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忙凑了过去,还没碰到人就被陈老头推开:“一股子骚味儿,离我远些。”
王氏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好姑娘没有,但是有 啊。就那春娘,年纪不大又能生,她现在无依无靠,能嫁到我家指不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谁?”陈老头都准备躺下了,听了这话瞬间坐起身,惊愕的看向王氏。
王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我说春娘,你又不是不认识,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不行。”陈老头毫不犹豫拒绝,神色有些慌乱。
他狐疑的盯着王氏,心道对方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故意说这话来试探他。
王氏一心想着说服陈老头,所以并未注意到对方的异样。
“怎么不行了,人家春娘是身子弱了些,但长得也不赖啊,况且她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指不定嫁过来就能一年抱俩呢。最重要的是春娘没男人,也没娘家人,性子又软,到时候咱们直接把人接过来,什么彩礼、酒席都能免了。”
听到这里,陈老头松了口气,扯过被子躺下没好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天德是没了,但王家人还在,你当他们是傻子吗?”
不说别人,就说村长,他可是王天德的亲大伯,人家怎么可能同意春娘改嫁。
王氏哼了声:“天要下雨,娘要家人,只要春娘同意,这事就没办不成的。”
陈老头懒得搭理她,回想着刚才与春娘的快活,身体涌过一阵燥热。
可思及春娘事后要钱的嘴脸,那燥热瞬间散了,只剩下烦躁。
“明天你给我拿二十文钱。”陈老头道。
王氏不满问:“咋又要钱?干什么使?”
“让你拿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睡觉!”
*
接下来两天,梁锦玉故意找茬,事事让王氏不痛快。
早上,家里男人都出门了,梁锦玉找了块石头,就在王氏的窗边开始磨刀。
刺啦!
刺啦!
刺耳的声音听得王氏汗毛直立,她忍无可忍抄起地上的鞋子砸了出去。
“要死啊,大早上磨菜刀,你个天杀的,到处死人怎么不死你啊!”
梁锦玉捡起王氏的鞋子随手扔到了院子外面,声音温吞:“娘,菜刀钝了,不磨磨砍不下肉啊。”
王氏咬牙切齿,也躺不住了,起身就要出去收拾梁锦玉。
梁锦玉听到屋里的动静,忙收起磨刀石,冲院子里的大妮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挎着篮子,匆匆出了门。
王氏逮不着人,气没处发,就站在院子里叉着腰骂天骂地。
晚上家里男人回来了。
梁锦玉乖顺的做好饭菜,低眉顺眼的,哪怕被王氏刁难也不回嘴。
王氏瞧着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过饭就拉着陈来福去屋里,好说歹说的劝他休妻。
陈来福有自己的算计,即使梁锦玉没钱不能生,他也不打算就这样让人离开。
房间里母子俩来回拉扯,外面陈老头如往常一样,背着手慢悠悠的出了门。
“天这么冷,老登也不怕冻死。”陈大妮啧啧摇头,她烤着火都冻得发抖。
梁锦玉收拾着桌子,闻言勾唇轻笑:“谁知道呢。”
“阿姐,你坐下休息会儿,我帮你洗。”梁定方小跑过去接过碗筷,却瞥见了梁锦玉满手的冻疮,顿时心疼不已,“阿姐,明天我去药铺给你买点药回来。”
梁锦玉抽回手,不在意说:“没事,等天暖和就好了。再说了,你哪来的钱买药。”
梁定方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
见他神情沮丧,梁锦玉怕他难受,话音一转又说:“你的手比我的还严重呢,窑厂那边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都是些简单的活计。”梁定方随口道。
可当手伸进锅里的时候,他却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双手掌心都是裂口,一碰水生疼。
梁锦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走过去把他推开:“灶膛加点柴禾,水都冷了。”
梁定方把手背在身后,听话的去加柴禾。
“以前在家的时候,爹让你好好读书,你死活不听,倘若现在让你去读书,你愿不愿意?”梁锦玉调侃问。
梁定方怔怔的看着烧起来的火苗,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初在家读书的日子。
那时候他坚信读书一定是这世上最无聊最痛苦的事情,可如今才知道比读书还痛苦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他甚至开始想念那个枯燥的学堂,古板的先生,以及父亲的责骂。
“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梁定方自嘲的苦笑,“爹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对我很失望。”
梁锦玉动作顿了顿,鼻子一阵酸涩,故作轻松的笑着说:“怎么会,其实爹跟你一样,也不爱读书。娘说了,你这是遗传,不怪你。”
梁定方想起他爹一拿书本就打瞌睡的毛病,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阿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脑袋还被砸了?”
