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用这个世界的说法来解释比较好。
“薛寒迟,你知道还魂术吗?”
薛寒迟点点头,如果是这么说的话,他懂了。
就像人死之后,魂魄虽消,但躯体犹存一样。
“你的魂魄是在无砚山的时候,进入到这具身体的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契机的话,只有可能是那时候了。
“对,在无砚山的时候,这具身体里面的魂魄被杀死了,在那段时间里,我的魂魄进入了。”
不过三言两语,江楚月便已经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
“我明白了。”
看着薛寒迟一脸接受良好的表情,江楚月颇为欣慰地笑了笑。
还得是薛寒迟,如果换了旁人,恐怕都不会这么快接受这个逆天的事实。
不过,还没有等她轻松多久,薛寒迟就发出来来会心一问。
“所以,你进入这具身体是要做什么吗?”
他记得江楚月曾说过,她在一样法器里见过他们的一生。
虽然不知为何,薛寒迟心中就是有种直觉,作为看客的她只身入局,定然是有事情要做。
而且,她要做的事情,大概率与他们有关。
“你猜对了,我确实有事情要做。”
薛寒迟的话一针见血地戳到了要点,但是在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江楚月的眼神少见地闪烁了。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完成了。”
她又想起了那一日系统告诉她的事情,不管怎样,她是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江楚月的不愿提及,薛寒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若是不想说,你可以不说的,我并非一定要知道。”
相较于江楚月本身,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她有什么样的目的,都不重要。
江楚月靠在他的肩头,嘴角的笑容懒懒散散。
“好。”
和薛寒迟待在一起,从此不用多加掩饰,两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情绪一旦放松,困意就容易上涌。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被薛寒迟这样背着,江楚月身上太过舒服,没一会便睡过去了。
耳边久不响起江楚月的声音,凭借着过往的经验,薛寒迟不用回头都知道她睡着了。
在他的背上睡觉,几乎已经要成江楚月的睡眠规律了。
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她安然合上的眼皮。
薛寒迟笑了笑,安心之余,心中还留了些疑影。
虽说江楚月往日的睡眠也多,可是怎么来了渝州后,她睡的时间就更长了。
难道真的只是季节更替的缘故吗?
两边住户挂起的灯笼投印在地上,将晦暗的前路照得暖融融的。
还没有等薛寒迟往深处想,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万千灯火,只此一隅,他们到家了。
*
中秋那一晚像是梦一般过去了。
那一日后,薛寒迟和江楚月的日子过得依旧滋润。
一来,薛寒迟本就不差钱,二来,江楚月好歹是苍南山出来的弟子,附近的住户家中若是冲撞到了什么邪祟,大多都会选择来找他们退魔。
江楚月当初虽然练剑马虎了一些,但是当初为了保住小命,那本符经也算是背得滚瓜烂熟了。
平日里闲来无事的时候,薛寒迟在厨房研究菜式,她便在后院画符。
一来二去,江楚月也慢慢地靠着这门手艺在附近的修士里站稳了脚跟。
这一日,江楚月一如往常地待在自家院子里画符,没想到中途画着画着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薛寒迟从厨房出来,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楚月,你还好吧?”
