她面前,抬眼便朝对面骂道:“你这猪油昧了良心的田舍汉!想要立功想疯了不成?春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还能杀了刘尚书?!”
一开始说话的郎君顾忌他的身份,再也不提刚刚的话,讪讪地坐下了。
因为两人刚刚的争执,宴会上有些鸦雀无声,李春昼望着宓鸿宝,等他坐下了,她才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她把宓鸿宝的手心朝上,一笔一划地写道:“你真不怀疑我?”
宓鸿宝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攥紧了她的手。
齐乐远作为一只溜达鸡,在宴会上吃饱喝足以后,又回到李春昼腿边,安静地翻着群里聊天记录,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飞快地啄了啄李春昼,然后在频道内打字:【!!!有大事,回去说。】
李春昼撇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李春昼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又问宓鸿宝借了件外衫。
她已经没有多留的意思,临走前微笑着注视宓鸿宝,单独对他说:“我先走啦,阿宝。”
宓鸿宝原本想要跟着一起离开,却被李春昼按住肩膀坐下。
于是宓鸿宝目送她一点点走远,视线稍一偏移,又看到始终跟在李春昼身后的李折旋,宓鸿宝烦心地皱了皱眉头。
李折旋似有所感,慢慢回过头,跟宓鸿宝对视一眼,思量片刻,脸上露出一个练习了千百次之后,毫无破绽的古怪微笑。
如果李春昼这时看到李折旋脸上的表情,自然知道这是李折旋想要对宓鸿宝释放善意。
李折旋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李春昼的情绪,他会通过感受李春昼的感受来认识这个世界,共享她的感情,模仿她的行为,如同她身上拆下来的一块肋骨。
但是这个笑容落在宓鸿宝眼里就完全是挑衅和耀武扬威的意思了,他狠狠地朝李折旋瞪回去,骂骂咧咧道:“看什么看?滚蛋!”
第39章
李春昼带好帷帽,怀里抱着小土鸡,低声跟他说话,“有什么消息了?”
“简候把他是管理员的事在群里公开了。”齐乐远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着话,一边打开群聊界面给李春昼看。
【简候】(钦天监):“我是负责这个副本的管理人员,如今副本进度已经过半,但是请诸位多加小心,尤其是经验丰富的玩家,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他人考虑,尽量都不要死在这个副本里,这个副本里很可能存在着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的流亡种,各位如果没有把握能战胜k,那就尽可能地避开。”
【梁嘉佑】(四皇子):“等等,我有点听不懂了,什么种?”
【简候】(钦天监):“流亡种,很久之前被大肆捕捉消灭的物种,k们是能够穿梭于时间当中的种族,大约在三个宇宙年之前,众神曾经宣布这一物种已经灭亡,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有几只漏网之鱼把意识转移到这个时空了。”
【简候】(钦天监):“我在这个世界里面查找了很多他们这个时空的资料,找到了比较详实的佐证资料:
【上古神语,二隅之间,长短烛九阴一闻,烛龙之目可动,日夜烛龙之西,以分四时,洞开目,世化白日,臂挥世界,以入长夜,当其吹云,人间入冬,呼嗟一息,热浪席卷,六合皆然。其形长数万丈,口常含先天火精,光烛巨千,烛耀最暗,亦是烛九阴之名所由,而按山海经记之,烛龙乃钟山山神,钟山,为一最高之虚,其顶插九重界,则冰雪覆寒,或言烛龙,自天地之间,或言其所造,则圣人所藏,或言在盘盂龙之次也。
空伯帝江亦曰混沌,正统神语,中央天地,开辟神鸟,世惟一。按山海经记之,形如绯布囊,圆润异常,生有四翼六足,无耳目鼻口之品,而能听音律,随歌起舞,而于洪荒神语,必将盘古大神精血所化十二巫之区,纵造大脑,遂能制置大柄。】”
【琳琅】(宫女):“烛龙和帝江,古代确实有传言,烛龙可以掌控时间,帝江则掌握空间。”
【简候】(钦天监):“没错,这类记载应该就是当时的人类误打误撞见过流亡种以后,把k们当做神兽记录下来的,距离现在应该有几千年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当时这个时空已经走到末神时代,各类神仙还有神力都在渐渐消失,那些流亡种也无余力再穿梭时空,十有八九是彻底消亡了,只留下了一段孵化期的意识体,就是我在这个副本世界里见到的那个东西。”
【严清泽】(客商):“他们没有名字吗?”
【简候】(钦天监):“k们种族的名字不属于这个维度,即使我发出来,你们也无法看懂,反而精神可能会被影响,就代称k为‘时兽’吧。”
李春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因为太过专注,她漆黑的眸子也一动不动。
若是齐乐远这时候抬头,他就会发现李春昼的笑容宛如瓷娃娃一般,唇角微微上翘,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仿佛冰冷的瓷器般毫无生气,那个笑容仿佛刻在脸上,看似天真无邪,却在细微之处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恐怖感,宛若一副精心打磨的面具,隐藏着无法言喻的恐怖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聊天记录就到这里,李春昼把手指慢慢停在屏幕上的这一句话上,问齐乐远:“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维度?”
