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山亭点头笑了起来,他们元家下面还有酒楼客栈,酒水这一块的需求确实比较大。
“对了,那是你们的客船吧?我能过去看看吗?”梁锦玉颇感兴趣的问。
元山亭自然没有拒绝,几人聊着闲话往那边过去。
闲聊中梁锦玉得知元焕和元祁此行的目的地是旧格,而且这一去少说也要半年。
起先梁锦玉并没有当回事,可等她上船看到船舱里堆满的工具之后,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旧格位于大周西南部,那边气候炎热,地形陡峭,时常会出现极端天气,除了旧格的当地人,几乎很少有人去那边,以至于知道旧格的人都很少。
可在一年后,旧格却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甚至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怎么了?”元山亭见梁锦玉半晌不说话。
梁锦玉见船工们正往船舱里运送物资,数量多的几乎要落不住脚了,便肯定导致那场灾难的就是元家。
“我听说旧格地势险要,时常发生坍塌,两位公子此行千万要小心啊。”梁锦玉提醒说。
元焕顿觉晦气,张口便骂道:“你他丫的会不会说话?”
梁锦玉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实话。”
“元老板你也知道我爹是做什么,我听他说以前就有几个人去旧格挖矿,后来下了一场大雨,矿洞突然就垮了,那几个人全死在里面。”
这话更加晦气,元焕整张脸都黑了,骂骂咧咧的强忍着没动手。
元山亭也觉得这话不吉利,但还是碍于梁锦玉的身份没好意思说什么。
“元三公子,我说这些可是为了你们好。下雨天最危险了,不管是在哪里都要小心,你说对不对?”梁锦玉再次拐着弯的提醒。
元祁乐呵呵的,就顾着看元焕笑话,大概是没听进去。
梁锦玉心中无奈,罢了,她也只能言尽与此,说的太明白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
从谢家船上下去,唐贤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
金老酒感激梁锦玉方才的牵线搭桥,也给她送了两壶好酒。
回去路上,驴子哼哧哼哧的叫唤着,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歇息,怎么赶都不听。
唐贤也没办法,只能由着它了。
“对了,今天我听他们说渭阳会选,那是什么?”梁锦玉想起问。
上次元山亭也说过,但还没说清楚就被打断了。
唐贤解释说:“渭阳会选就是指三年一度的商会会选。”
大周商业繁荣,除了谢、元、楚三家之外,还有很多其它的商户,他们虽然实力比不上这三家,但在各行各业也是领头的人物。
商贾多了虽然能增加大周税收,充盈国库,但同时也会伴随着更多的问题。
于是为了能统一管理这些商户,朝廷就出了一个政策,设立商会。
由朝廷牵头,将全国排的上号的商户都齐集在渭阳,然后从中选出一名会长,三年一换。
会长责任重大,同时权利也大,谁当上了会长,就意味在接下来两年他将拥有最好的资源,其中利润最大的就是贩盐!
梁锦玉虽然才经商,但也知道贩盐的利润有多惊人,就连先帝也曾感叹“富哉!盐商,朕不及也!”
“我记得我爹说过,私盐贩卖是重罪。”
“是的,如今市面上的食盐大部分都是从谢家转手来的。平常人想要去盐场支盐,要么花巨资买通官家拿到盐引,要么就从谢家采购。产地的盐价不过二三文,但到韶州就需要六七十文,足足翻了几十倍”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梁锦玉也被这巨大的利润吓得咋舌。
难怪古往今来,都有那么多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贩卖私盐。
“那怎么才能当上会长?”梁锦玉忙问。
唐贤听到这儿,也猜到了梁锦玉的心思:“姑娘,想要当上会长,首先得加入商会。可加入商会的最基本条件是,咱们得有五家以上的铺子。”
而他们现在只有一家不到五十平的杂货铺,还是租的。
梁锦玉乐观的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指不定明年就有了。”
虽然唐贤也不知道梁锦玉哪来的自信,但还是顺着话说:“渭阳会选明年才开始,如果姑娘真想参加的话,六月下旬就需要去趟渭阳。”
“去做什么?”
“报名。”
第九十三章 应验
三月底,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开始了。
起初人们还欣喜的说着春雨贵如油,盼着今年依旧能丰收。
可春雨下了一天又一天,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城外白甸河水位越来越高,田里面的积水漫过秧苗,地里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也都被积水冲散,果树上的花朵纷纷打落。
城里城外,处处都是一片泥泞残败的景象。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气温也开始断崖式的骤降。
三月中旬人们还只用着单衣,可现在连袄子都穿上了。
就在人们感叹今年天气怪异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彻底让人们傻了眼。
城中白雪皑皑,一夜之间整个韶州又入了冬。
“姑娘你醒了吗?出事了。”外面三婆喊道。
梁锦玉刚洗漱好,披上斗篷开了门。
“怎么了?”
