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兵马司的大权再次回到宴行止手中,宴行裕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又不敢有一丝不满。
深夜子时,万籁俱静。
柳娇娘躺在床上,却看着帐顶,眸中万千思绪。
元贞帝受伤必是宫中大事,秦大作为元贞帝近身太监,近期定会随行在侧,暂时离不开皇宫。
她必须在这期间将秦大的儿子找到,只是如何将此人引出来?
突然,屋内似乎进了人,柳娇娘眸光倏沉,她将手伸到枕下摸到匕首,静谧等到。
等脚步声接近床榻,罗帐被掀开的刹那,柳娇娘身如闪电朝那人刺去。
对方反应迅速,避开匕首,转瞬间二人已然连过数招。
屋内漆黑,柳娇娘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觉对方内力在她之上,在她再次抵挡时,双手被对方钳住,身体重重压下。
柳娇娘死死抓着匕首,正要按动匕首暗器开关,对方忽然出声。
“有进步,都要谋杀亲夫了。”
柳娇娘身体一僵,侧眸瞪着身上蒙面男子,咬牙,“小七!!”
第100章 感觉
暗夜中,柳娇娘身体无法动作,只能瞪向身上之人,“还不起来?”
小七却没动,他微微仰头,声音柔缓,“娇娘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消息突然,柳娇娘一顿,倒是没有再挣动,她问道,“去哪儿?”
适应了黑夜的光线,二人能看到彼此的面容。
“要跟殇王去办一件事。”
柳娇娘沉思片刻问,“和皇上遇刺有关?”
“嗯。”小七握着柳娇娘的手掌缓缓向下,和柳娇娘的手掌相合,而后十指相缠。
掌心相对,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小七的目光越发明亮温柔。
“宁王起兵造反,攻下了凉州和甘州等地。”
柳娇娘眼眸微睁,心中惊讶无比。
宁王竟有胆子造反?难道梦中宁王被宴行止抓进炼狱,就是因为宁王造反吗?
“竟是如此……”柳娇娘低声呢喃。
小七微微低头,额头抵着柳娇娘的,鼻尖儿轻蹭了一下柳娇娘的鼻尖儿,语气不满地问,“什么如此。”
柳娇娘轻咳一声,低声道,“我是说宁王竟敢造反。”
小七挑眉,“他怎么就不敢造反?”
柳娇娘想了想,缓缓道,“宁王乃天子胞弟,他若真有造反的心思,应当不会等到今日,若说这些年他只是借着寻欢作乐的纨绔王爷之名打掩护,也不会等到被贬才造反。”
所以柳娇娘宁王这突然造反的举动,实属奇怪。
小七定定看着柳娇娘,忽地,他轻笑起来。
柳娇娘听这笑声有些不自在,空出的一只手推了推小七的肩膀,“你笑什么?”
小七眉眼含笑,还有一丝柳娇娘看不懂的深沉复杂。
“我只是觉得我的娇娘真是聪明。”
宁王突然造反一事若要细想的确会有诸多奇怪之处,只是可惜,元贞帝身受重伤,那一剑险些就要刺入他的心脏。
元贞帝怕死,多疑,更怕被人夺去江山,所以此刻元贞帝无法思考,他只想尽快将所有会威胁到他生命以及皇位的人全部砍杀!
柳娇娘听出小七话外之意,她心中一跳,“难道……”
“娇娘,我明日便要离开了,你真打算一直说起别人?”小七语带不满。
柳娇娘嘴角微抿,“你何时回来?”
“何时拿下造反之人,便能回来。”
“那你,小心些?”
小七气笑了,他逼近几分,身体几乎全贴着柳娇娘的身体,气息灼热,“还有呢?”
柳娇娘压下眸中情绪,眉心微拧,淡淡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要离开办危险的事,你便不为我担心,不想我?”
柳娇娘直视小七的眼睛,冷笑,“我当然为你担心,可你连真面目都不让我看,我担心的是谁,想的又是谁?”
狭窄逼仄的床帐内,气氛瞬间凝住。
刚刚攀升起来的暧昧温热,也在这一瞬间冷却。
床榻不远处的炭盆已然烧烬,偶有凉风自门缝吹进来,让本熄灭的炭火重新燃起一丝温热。
小七静静撑在上方,漆眸在暗夜中深邃难辨,像一汪深潭,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几下,紧抿的嘴唇开合,声音依旧黯哑,“上次我说你若想看……”
“我不想看。”
柳娇娘偏过头,看着床帐内侧,“小七,你我本是朋友。”
朋友……
小七咀嚼这个词,眼中浮现一丝嘲讽。
但他没有退却,反而低头,微凉湿润的嘴唇轻轻擦过柳娇娘的面颊。
“这是朋友之间做的吗?”
他的嘴唇又贴在柳娇娘的眼睛,“这样呢?”