“斯,我想想怎么给你解释,”齐乐远低头思索片刻,“如果说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三维世界,那么一维世界上就是只存在有点,这些点没有长和宽,所以在一维世界没有大小的概念,就只是点而已;二维世界有了长和宽,但是没有高度;三维世界有了长宽高,构成了我们身边的立体世界。”
“还有更高的维度吗?第四维?第五维?”
“当然有,但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也没有办法得知第四个维度的组成要素。”
李春昼眨了眨眼睛,“第四维,会是比我们多一条时间线的世界吗?毕竟这个轮回就是时间的重复。”
齐乐远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们是二维生物,只有长和宽,我们也可能会觉得第三维度是时间,但实际上我们永远想象不出第三维度是高。”
“那怎么才能进入到四维世界呢?”
“理论上只要我们向一个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前不后的方向走一步就可以进入四维了。”
李春昼歪了歪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齐乐远挠了挠脑袋,比划起来,“我们假设二维是一个平面对吧,如果一个三维的球从上到下穿过二维世界,二维世界生物看到的画面是什么样的呢?肯定先是一个凭空出现的点,然后慢慢地看到更大的圆圈,直到这个球一半穿过去,这个圆圈也到了最大,然后又开始逐渐缩小到一个点,接着凭空消失,你明白吗?因为这个球是沿着‘高’这个第三维度移动的,但是他们没有‘高’这个概念,所以在他们看来就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李春昼点点头,齐乐远继续说:“然后类比一下,当有一个四维的物体沿着第四维度穿过三维世界时,咱们看到的画面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圆球,从小到大再到小,最后凭空消失。相应的,咱们要是从三维世界进入四维世界,也是‘原地消失’。”
李春昼垂下眼,轻轻点点头。
聊天频道内沉默一阵后,很快有新的消息弹出来:
【古财】(客商):“说了这么多没用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真的是管理员而不是在装神弄鬼?”
【简候】(钦天监):“这个副本是我设置并且管理的,我手里有你们所有人的资料,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来私聊我验证。”
【成颖初】(妓女):“这个副本世界里只有一个时兽吗?”
【简候】(钦天监):“目前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而且是幼崽时期的时兽,它身边没有成体时兽教导,所以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来学习,就是吞噬其他生物的意识,如果你们的意识被k吞噬了,它会读取你们的记忆,学习里面对他而言有用的东西。”
【施固】(乞丐):“有照片或者特征性描述吗?没有的话我们岂不是很难避开他?”
【简候】(钦天监):“没有,它跟主神算是同源,k们是不可观测的,因为意识没有维度,受困的只有□□,原本流亡种就是依靠寄生于本土物种的身体中,借此逃脱众神的毁灭与追捕,所以它能够跨越时间投射自身的意识,并用自己的思想来替换宿主的思想。”
李春昼又摸了摸齐乐远的脑袋,问:“什么叫做‘不可观测’?”
齐乐远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不可名状’的意思就是我们在三维世界只能看到k们的投影,所以是不可名状的,把你截一个面到二维,你也不可名状。”
李春昼又好奇起来,“二维世界什么样?”
齐乐远这次沉思了更长时间才给出答案,“理论上来说不同维度很难相互干涉,不仅二维难以观测三维,咱们三维也无法观测二维,如果一定要举个例子的话,二维没有高度,也就没有质量,因为只要有质量就会有厚度,所以现在我们能看见的二维形态只有影子最接近,只有影子没有高度,但这么说也不能算是十分的准确。”
李春昼听得入了迷,兴奋地追问:“那么四维呢?”
“我在其他副本里遇到过一个特别厉害的玩家,我也不知道ta究竟闯过了多少副本,但是ta告诉我高维,也就是主神存在的那个维度,信息量大得离谱,大脑无法处理那种信息量,四维不存在三维意义上的封闭空间和物体。”
齐乐远顿了顿,才继续说:“在高维世界中,人类的身体对于四维生物来说也是透明的,完全敞开的,暴露无遗的,k们可以轻而易举看到三维的一切,在不制造任何伤口的情况下虚空取出人身体里任何一个器官,心脏、肺……卧槽大脑!?隔空取出死亡玩家大脑的肯定也是高维生物!!!”
齐乐远猛地反应过来,难怪简候说时兽很危险,估计时兽是可以自由穿梭于维度之中的。
李春昼恰到好处提醒道:“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四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丽丽……”
齐乐远回过神,点点头说:“四维嘛,我也说不准,玩家被主神系统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大概就是在四维活动了,对了,还有一个很有趣的说法,我们的宇宙很可能也是高维世界的投影,因为宇宙起源于大爆炸,从一个点开始持续均匀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