“仓房那边进水了,您快过来看看。”三婆焦急道。
梁锦玉一惊,忙拢起斗篷踩着积雪往外走去。
当初建仓房的时候因为银钱不够,所以建的有些粗糙,顶部的棚子也一直没时间弄,如今只扯了一张油布挡在上面。
“去去去。”梁锦玉挥手,将凑上来的两条狗赶到一旁。
昨夜下了大雪,顶上的油布都被积雪压垮,融化的雪水就顺着油布往粮仓上淌。
“阿姐你快让开。”
梁定方和王佑都爬上了墙头,一人扯着油布的一端,然后“哗啦啦”的抖动起来。
积雪簌簌往下落,一会儿就堆的满院子都是。
梁锦玉等他们弄好,就让三婆把梯子拿过来。
“阿姐,我们来弄。”定方从墙头上跳下来,率先从三婆手里接过梯子。
梁锦玉看着满院子的狼藉,眉头紧锁。
地面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污水,粮仓虽然垫高了不少,但谁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问题。
“把所有的粮仓都检查一遍,千万不能进水,还有里面的其它东西,都要检查。有淋湿受潮的先登记好,然后都搬出来。”梁锦玉叮嘱几人。
没一会儿,姚天赐拿着铁锹簸箕也过来帮忙。
几人忙活了一早上才终于把所有的积雪都清理出去,又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细沙,勉强能落脚。
定方递给梁锦玉一张单子:“阿姐你看。”
梁锦玉越看越脸色越凝重,这才三月,已经有小麦泡水发芽了,还有那些豆子和芋头,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长期的潮湿,也导致干菜和腊肉发霉变质。
而这样的天气会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旬,若是还不赶紧处理,只怕全都要毁了。
“我去趟铺子。”梁锦玉将单子收好。
...
梁家杂货铺。
虽然才开业不到半个月,但杂货铺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由于没钱请伙计,所以里里外外都是唐贤一个人在忙。
昨晚突降大雪,唐贤生怕铺子里出什么事,所以一早就过来了。
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阵感叹,都说这个时节还下这么大的雪,实在是太古怪了。
唐贤清理着阶上的积雪,闻言神色越发凝重。
姑娘说今年会有倒春寒,如今已经应验了。
三月初天气回暖,到三月下旬就温度骤降,连续的阴雨天超过五天就算是倒春寒,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想到那些在月初就已经播种的农户,唐贤满脸忧虑,只怕都已经死苗了,如果天气还不回暖,就算补种也会来不及。
“唐掌柜。”梁锦玉匆匆赶过来。
唐贤忙放下扫帚:“姑娘怎么过来了。”
梁锦玉抖落身上的落雪,跺了跺脚进铺子。
“你看看这个,损失不少啊。”梁锦玉将单子递给唐贤。
唐贤仔细看了一遍,淡定说:“有损失在所难免,这个数量也还在可控的范围。”
但因为梁锦玉太穷了,所以哪怕只有二十分之一的损失,她也难以承受。
“别的倒还好,我就怕粮食发芽,那东西一旦发芽就没用了。”
这场大雪过后,还会是连续的阴雨天,而且将会持续小半个月。
两人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人。
饶绩的目光扫过铺子,最后落在梁锦玉身上。
...
