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迟不会被人抓走了吧?!
「系统,薛寒迟他在哪里?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江楚月心中担忧,揪出系统就是连环发问。
「系统并未检测到任何异常,宿主不用担心。」
「真的吗?那他怎么连蛟丝绳都没带在身上?」
她有点懊恼,刚才遇见顾情的时候应该拉着她问问薛寒迟的,怎么就偏偏忘记了呢?
「系统只能监测人物生命等基本参数,并不能控制人物心理,所以,对于这个问题,系统也无法给出答案。」
说白了就是它不知道。
江楚月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去管它。
她知道,薛寒迟不是那种会将话放在心里,藏着掖着的人,他一向是直白的。
可是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薛寒迟这些天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
联想到他之前还说和她待在一起很痛苦,江楚月自己也有些迷茫了。
乌云滚滚,天边又传来几声惊雷。
虽然系统说一切安好,可江楚月看着薛寒迟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盛。
*
“公子,您的菜来了,给您放好。”
“多谢。”
小二放下菜碟后就端着托盘离开了。
萧煜看着窗外被雨水洗涤过的长街,暗自感慨真是风雨无常。
黄昏的时候还是倾盆大雨,夜幕降临后倒是莫名其妙地停风歇雨了,真是古怪。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还未下肚,便看到不远处靠窗的地方,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放下筷子,对着那人喊了几声。
“薛公子、薛寒迟?”
萧煜不甚确定地走过去,看清他此时的模样后不禁被吓了一跳,剩下那句“好巧”硬生生折在了喉咙里。
虽然身上没有什么水渍,但是他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衣袍皱皱地贴在身上,几绺湿黑的长发粘着脖颈,衬得他的肌肤有些惨白。
他此时正透过窗外,不知道在看哪里,萧煜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慢转过脑袋。
“是你啊。”
虽然刚才被吓到了,但萧煜还是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薛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这是刚刚淋过雨吗,怎么没去换身衣服,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要去拿一样东西,拿完我就回去。”
薛寒迟的目光像是没有聚焦一般,语气淡如流水。
萧煜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此时的薛寒迟,尽管神色一如往常,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是要取东西,直接去就是,怎么湿着衣裳在这里坐着呢?
他抿着唇,想问他是什么东西,但纠结再三后还是觉得不该多问。
而这时,薛寒迟看着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身便直接离开了,没有耽误一刻。
他的动作太快,萧煜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么十万火急吗?
“诶,客官,您认识刚才那位客人啊?”
小二拿着抹布过来收拾,看到萧煜后忍不住问了一声。
“……是,他怎么了吗?”
“也没怎么,就是这位客人冒着大雨走过来,浑身湿得吓人。”
萧煜低头,这才发现他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他点了一壶酒?”
萧煜皱着眉,迟疑地拿起酒壶轻微晃了晃,竟然发现里面已经全空了。
“对,他点了一壶酒后就坐在这里看着窗外,别人问什么他都不应,你说奇怪不奇怪。”
将桌面收拾干净后,小二就把酒具拿下去了。
萧煜思索了一会,坐在了薛寒迟的位置上。
从这扇窗外看过去,除了青灰的屋檐瓦盖,也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景色。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也就只有不远处亮着灯火的宋府了。
*
晚间露气深沉,宋府的守卫按着腰间的长剑,有条不紊地交接换班。
院子里,一名守卫抬头望了一眼,随后打着哈欠回去休息了。
丝毫没有发现,从房檐上一闪而过的黑影。
描着紫纹的衣角在暗夜里丝毫不起眼,薛寒迟踩着瓦片上的青苔,翻身掠过府内的一道道高墙。
树影疏斜映在白墙上,在看到花园水榭里的花架时,薛寒迟忽然顿了脚步。
他记得江楚月曾和他说过,宋府后院栽着水瀑般的紫藤萝,春水映花,和李宅怒放的槐花树一样,令人见之难忘。
默默的看了一会后,薛寒迟走过去,从花架上摘了几朵下来放在锦囊里,收好之后便继续朝着这宋府唯二的主卧走去,身形利落。
彼时,刚刚梳洗完毕的宋微明正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端详手中的玉牌。
不久前,他刚送过江楚月一块一模一样的,有了这块玉牌,便可随意进出宋府,无需通报。
可是直到现在,江楚月一次也没有用过,就算是昨日上门也是请人通传,就好像完全遗忘了这块玉牌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长至如今的年岁,他父亲总是对他苛责管教,平日里连宋府的大门都难出,也就慢慢养成了这样迟钝软弱的性格。
像江楚月那样自由勇敢的人,或许会觉得他这样的人一无是处吧。
宋微明叹了口气,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情之中,没想到一转头,便看到房中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了一个修长的黑影。
“你是何人?!”