院子里,陈大妮夸张的大呼小叫。
梁锦玉走出去,就见陈老头衣衫不整,右手捂着额头,表情烦躁又痛苦:“嚷什么嚷,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惊小怪。”
第二十二章 我相公他不行
王氏和陈来福也从屋里出来,看到陈老头脑门上的血,王氏一拍大腿急道:“都说了让你大晚上别瞎溜达,你非不听,现在摔破头了吧!”
梁锦玉回厨房扫了一碗草木灰,又让定方打了盆水。
“爹,我给您处理一下。”梁锦玉上前。
王氏终于舍得点个灯,豆大的光亮勉强能看清楚陈老头脑门上的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看着吓人,但伤口并不大,清洗干净撒上草木灰血就止住了。
梁锦玉垂眸,心中起疑,故意问:“爹,你在哪里摔到了?”
陈老头恼羞成怒,倏地起身一把挥开桌上的瓷碗。
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粉碎,里面的草木灰撒了一地。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每天做饭磨磨唧唧,我能大晚上的出去?孩子孩子你生不了,晚饭晚饭你也做不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陈老头莫名其妙的朝着梁锦玉发了好大一通火。
梁锦玉没讨到好,最高兴的就是王氏了。
她幸灾乐祸的睨了眼梁锦玉,跟着陈老头去了房里,嘴巴也没闲着:“我就说她是个扫把星吧,让老大赶紧把人休了,我看着她就觉得晦气......”
陈来福尴尬的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为难说:“我爹他受了伤,所以心情不好,你、你别介意。”
梁锦玉当然不介意,只是陈老头态度的转变让她着实有些好奇。
*
窑厂那边忙活了几日,最近又闲了下来。
陈来福和梁定方不用去城里,于是就趁着这段时间去翻后山的那两亩坡地。
这两年粮食卖不上价,所以村里许多人家都打算明年改种茶树,陈家也不例外。
这日,梁锦玉刚洗完衣服从河边往家走。
却远远看到桥上有两人在拉拉扯扯,逆着光隐约能辨出是一男一女。
梁锦玉寻思这大白天的胆子也太大了,没想到下一瞬那女人突然就跪了下去,死死抱着男人的腿嚎哭起来。
“......求求你,救救她吧......她还小,多少钱都行......我会想办法,求你了。”
这声音?
怎么那么像春娘?
梁锦玉没忍住好奇,沿着小路往桥边走去。
离得近了,梁锦玉也看清楚了两人的模样,女人正是春娘,而男人却是生面孔。
春娘单薄的像是个纸人,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脑袋重重磕在石桥上,血肉模糊。
男人同情又无奈:“真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也没办法。算了,这次的诊费我也不跟你要了。你赶紧松手,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呢。”
“曹大夫求求你,你再想想法子吧,我求求你了,只要能救我姑娘,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春娘苦苦哀求,死活不愿松手。
曹大夫被缠的也烦了,直截了当的说:“我就算给你开了方子,你也没钱买药,你就算能买到药也没用!她身子那么虚弱,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好人都能熬出病来。唉,你就听我一句劝,放弃吧,小的没了你还有大的呢。”
“不行,不行啊大夫,那是我亲闺女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曹大夫你帮帮我吧,你就给我写个方子,哪怕是去求去讨,我也一定会救她的。”
“唉,何苦来哉啊。”曹大夫叹了口气,逼不得已给春娘写了个药方。
春娘千恩万谢,揣着药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谢谢曹大夫,您是好人,我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的。”
曹大夫摇手:“行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孩子吧,我还得赶回六合庄呢。”
春娘又用力鞠了一躬,这才急匆匆的往家走去。
看着春娘可怜的背影,曹大夫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却听身后有人喊他。
“你是?”曹大夫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年轻女子,疑惑问。
梁锦玉微笑说:“大夫,方才听说您是六合庄的?”
“是啊,怎么了?”曹大夫疑惑问。
梁锦玉解释说:“是这样的,我过些日,不,我明日就打算去趟六合庄,不知道大夫您明天在不在家?”