江楚月醒来的时候,薛寒迟正将她抱在怀中,一只手还覆在她的背上,正在给她输送灵力,声音里压着微不可查的轻颤。
从厨房出来后,薛寒迟正准备叫她吃饭,没想到发现她趴在院中的石桌上,被打翻的朱砂将桌上的符纸都染上了红色,看起来像是殷红的血渍。
看着睁开眼的江楚月,薛寒迟的心却并没有放下,覆在她背上的手还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我没事,我只是睡着了,不用担心。”
江楚月眨了眨眼,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我原本只是在画符,没想到这么不小心,倒是把衣袖弄脏了。”
薛寒迟的状态不太对劲,江楚月笑了笑,把自己的衣袖举起来,想借此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虽然知道自己最近睡眠时间变长了,但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睡着得这么突然。
薛寒迟看着她的衣袖,上面被朱砂染上了红色,看起来刺目极了。
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猛地扎向心脏,薛寒迟低垂着眼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个杀伐不过眼,一个从未感受过不安的人,在刚才那一瞬间,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在看见那一片红色的时候,他大脑空白了一瞬,连向前走一步都忘记了。
他不敢想,若是江楚月真的出了事,他会怎样。
知道他还心有余悸,江楚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主动从他怀中起来。
“陪我去换身衣服吧。”
还是别让他看着这些红色了,不然他又要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了。
看着江楚月的笑颜,薛寒迟抿起嘴唇,露出一个笑容。
江楚月无奈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腕。
“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的没事。”
江楚月觉得他现在肯定在疯狂脑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推着他的后背朝着房里走去。
“等我把衣服换了,我们再一起吃饭,好不好。”
暖暖的太阳晒在人身上,薛寒迟这才感觉身体渐渐回暖。
“好。”
回到走廊下后,江楚月让薛寒迟去厨房端菜,自己则先进房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下。
考虑到江楚月身体不稳定,薛寒迟原本是想陪着她一起的,但在江楚月的极力劝说后,还是退了出去。
看着薛寒迟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江楚月轻轻将门合上,直接把系统叫出来了。
“系统,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尽管她晚上入睡的时间和往常一模一样,但是最近她醒得越来越晚了,有时候直到日到正午才将将醒来。
就算是春困秋乏,她也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
这些东西,都太不对劲了。
虽然她在生活里是个有些迟钝的人,但是都到这地步了,她想不发现都难。
伴随着一小会的沉默,系统姗姗来迟。
「回禀宿主,是系统做的。」
这一次,它没有遮掩,承认得倒快。
……
果然是系统搞的鬼。
江楚月没忍住腹诽,她刚才醒来的时候就有种直觉,没想到还真是系统做的好事。
「因为宿主违背原著剧情,需要受到惩罚,因此为了加速进程,系统为缩短宿主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请宿主见谅。」
系统是按照流程办事,况且江楚月确实没有完成任务,她确实理亏。
“好吧……”
在心底把系统问候一番后,江楚月退而求其次地问道。
“那我在这个世界还可以停留多久?”
总不能说她哪天莫名其妙地就一睡不醒了吧。
按照刚才薛寒迟那副慌乱的模样,如果她那天一声不吭地就晕死过去了,那得给他留下多大的心里阴影啊?
系统停顿了一会,「由于宿主的情况比较特殊,系统可以保证宿主在这具身体里待到十一月。」
换上新的外衫后,江楚月低着脑袋系着丝带,心里却还在算着自己的时日。
现在已经快要接近十月,如果是到十一,至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在这个世界和薛寒迟共处的时光,只有一个多月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江楚月就感觉心脏上坠着一块石头,每次想起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来到这个世界六月有余,陪伴薛寒迟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乍然到了离别的时候,她还有些难以接受。
“系统,是不是只要薛寒迟没有拿到乾坤镜,他就不会迎来那样的结局?”
系统停顿片刻。
「按理来说,是的。」
将最后一条丝带系好,江楚月推开门,眼中不再有犹豫。
“好。”
第86章 不得於飞(四)
渝州的秋日并不长, 短暂地到来之后,很快便又被猎猎的西风吹散了,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冷风从窗缝里曳进来, 将贴着剪纸的窗户吹开, 敞开着发出呀呀的声响。
幸而纸窗还算牢固,在窗檐上撞了几下, 没有一点破损的迹象。
又是一阵风过来,纸窗啪嗒响着,眼见就要撞上墙沿,却突然被一只手拦住。
站在窗边, 薛寒迟将伸手将吱呀的窗户拉过, 合上之后还不忘将其锁上。
冷空气被隔绝在外,卧房内还燃着火炉, 身处其中便会让人觉得暖烘烘的。
薛寒迟转过身朝着床榻走去, 女子在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小半张脸露出来了。
看着走近的薛寒迟, 江楚月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拍了拍床沿。
“你来了, 快过来坐着,外面好冷。”
渝州的冬日来得太快了,江楚月明明记得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 这几日便已经刮起了冷风。
虽说不上有多冷, 可是耐不住渝州湿气重, 在风中站着便感觉这风都吹到骨头里去了。
如果是刚刚穿过来的江楚月, 或许还能在外面蹦Q一会, 但是因为系统的惩罚,她的身体越来越弱了。
不仅每日睡得越来越长, 现在竟是连一点冷都碰不了了。
虽然有些难受,但是一想到只有半个多月了,江楚月也只好生生受下来了。
在床上翻了个身,江楚月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在心里暗暗发誓。
不管怎么说,等她在那个世界待满五年,回到家后,还是要投诉这个系统!