柳娇娘身体紧绷,双手紧紧揪着身下的床褥,咬牙,“够了!”
然小七却不停,他的吻一路向下终于停在柳娇娘的唇瓣。
“娇娘,还记得上次的感觉吗?”
“……不记得!”
小七笑,“那我帮你想想。”
话落,唇深深吻下。
小七的吻是温柔珍惜的,细密的柔情缱绻,会让柳娇娘有种错觉,她是小七珍视之人。
可越是如此,柳娇娘心中便越是茫然。
她双手用了内力,抵在小七的胸膛,将他推开。
小七的吻停下,二人四目相对,安静对峙。
“小七,不要这样。”
柳娇娘嘴唇贴着小七的唇瓣,缓缓说道,“你不该变成另外一个人。”
小七心脏像是猛然被人攥住一般,生疼得厉害。
他微微起身,问,“那我该是什么样?”
“那不是我的问题。”柳娇娘转眸。
小七静了片刻,终于起身。
“娇娘说得也对。”
小七背对床榻,暗夜中,只见他背影挺拔如松,周身气势却没了平日温和懒散,唯有入骨寒气。
“我便如娇娘所愿。”
风掠过,人已经消失在屋内。
柳娇娘怔怔看着冷寂空荡的屋子,心头第一次涌起一股失落,难过,仿若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心中空落落的,迷茫无助。
“姑娘昨夜没睡好吗?”
辰时,进来伺候的含嫣见柳娇娘面色不好,关心问道。
柳娇娘神色恹恹,她坐下看着膳食也无甚胃口。
含嫣和杏花对视一眼,杏花忙道,“姑娘,奴婢去看看七公子醒来没有,让他陪您用膳。”
“不许去!”柳娇娘面色难看。
“姑娘和七公子吵架了吗?”含嫣小心询问。
往日姑娘会和小七一起用膳,今日却只有姑娘一人。
柳娇娘吸了口气,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自然一些,淡声道,“没有,他昨日送了消息,已经走了。”
含嫣和杏花秒懂,姑娘这是因为小七离开生气呢。
“姑娘,七公子不是经常突然离开几日吗,这次肯定也是这样。”含嫣安慰。
“是是,七公子向来粘姑娘,他肯定舍不得离开太久。”杏花附和。
柳娇娘听得话音不对,见她们都误会了,叹了口气也没心思解释,“先用膳吧。”
用完膳,柳娇娘起了镶玉楼。
“县主可是有什么事吩咐?”郑大石恭敬询问。
柳娇娘来时见镶玉楼的生意比往日都要好,而且楼内几处铺面也都管理得当,真诚道,“你们辛苦了。”
郑大石脸上带了笑,“县主您严重了,我们还得感谢县主让我们郑家帮的人能在这里做事。”
“若是以往,我们还只能在地里刨活,今年一场冬灾,地里的活也不行了,如果不是有县主,我们兴许又走回老路,成了官府通缉的山匪了。”
第101章 于春
柳娇娘笑了笑,“我们是互惠互利。”
郑大石红着脸,挠着头,“是县主有本事。”
柳娇娘神色一正,“大石,我听郑娘子说郑家帮能人不少,我想用上两人。”
郑大石骄傲挺起胸膛,“嫂子说的没错,我们帮虽小,但各有各的本领,县主想做什么事?”
“找两个能言善辩之人,去东平县同那些富户和书生结交,不管用何方法,要在最短时间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可能做到?”
郑大石瞬间就懂了,县主这是要让他们和东平县的生意人还有书生打交道,便拍着胸脯坚定道,“能!”
“不过,县主让咱们的人去东平县,是要做生意吗?”郑大石问。
柳娇娘敛眸,静默片刻道,“我要查一个人,此人不知身份,不知姓名,只知道大概年龄,但他在东平县的生活一定会常人要好,但对外却不会招摇,甚至可能会故意装穷,但此人也不会做的太明显。”
秦大既有个儿子在外,必会谨慎维护,偏偏秦大现在年纪大了,又稳坐高位,便也有了儿孙绕膝的念想,所以秦大才会将儿子接到离邺京相近的地方。
秦大既如此疼爱儿子,必不会让其受委屈,但为了避人耳目,也不会太过张扬。
东平县属邺京下属的一个富裕县,县内多有做得好的生意人和读书人。
是以柳娇娘猜测秦大的儿子在东平县的生活顺遂,不是泥腿子,亦无官身,那自然就会游走在读书人和生意人这两种之间。
要想查此人,便要从这两方入手,小七曾说,秦大近十年来从未离开过邺京,但秦大却是个爱才之人,偶尔还会在府上见一些商户和读书人。
她猜测,秦大就是利用此时见自己的儿子。
郑大石心有不解,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是,我这就去安排。”
郑家帮的人的确各有本事,十日后,东平县那边便有了消息。
他们按照柳娇娘的交代,将东平县的商人大致摸清,同时还结交了三位有些地位的生意人,还有几位有名气的书生。
这些书生虽说有的也看不上商人,但一听是来自邺京的大商,还愿资助他们读书,自然巴不得上门结交。
他们将一些符合柳娇娘追查人的信息写好,让人带到镶玉楼。
柳娇娘一一看过这些人身份信息,除却三个祖辈皆生活在东平县,还有两个是十几年的前搬迁到东平县的,剩下三人皆是近几年定局东平县。
其中一位还是秀才出身,名唤于春,五年前定居东平县,家有一妻一妾,两女一子,老家在张洲,学识不错,在张洲便考取了秀才,只是到了东平县,反而没有继续考,而开始做生意。
但此人做生意一般,就是因为秀才出身,所以东平县的几位商人才会高看他一眼。
柳娇娘觉得此人有些奇怪,既能考上秀才,又能搬迁至东平县定居,可见家底不薄,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做生意?
