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现场唯一的清醒人——赵钱,决定主动关心全身包裹着严实的魏泽,“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会变成刚刚那模样?
白发碧瞳,肤色惨白,譬如妖邪。
“哈,自然是”那蛇妖收起戾气,正欲回答,被苏芩大声抢话道:“大人为就我怕被狗东西咬了中毒了,所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向麒麟你和太医院的人交好,也知道若好好的人被疯狗咬了,也会变得双目赤红,唾液横流,惧光,形容恐怖,大人也是一样。”
“不错。”向麒麟向前两步,与苏芩道:“疯狗的唾沫里含有恐怖的东西,一旦被咬伤,没有及时处理,好好的人便会变得双目通红,渴水发疯。”
蛇妖少年几乎气昏厥了,又被抢话!你们西厂的人真是好样的这会儿居然还讽刺他是疯狗?他一堂堂蛇妖,和狗那种东西怎能混为一谈!侮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今天你们都得死!!!
苏芩与向麒麟解释道:“大人变成这幅模样,若是被百姓发现势必会引起恐慌,所以我们才避开御林军,独立来集市寻找解决的方法。”
“便是她?”向麒麟指着七窍生烟的“干瘦婶子”道:“看起来也不像得了什么疯狗病的?她咬了大人?”
伙头大爷那晚地牢的回忆上线,拍了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忘了和向公公说,别被皮相迷惑了,此人可不是什么普通农妇,她身体里头藏着蛇,是个妖孽。”
向麒麟哦了一声焕然大悟,见众人的目光终于聚焦回他身上,蛇妖得意的笑了笑,“他说的没错,本小爷确是蛇妖,你们若是向小爷我跪下求饶,我可以考虑下不杀你们。”
向麒麟:“哦。”
赵钱:“......”
钱贵哆哆嗦嗦,“$%#@”
伙头大爷挠头,还在反应。
苏芩紧紧的牵着魏泽斗的斗篷,一脸警惕的看着蛇妖。
蛇妖:“他·娘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众人环成一个圈,将蛇妖围在了中间,除了钱贵,捧着大蒜,不动声色的往人后退了些。
向麒麟捏了捏指关节,威胁道:“你这个妖孽,快将大人毒解了,不然我们几个把你煮成蛇羹!”
伙头大爷虽心有忌惮,占着人多,大着胆子应和,“正好我师傅随身携带大蒜,煮汤去腥。”
蛇妖气的手抖,“你们,你们竟敢!”他好歹也是妖啊!世人听闻妖的名号,谁不抖若筛糠,今日世道变了?
蛇妖本胜券在握,如今看着这四人的架势,他竟然也慌了,前几日受的伤还未大好,法力确实微弱,不然也不会选择一具羸弱的农妇身体寄居。
蛇妖思虑再三,决定“好妖不吃眼前亏,先撤。”
只见那干瘦婶子两眼一翻,软绵绵的倒地,而后从嘴里吐出一条翠绿色的圆头小蛇。
“大人,蛇妖要跑!”
小蛇游走速度极快,却还是慢了一步,被魏泽捏住了咽喉,蛇躯疯狂扭动,蛇信子吐着嘶嘶作响,“魏泽!放开我!”
魏泽另一只手掐住了它的七寸,威胁道:“告诉我解毒方法。”
蛇的七寸乃是关乎性命的重要所在,这小子,居然真的对他动了杀心!蛇妖怒极反笑,桀桀笑出了声,“解毒方法?你以为你成了这样是毒所致?你莫不是骗人骗久了,连自己也骗过了吧?”
魏泽心头异动,手下一松,失了分寸,竟那蛇直直的从手上滑落了下去,那小蛇落地,竟在魏泽手中暴涨数十倍,化作一条巨蟒,露出一口锋利的牙,“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竟真的想杀我!魏延你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孙子,你的好孙子要杀我!那我便毁了这你誓死也要守护的上京!”
而后仰着蛇头怒吼一声,刹那间,风云变色,空荡的街市刮起了狂风,尘土飞扬,一夕间,什么都看不清了。
“大人!”
“众人后退!抓住沿街的建筑!”
除却苏芩,其余人皆听魏泽的话,退到了安全范围内。
苏芩顶着风沙,往魏泽方向挪动,直到摸到了魏泽的衣角,死死抓住。
“你过来做什么!”
苏芩紧紧的拽着魏泽的衣角,“大人,我说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魏泽正要斥责,苏芩顺着衣角摸索到他的手,紧紧握住,“大人,你要骂我便骂吧,胡乱你怎么骂,我都不会松手的。”
远远传来惊呼的人声。
人们只看到原本湛蓝的天空,须臾间便乌云密布,靠近集市的地方形成了自下而上的形如水吸龙一般的龙卷风,将天地连接,当中似乎还有模糊的蛇形影子。
“莫不是真龙现身?”
上京的人们议论纷纷。
狂风引来了雷电,电闪雷鸣之下,忽而下起了倾盆大雨。
魏泽站立在风雨中,斗篷浸湿,索性扯开丢弃,苏芩紧紧的抱着魏泽的手,任由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往脸上。
魏泽向着那风雨中狂性大发的巨蟒喊道:“你我的恩怨,不必搭上上京,你若不解气,我舍了这条命与你便是!”