他不可置信地从床上爬起,想抽出床架上的灵剑防身,却发现动作慢了一步,被对方抢先制住双手,扼住了脖颈。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害我?”
宋微明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连血腥都没见过,哪里见过这场面。
汹涌的窒息感袭来,他一时之间便乱了方寸,抓着对方的手问起来。
原本以为绑架他的会是什么凶狠的壮汉刺客,没想到这人的声音清凌如冰,甚至称得上悦耳。
“不要大喊,否则我即刻杀了你。”
慌乱之中,宋微明竟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忆起后,惊呼出声。
“薛公子!是你吗?”
尽管声音很像,但宋微明内心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他是江楚月的朋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事实证明,宋微明还是太天真了,江楚月是好人,不代表她周围的人都会良善。
“是我,又如何?”
声线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宋微明心中不可置信,顿时连挣扎都忘了。
薛寒迟却没停手,从袖中拿出一根拇指粗的捆仙索,将他的双手绕到身后,紧紧地绑了起来。
模糊的月光将房内照得微亮,宋微明原以为行凶作恶的人都会面容狰狞,没想到薛寒迟做着手上的动作,模样清冷又无邪,眼底竟还透着几分笑意。
“薛公子,你……”
宋微明从没见过这样复杂的人,还欲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后颈一痛,然后便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真是聒噪。
薛寒迟摆弄着他,像在摆弄一件物品一般,手下没有一点留情。
他看着床上的宋微明,心下想了想,觉得宋微明其实说得不对。
他们之间并不算是毫无关系。
虽然薛寒迟不承认,但他一直坚称自己救过他一条命,是他的恩人,那也只有随他去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该知晓的。
既然他帮了宋微明一把,让他免了一顿皮肉之苦,那从他这里拿一条命,也不算过分。
第50章 良辰美景(四)
在遇见江楚月之前, 薛寒迟其实算不上是一个有多少情绪的人。
以前在薛府,他受制于人,一动一静有时候都由不得他自己。
那里没有手起刀落的痛快, 只有文火慢煎的苦熬。
杀戮之下, 每一日他身上都会沾上血腥,有些是他的, 有些是别人的,他也分不太清。
割伤肌肤的疼痛并不会让他有多少动容,因为从记事起,他就是这样活着的。
府邸里没有谁愿意和他这样的人说话, 平日里听得最多的, 也就只有他人被杀前的咒骂之语。
但对于这些,他其实并没有感到多少烦躁, 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何时生, 何时死,他自己做不了主, 也不想去管。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他们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这些都无关紧要。
就像天边的流云,院中的落花,所有的一切都会随风逝去。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至少在遇见江楚月以前, 他是这样想的。
窗外不停地传来仲夏夜的虫鸣, 惨淡的月光洒在他眼睫上, 他忽然想起了那话本的结尾。
卿卿与张生最终并未修成正果。
只因乱花渐欲迷人眼, 卿卿的心从不只为一人停留。
张生只是她裙下一臣, 纵有好皮囊,但抵不过她心思多变, 这一段感情终究也不得长久。
卿卿另寻新欢后,立刻便将他抛之脑后忘却了,将两人之间断了个干干净净。
尽管张生委曲求全,含恨苦等,却在死前都未见到卿卿最后一面。
对于爱意这种让人心生软肋的东西,他是不屑的。
但经过这些时日,纵使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江楚月的爱意,他动容了。
这是他的心脏告诉他的。
见不到她的时候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太过难捱,他想和江楚月待在一起。
可是就像卿卿一样,江楚月不会只喜欢他一个人。
一旦移情别恋,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彻底破碎了。
恰如现在。
他就是被抛弃的张生。
可等不到的痛苦他已然领受,又怎会甘愿继续如此呢。
薛寒迟将宋微明绑好后,看到了他身边掉落的玉牌。
虽然光线暗淡,但他还是认出来了,江楚月手上也有块一样的。
薛寒迟握紧银铃,不自觉地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眼看宋微明脸色青红,几乎快要咽气,绷紧的一丝理智让他慢慢松了手劲。