她让郑大石给那边传话重点查查此人。
如此过了两三日,东平县终于有了信儿。
这于春父母早亡,但亲戚接济让他衣食无忧,还能科考,不仅如此,妻妾也都是在老家张洲娶的。
定居东平县后,于春便再也没有往上考,听于春妻子说,是因为于春自认学识不够,不如从商,家中亲戚也无人一人反对,全部以于春马首是瞻。
就连郑娘子都看出不对来,“姑娘,像这种小地方能出一个秀才,家族定不会让他弃文从商,一些规矩比天大的家族,甚至还会请家法,这玉春又没有父母,就算考上秀才,张家一族也不该如此行事,倒像是于春才是张家的族长。”
柳娇娘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了几句话交给郑娘子。
“送到东平县。”
郑娘子看到纸上的内容,紧张问,“姑娘真要如此做?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柳娇娘幽幽道,“是打草惊蛇,还是打蛇上棍还说不准呢。”
郑娘子便不再犹豫,“我这就让大石去办。”
东平县,于宅。
于春摇摇晃晃进了家,大马金刀地坐下,其妻杜氏忙拿着温热的帕子给于春擦脸。
“夫君这几日怎的日日喝醉?”杜氏不满地嘟囔。
“妇人愚见。”于春鄙夷地瞥了杜氏一眼,“王老爷的酒席,我自然是得陪得尽兴。”
王老爷正是东平县数一数二的大商人,近日王老爷结识了在邺京的一位生意人,那人还同最近极出名的镶玉楼掌柜相识,他自然也想结交一番。
杜氏向来胆子小,被斥骂了也不敢回嘴,只能低声下气地继续伺候于春。
于春嫌杜氏没有风情,待换了衣裳便去了妾侍冉氏的房中。
冉氏是于春两年前纳的妾,长得一张妖媚的脸,还给于春生了一个儿子,自是得宠得紧。
“老爷,今个儿我看上两套头面,听说是邺京最时兴的样式,我很是喜欢。”冉氏依偎在玉春怀中,讨要东西。
于春酒醉的脸上却是神色淡淡,“多钱?”
“两套下来一千五百两。”
于春推开冉氏,不悦道,“我们一个县里生活的,买这么贵的头面不合适,你换一个,爷给你买。”
冉氏不高兴,于春明明很有钱,却总是说什么财不外露,害她只能穿戴一些老土的东西。
“老爷,邺京那边没送银子吗?”冉氏一手在于春身上点火,一边问。
于春脸上露出不耐之色,“不是说了,不要打听邺京的事?”
知道这是禁忌,冉氏也是无意中才得知邺京那边一直有人给于春送银子,是以她才知道于春不是个穷酸秀才。
“妾知错了,妾买头面也是想给老爷您长脸啊,您看看东平县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穿着绫罗绸缎,妾明明比他们要美,却只能穿着普通锦缎……”
这何尝不是于春心底的愤懑,奈何邺京那边说了,一旦他露财,定会找来杀身之祸。
“往后我自会给你更好的。”愚蠢扑在冉氏身上开始脱衣裳。
冉氏撇撇嘴,也只能笑着迎上去。
就在二人亲热之时,下人突然来报信,说是王老爷有请。
于春也顾不上和小妾亲热,当即穿好衣裳,整理好走出去。
“王老爷怎么突然请我过去?”
下人喜道,“王老爷那边的人说,邺京那位商人说愿意同您合作生意。”
于春大喜,当下疾步奔到王老爷的宅子。
王老爷乃是东平县有些名气的大药商,于春自知这辈子是去不了邺京享受荣华富贵,但也不甘心在东平县窝囊过活,既然那位不让他继续考功名,就只能从商。
靠着银子疏通关系,他才和王老爷有了来往,为的就是能把自己的生意做大,这次不就靠着王老爷认识邺京来的大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