“魏泽!你现在害怕了,求我了?可惜迟了!”
巨蟒说罢,风雨似乎又强劲了些,原本的龙卷风竟真的裹挟着大量的雨水成了水吸龙,直冲云霄。
魏泽上前一步,仰头道:“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愿意放过上京。”
那巨大的蛇头,俯向魏泽,湿冷的鼻息拍打在魏泽与苏芩的脸上,“除非你自戕,把这副皮囊留给我。”
魏泽神情淡淡,“好。”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苏芩的惊呼下,将她一把推开,那巨蟒见状,一笑,“终是有几分魏延的骨气了。”
“大人!不要!”
匕首寒光一凌,转了刀剑,直接插进巨蟒的眼睛!
“嗷——”巨蟒被猝不及防一刺,瞬间泄气,化回了原本半掌大小的青蛇,那原本被他引来的风雨肉眼可见的小了不少。
“魏泽!”单眼流着鲜血的蛇妖,躺在地上,恨恨的喊着他的名字,眼看着风雨渐收,水吸龙即将消散。
那蛇突然转头冲向趴在暴雨中的苏芩,魏泽奔向苏芩。
却迟了一步,两人被即将消散的龙吸水卷入中心地带......
风雨停歇,向麒麟他们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天空已然放晴,除了废墟及泛滥一地的狼狈昭示着先前的那场恶斗,集市干净的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不仅是那蛇妖,魏泽和小苏子也再次一并失踪了。
伙头大爷:“坏了,这下大人他们该是九死一生了!”
皇宫内,正在垂拱殿练丹的皇帝听闻上京一集市所在,突现水吸龙,大喜道:“此吉兆天垂相定是朕励精图治,得上天感应所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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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剑拔弩不张
不知过了多久, 苏芩才缓缓醒来,全身酸痛,像是跑了五公里的马拉松, 四周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咳——”熟悉的声音, 令苏芩瞬间从迷糊状态, 清醒了过来,在黑暗中胡乱的摸索, 直到触碰到熟悉的衣角,“大人, 你没伤着吧?”
“嗯。”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 苏芩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黑暗中审视四周, “这是在哪里啊?”
“应当是被卷入了一处暗河洞穴里。”
闻言,苏芩气不打一出来, “都怪那蛇妖!”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先找到出去的路”魏泽语气平静如是说道。
“嗯。”黑暗中,苏芩点了点头, 心想,等找到出去的路, 非要去店里点一份蛇羹,撒满葱姜蒜,以解心头之恨。
苏芩摸索着自然而然的攀上魏泽的肩膀,随他一起站了起来, 分不清是谁扶谁, 幽暗洞穴中, 魏泽身上专属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予她带来一丝安心之感。
他们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条地上暗河的河床部分,下方浅浅的洼着半脚深的水,仔细听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潺潺流水声以及四周滴滴拉拉的水珠声。
魏泽脚步一顿,似乎在判断水流的声量大小,而后调转了方向,“顺着这处走,注意些脚下,扶着石壁。”
“嗯。”苏芩紧紧的,抱着魏泽的手臂,一脚深一脚浅的缓步前行,前方出现了光亮,两人走出了溶洞,面前一片青山薄雾。
暴露在天光之下,苏芩畅快的吸了口气,“大人。”转头看向魏泽,惊喜的发现,魏泽变回了原本黑发的正常模样,兴奋的垫着脚尖,捧着魏泽的脸道:“大人!您变回来了。”
魏泽默默的嗯了一声,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变回来了,那般状态时他是可以夜视的,他比苏芩先醒,身处漆黑的环境中,什么也看不见,他便知道已然变回去了。
如今两人都安全了,魏泽冷下脸来秋后算账,“苏戈,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苏芩此刻还捧着他的脸,闻言,以为魏泽说的是这事,立马将手放下,讪笑道:“我不该对大人动手动脚的。”
“不是说这。”话音落地,又觉得有些不妥,咳嗽声掩饰道:“先前命你躲着,你怎不听?今日你是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了?”
魏泽说到这儿,愈发的后怕,他失去意识前仍牢牢的抱着苏芩,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摸索着寻找苏芩,待确认了苏芩没事后,才松了气。此方担忧表现在语气上,更多是斥责。
苏芩认错的点了点头,“大人,我晓得了,下回一定躲开。”
“你还想有下回?”
“哎呀,自然是不想的。”心里头却唱反调,“下回我还敢。”
苏芩摸不清如今她的心态,她对魏泽的好颇有些义无反顾的味道,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对他存在一些不应当存在的旖旎心思,但魏泽只当她是下属,况且魏泽并不知道他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了她是假扮的太监,那后果.....
苏芩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先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
山路虽然崎岖,两人走着走的,四周景色也逐渐出现了人烟的痕迹,远处有一上了年纪的老伯打着赤膊,肩膀上扛着一担柴,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去,苏芩喊了一声,追了上去,“老伯,老伯等等。”
“小....兄弟还是姑娘,什么事啊?”