“你看病还是家人看病?”曹大夫问,上下打量着梁锦玉。虽然瘦弱了些,但眉目清秀,双眸有神,肤色也白皙红润,不像是个病人。
梁锦玉微微低下头,略显窘迫:“是我。”
“你?”曹大夫怀疑。
梁锦玉迟疑着,扭扭捏捏半天没说话。
曹大夫失了耐心:“有话快说,我赶时间呢。”
梁锦玉咬了咬唇,这才鼓足勇气说:“其实是我家相公,他那方面不行,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他是个男人,自尊心又强,我怕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他会没面子。所以我想拜托大夫,明天我去找您的时候,您能不能说,身体有问题的人是我?”
曹大夫瞪大了眼睛,他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大妹子啊,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既然是他的问题,就该让他来看大夫,讳疾忌医可不行啊。”曹大夫语重心长,看梁锦玉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梁锦玉不得已,又说了一个“秘密”。
“其实他有个女儿,但那不是他亲生的。”梁锦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这事呢,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问题。”
曹大夫倒吸口凉气,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总之大夫,我实在是不想让他难过。他人很好,对我也好,到时候您就说是我的问题吧,拜托您了。”梁锦玉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曹大夫忙伸手虚扶:“这、我是个大夫,我不能胡说啊。”
“大夫不就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吗?您帮了我就是救了我们两个人,不,是救了我们一大家子。万一他知道女儿不是他亲生的,那孩子多可怜。”
梁锦玉佯装抹了抹眼角:“大夫,如果我一个人受点委屈能让大家都好过,我心甘情愿。”
“你这,哎。”曹大夫为难,仍旧没有明确应下。
梁锦玉也不着急,跟曹大夫要了住址,约好明天下午就过去。
等曹大夫离开之后,梁锦玉深深吸了口气,歉疚道:“我也是不得以才胡说败坏你名声,还望你泉下有知别怪我。”
...
回去路上。
梁锦玉正想着事情,眼角余光却瞥见春娘就在前面。
她走的很慢,双手抱着腹部,像是身子不舒服。
梁锦玉想起先前听到春娘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她跟陈老头苟合不道德,但她也确实没有法子。
这世上女人的处境本就艰难,更何况她还是带着两个孩子的 。
“呕——”
春娘突然蹲 ,剧烈的呕吐起来。
第二十三章 纳春娘为妾
梁锦玉快步上前,关切问:“春娘,你怎么了?”
春娘难受的直摇头,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梁锦玉见旁边有个石墩子,劝道:“我扶你过去歇会儿。”
春娘深深吸了口气,抹掉嘴上的污渍,虚弱说:“不用了,我回去还有——呕!”
一句话没说完,春娘又吐了起来,呕的全是苦水。
看着春娘难受的样子,一个猜测冷不丁的冒上心头。
梁锦玉抿了抿唇,故作玩笑说:“春娘怎么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喜呢。”
霎时,春娘整张脸一片惨白,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
梁锦玉暗道,看来是真有了。
一个 ,突然有了身孕,这事要是传出去,春娘铁定要被王家抓去浸猪笼的。
梁锦玉点到即止,又笑着说:“我就是开玩笑,春娘你别生气。”
突然,春娘一把推开梁锦玉,惊恐地颤抖说:“我没有,你少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看着春娘落荒而逃的样子,梁锦玉反应过来,难道春娘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梁锦玉摇了摇头,罢了,让她早知道也好,早知道就能早做准备。
趁着月份还小,赶紧处理了。
想到这里,梁锦玉突然想起上一世她怀孕之后也曾想过偷偷把孩子流掉,那孩子是陈来福强迫她要的。
她嫌恶心,视作耻辱,怎么可能留下来。
于是她趁着下地干活的机会,故意从坡上滚下去,谁知摔了一身伤孩子却没被打掉。
事后,王氏讥讽她,说她有本事学人家杨 ,往肚子上闷几棍子,兴许还有点用。
没记错的话,春娘正是姓杨。
既然王氏会这么说,那就意味着春娘怀孕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梁锦玉叹了口气,胸口好似坠了个秤砣,沉甸甸的。
...
傍晚,梁锦玉在厨房做饭。
梁定方背着一捆引火柴进来,说是下山的时候路边耙的。
梁锦玉透过窗户看见陈来福两手空空的进了院子,一回来就往凳子上一坐,指使大妮给他倒水。
“以后这种事情你也别做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重活干多了会长不高。”梁锦玉收回目光。
梁定方原本想说没事,可听说会长不高立刻把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了。”
“对了阿姐,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老登——不是,我看到老头好像往后山去了。”梁定方小声说,暗恼自己被陈大妮给带偏了。
“后山?”梁锦玉立刻就想到了春娘,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