自从上次马车一别之后,梁锦玉就再也没见过谢卿予。
不过她倒是在渡口那边常听人说起他,但大多都不是什么好话。
例如,有人说他霸道专制,自从他当上少东家,就不许下面有任何异议,大小事他都要管,而且说一不二。
还有人说他冷漠绝情,为了生意六亲不认,族里的长辈说起他都咬牙切齿。
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说他活该遭难成了个瘫子,甚至还有人诅咒他活不过二十五。
如果是上一世,梁锦玉对这种备受非议的人定会敬而远之,唯恐跟他沾上关系,可重生回来,她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管别人怎么评价谢卿予,她只在乎对方能否给她带来利益。
当铺二楼,原本横在中间的屏风被撤下去。
谢卿予坐着轮椅,腿上盖了件厚实的毛毯,略显消瘦的身形裹在靛蓝色的大麾里,那厚实的白色毛领平白给他添了几分清冷孤傲。
“梁姑娘,你应该知道谢某今日请你过来所为何事吧。”谢卿予微笑问。
梁锦玉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单子:“都在上面,谢少东家看看能给什么价。”
饶绩接过去,递给谢卿予。
谢卿予垂眸看的很认真,仿佛要将每个字都记在心上。
梁锦玉很好奇,外面都传言说谢家要换当家人,因为谢卿予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早晚都是个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倒不如撂下这身担子,去好好享清福。
“梁姑娘想要什么价?”谢卿予将问题又抛给了梁锦玉。
梁锦玉其实并不擅长讨价还价,但好在这个问题她早就跟唐贤讨论过了。
“是这样的,我手里这批粮食四月之前是一定会出手的,但具体卖给谁,给多少,现在还说不准。”
意思就是,除了你们谢家,她还跟别家也在洽谈这件事,最终谁出的价高就会给谁。
谢卿予勾唇笑了笑,可那笑意很淡,不达眼底。
“那怎么才能说准?”
“你可以将你们能给的价格写在上面,我回去比对一下就能答复你了。”
一声轻笑传来,是饶绩。
梁锦玉和谢卿予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一个是疑惑一个是警告。
饶绩忙假咳两声,止住了笑意。
“三掌柜笑什么?”梁锦玉问。
饶绩看了眼自家少东家,没敢说实话。
这种套价的法子,他们少东家七岁就已经玩过了。
“都给我让开,我看谁敢拦我!”
楼下突然传来喝叱,紧接着“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梁锦玉看向楼梯口,果不其然,来人正是那位与她有过节的谢家五小姐——谢荧荧。
谢荧荧显然没注意到梁锦玉也在,一上来就跟个炮仗一样噼里啪啦抱怨起来。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亲大哥,你明知道回京就是跳火坑,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居然还让风炀盯着我们,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九十四章 别想勾引我大哥
“下去。”谢卿予淡淡道。
谢荧荧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这些,一股脑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让我回京也就罢了,可四姐已经有燕哥哥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你还要生生拆散他们,你是不是自己不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幸福?”
“五小姐!”饶绩忍无可忍,恼怒打断说,“还有外人在场,五小姐慎言。”
谢荧荧这才注意到谢卿予对面还坐着一个梁锦玉,而梁锦玉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心里却想着谢荧荧的话,原来那位四小姐和燕行当真是青梅竹马。
“又是你!”谢荧荧一看到梁锦玉,就迁怒道,“怎么哪哪都有你。”
梁锦玉很是无辜:“我也没想到谈个生意也能遇到五小姐,兴许是因为缘分?”
“鬼才跟你有缘分,我要跟我大哥说话,你下去。”谢荧荧蛮横的抬起手,驱赶道。
梁锦玉没搭理她,而是询问的看向谢卿予:“要不,我走?”
“饶绩,带五小姐先下去。”谢卿予垂眸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荧荧却立刻跳脚:“凭什么让我下去,我不下去。饶绩你敢动我试试,你信不信我回家告诉我爹。”
饶绩不为所动,毫无感情的说了句“五小姐见谅”就拉住谢荧荧的胳膊,把人往楼下拽。
谢荧荧原本是来要说法的,现在好了,说法没要到,还当着外人的面被拖了下去。
羞辱和不甘充斥着她的脑子,无处发泄的怒火让她几欲发疯,可疯狂中她偏偏又还残留着几分理智,知道自己大哥不好惹,饶绩也是个硬骨头,于是就挑软柿子捏。
被饶绩拉到楼下之后,谢荧荧突然就安分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谢荧荧推开饶绩,板着脸说,“我不用你管,我自己知道走,哼!”
话说完,谢荧荧扭头离开了当铺。
饶绩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天的五小姐这么好说话。
与此同时,梁锦玉和谢卿予这边也谈的差不多了,虽然知道梁锦玉的用意,但谢卿予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不过临走前谢卿予却问了梁锦玉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知道有倒春寒。
天意难测,就算是朝廷的钦天监也无法预测到今年的天灾,而梁锦玉收粮食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说明她是早有预谋。
梁锦玉又将之前跟唐贤说的那套说词照搬照旧说给了谢卿予。
谢卿予自然是不相信,但是他并未直接揭破,反而问梁锦玉,那位高人还说了什么?
梁锦玉也不傻,她用死亡换来的“先知”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
“天机不可泄露,谢少东家如果也跟我一样相信那位高人的话,那就预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