“怎么了,可是冷了?”
在床沿坐下后,薛寒迟替她把被子掖好,声音有些低沉。
“还好,屋子里很暖和。”
江楚月笑着看向他,眼睛里像是琉璃般透亮。
她嘴角笑意轻柔,可薛寒迟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伸手握住江楚月的手腕,不动声色地给她输送灵力。
温暖的灵力流入经脉,江楚月顿时感觉身上的寒气被去了不少,双手伸出被窝也感受不到冷了。
“萧煜今日告诉我,说他寻到了一位医师,或许知晓你的病症,我们再试试如何?”
这一番话,薛寒迟完全是打着商量的语气说出来的。
他的声音嗓音有些哑,像是许久未喝水的人骤然开口,语调都有些浮。
江楚月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反手抓着他的手腕。
“你昨晚又没有睡觉吗?”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敏锐如薛寒迟,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
系统的惩罚她不能抗拒,所以这些天她都在薛寒迟之前睡着,但每日醒来都能看见薛寒迟在床边看着自己。
薛寒迟抿唇一笑,将她的手拢在手心给她输送灵力,还在执着于刚才的问题。
“我没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想不想见那位医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楚月的身体越来越差,她越来越怕冷,魂魄也越来越虚弱。
刚开始发觉的时候,薛寒迟便立刻寻了些医修给她治病,但他在这镇上遍寻杏林名师,却无人能诊出她是生了何种病。
萧煜他们听闻了江楚月的情况,三五日便会来看望一次,每次都会带上些不同的丹药。
他也曾想过江楚月是否是中毒了,不过每次提出这个想法便都被江楚月否决了。
和薛寒迟的惶恐不同,江楚月似乎对于自己的身体接受良好,并没有因为这未知的疾病有过一丝烦恼。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面临什么,每天依旧是笑呵呵的,还像往常一样和他说着笑话。
明明生病的是江楚月,可在那些医师来看过之后,反倒是江楚月来安慰薛寒迟。
她总是会一边笑着,一边揉着薛寒迟的头发,然后告诉他,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她每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一日只醒三四个时辰,除去请医师的时间,薛寒迟都许久没有和她好好说过话了。
江楚月的长发在枕上铺陈开,像是乌黑的锦缎,也正是这抹黑,将她的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衬得更加惨白。
现在的江楚月就像是个瓷娃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摔碎。
薛寒迟看着她,心中的阴翳不可遏制地扩张。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真的……
剩下的事情,他不敢去想。
薛寒迟的气压太低,江楚月想了一下,将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脸颊,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我都可以的,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就再试试。”
系统的惩罚不可阻挡,就算找遍天下杏林圣手也没有用,这是这个世界所不能企及的力量。
也是薛寒迟无法改变的事实。
尽管知道试了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比起自己的身体,更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薛寒迟。
“你不用担心,你也知道,我总是能逢凶化吉,这一关我照样能挺过去。”
她不能把某些情况下,善意的谎言比起残酷的现实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薛寒迟当然知道她是在哄自己,但是听到她愿意之后,眉头还是舒展了不少。
“好,我明日便去将他请来。”
江楚月点着脑袋,将他的手腕带着伸进了被子,让他的手也暖和了几分。
被子盖住了嘴唇,她弯起眉眼,说话的声音嗡嗡的。
“暖不暖和?”
薛寒迟的眼睫原本是垂着的,见了她这副模样,唇边也有了些淡淡的笑意。
“暖和。”
江楚月咧嘴笑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疑问,于是便开口问他。
“你之前送我的那些金饰都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这里了,但是凡事和钱扯上关系,她总是会格外担心。
好像当初薛寒迟上船的时候也没有把那些金器带着,那那些钱都去哪里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很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