宋微明的命不足惜,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着宋微明,将那块玉牌放回到他身上,眼底的暗潮再也遮掩不住。
还要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封住他的咽喉后,薛寒迟拿出一张传送符放在指尖燃了起来。
似一阵轻风吹过,随着窗户啪嗒一声轻响,卧房内的人顿时不见了踪迹。
房内的月色依旧清冷,偌大的卧房内只留下了一句轻不可察的呓语。
“很快就好了。”
*
这个晚上,江楚月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是淋了雨,还是因为没有见到薛寒迟有些失落,熄灯后没过半个时辰她便迷迷糊糊地醒了,再也睡不着。
她不是个会内耗的人,在她心里,没什么是放不下的,可是今天却因为薛寒迟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把薛寒迟这些天说过的话在脑海中仔细想了一遍。
如果非要说他这些反常举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大概就是酬神会吧。
那段时间她很少回府,大多时候都是宿在神女庙里,有几日没见过他。
再后来,两人在神女庙中偶遇,他便变得有些不同了。
所以说问题应该是出在那里了。
可那时她忙着准备酬神会,帮助顾情他们走主线剧情,没多少时间和他说话,自然也就不能得知他心绪变化的原因。
如果薛寒迟和她说清楚,那或许还好些,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提起过这些。
“这可真是愁人啊……”
翻了个身,江楚月望着床上的纱帐,默默叹了口气。
夜色还长,就在她准备继续酝酿睡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轻喊。
“江楚月,你睡了吗?”
听出来是薛寒迟的声音,江楚月的睡意彻底退去,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了。
“还没睡,你等一下,我马上。”
她连忙穿好鞋,披上外裳便过去给他开门。
彼时,薛寒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袍,面容平静地站在了门外。
他身上染满月辉,像尊清透的琉璃盏。
“你才回府吗,我下午去敲门,没见到你。”
江楚月将他迎进屋内,给他倒了杯茶后便自觉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薛寒迟本就不爱惜自己,江楚月是真的很担心他。
“对,我出去处理了一些杂事,做完之后便回来找你了。”
面对江楚月的关切,薛寒迟唇角抿起,脸颊带着一抹红,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的右手腕上空落落的,江楚月又想起来被遗落在他桌上的细绳。
“出门的时候你没有把蛟丝绳带在身上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薛寒迟眼眸沉了沉,神色未变。
“可能是出门的时候太急,我忘记了。”
语气轻松,和往常没有半点不同。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闲适的模样,江楚月却感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他突然的出走,还是被遗落的蛟丝绳,这些都显得太反常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可薛寒迟不是一个别扭的人,他会有这样的变化,肯定是因为经历了些什么。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江楚月心绪纷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直觉告诉她,现在的薛寒迟不能受刺激。
纠结再三,她还是决定先把昨天的事情和他说清楚,不想两人因为这个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薛寒迟,对于昨天的违约,我不是有意的。”
江楚月斟酌着词句,“昨天我被百姓围在了宋府,来不及告知你便宿在了那里,抱歉。”
或许是觉得不够有诚意,末了,她还不忘添上一句。
“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真的,如果早知道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她无论如何都会赶着回来的!
可听了她的话语,薛寒迟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的。”
真的不用吗?
看着他唇边异常柔和的笑容,江楚月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有半点减退,反而愈来愈烈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