“这里是哪里啊?我跟我夫君被龙卷风从上京卷来此地,不懂得出去了。”苏芩手指着后方不远处的魏泽道。
那老伯瞅了瞅苏芩身上湿哒哒的衣衫,以及几乎糊在额边的湿发道:“龙卷风?你们莫不是从山上的溶洞里出来?”
苏芩点点头,“老伯你这么知道?”难道是之前除了他们以外也有不少人曾经被龙卷风卷到那处溶洞?
不容苏芩细想,那老伯笑道:“那便是了,这里是沙溪镇,离上京有两个山头的脚程,从这里到最近的集市至少得走上一天,此刻已近黄昏,夜里路上多野兽,左右你们暂时走不了,我家就在山脚下,去我家歇息一晚,吃个便饭,明日再出发。”
没想到,这老伯如此热心肠,苏芩直呼世上还是好人多,连小跑向魏泽说了这好消息,魏泽点了点头,他们这幅狼狈的模样,确实需要借地梳洗一番,扯下腰间的一枚白玉坠子递给苏芩,“给那位老伯,便说我们今日叨扰了。”
老伯连连摆手,只说顺便的事儿哪里需要如此贵重的东西,见老伯连连推脱,魏泽也不再勉强。
老伯的家在山脚下,四周果然如他所说的,除了他一户之外,便再无人家,简简单单的杉木屋坐落在群山绿水之间,别有一番雅致。
“来,你们进来。”老伯热情的推开了院子,招呼魏泽与苏芩。
“老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魏泽神色一凛,苏芩脚步一顿,那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蛇妖少年,正大咧咧的从木屋里踱步而出。
见到两人也是一愣,随即摆出防御的姿势,“好家伙,你们居然追到此处来了!”
暮色下,少年的眼睛金属般的光泽,杀意在四周涌动,魏泽,下意识将苏芩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开刃的匕首。
匕首明晃晃的寒光刺痛了少年,咬牙切齿道:“你这卑鄙小人,三番两次的说话不算话,出烂招!”
妖虽然有强大的治愈能力,但被匕首刺到眼睛这类部位依旧要等了三五日才恢复如初,如今看到这匕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恨不得将魏泽一口吞了才好解气。
双方剑拔弩张,眼见一场恶斗不可避免,只见那邀请他们过来的老伯放下背上的柴火,猝不及防的给了蛇妖少年一个大暴栗,“死小子,对客人也这么没礼貌。”
魏泽、苏芩:“......”
少年原地转了两圈,差点摔倒,待站稳后,难以置信的看向老伯,“老头!你居然打我!”
“再啰嗦,今晚没你的饭吃。”
“哼!”那少年居然真的收了手,可怜兮兮的揉着头,“一点也不疼我.....”
老伯教训完少年,抱歉的向魏泽他们解释,“我这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曾经若有所得罪,不要跟他计较,他脑子有泡。”
苏芩:“......”儿,儿子,难不成,面前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伯也是个蛇妖?
魏泽淡定的作了个揖,“应当是我们叨扰了,抱歉才是。”
“哪里哪里,说什么抱歉,进来坐坐,我先拿两套干净的衣裳,给你俩换上,一会儿便能吃饭了。”
“那便麻烦老伯了。”
“不麻烦,至于你。”老伯拽着蛇妖少年的衣襟拎狗一般往屋内拖,边拖边教训,“我有没有告诉你,出门在外要多结交朋友,不要总是欺负人?你看你总是不听话。”
蛇妖少年委屈巴巴,“我哪里欺负人了,我前几日回来眼睛都流血了,就是他害的,你还把他们请回来吃饭,明明是我被欺负了。”
“那肯定也是你不乖.....”
“......”
老头去而复返,魏泽苏芩换上了干净的常服,坐在院子里等着吃饭,同他们一起等待的还有蛇妖少年,画面既和谐又诡异。
谁能想到前些日还殊死搏斗的三人,居然在今日平静的坐在农家小院里等饭吃?
少年瞅着魏泽,眼里依旧闪着幽幽的绿光,苏芩警惕的往魏泽方向挪了两步,少年嗤笑一声,“胆小鬼。”
苏芩扒着魏泽手臂,反击道:“你不胆小?方才是谁被老爹拽着领子骂的不敢还口?”
“他才不是我老爹!”
正好老伯端着煮好的酸菜鱼出来,听到这话,又当场给了少年一个暴栗,“怎么?老爹对你不好,想去别人家当儿子啊?”
“呜,”那少年呜咽一声,委委屈屈的没敢回话。苏芩见状,忍不住偷笑——怂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酸菜鱼用的是山涧小溪里的野生白鲫鱼,个头小巧,味道鲜美,配上老伯自家用山泉水腌制的酸菜,酸爽非常,还有萝卜干泡菜也很爽脆,就着焯过水粒粒分明的梗米饭,吃的肚子都不懂的饱,一顿饭下来,苏芩捧着肚皮只想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