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和盘托出,“我叫苏芩,先前是那皇帝的后妃,走水的茭芦馆便是我曾经的住处,走水也是我设计的,为的便是金蝉脱壳,以太监的身份混的日子……”
“苏芩,”魏泽细细咀嚼这两字,突然笑了笑。
苏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听到魏泽问她,“是草字头的芩吗?”
“是。”一颗心莫名松了下来。
“这名字倒是起的好。”
阿芩,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魏泽在心里来回的描绘这个字,而后闭了闭眼。
从今往后,我便记得了,你叫苏芩。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苏芩,将她的名字放在了心里。
外头的雨也渐渐收了,天空露出天青色,阳光重新洒满大地。
苏芩以为魏泽还要说些什么,谁知道他问完这句话后,便无后续。
踢了一脚土将篝火扑灭,念了句“日日涧边寻茯芩,岩扉常掩凤山青。”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道:“走吧,阿芩。”
两人一路向西,苏芩不问去处,直到跟着魏泽真正到了西南的驿站。
早早有人等待那边等待接应。
“大人.....”看到来人,苏芩有些警惕,魏泽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平静与她道:“我父亲曾经的学生,自己人,不要紧。”
差点忘了,魏家曾经三朝元老,他的父亲曾经任帝师,虽然魏家灭了九族,但学生不在九族之内,没被牵连,也是意料之中。
来人身着胡服,看起来确实中原人的外貌,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蓄着半长不短的胡须,面颊瘦长,眉毛粗黑,看起来倒是可靠的实在相。
“公子。”来人向魏泽作了个揖,“已等候公子多时,公子随我走吧。”
魏泽点了点头,拉着苏芩跟上来人,苏芩在身后,小小声的问魏泽,“他怎么知道你回来这里?”苏芩奇了怪了,劫狱是她劫的,她又没和任何人说。难道是向麒麟?
思及此,苏芩便问了,“是向麒麟通知的人嘛?”
魏泽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自然是趁你睡时,我通知的。”
见苏芩不解其意,魏泽偷偷往她手心塞了个物件,“你自己看。”
苏芩将手摊开,里头躺着一枚小小的类似火折子的竹筒子,“这是?”
“鸣镝,”魏泽耐心的解释,“将其拉开,对准天空,夜间变回射出亮光,令人知道我们所在。”
“哦,信号弹啊!”
苏芩焕然大悟,而后又道:“大人,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魏泽看了她一眼,理由充分,“你又没问。”
“那.....”苏芩哑口无言,确实是她没问。
她就说,这一路上魏泽镇定自若,八风吹不动,原来是一切心里有数,害她担心的.....好像她也没什么担心的,奇怪,好像从一开始她便对魏泽莫名的充满自信。
“好吧,虽然我没问,但有什么事,大人你也可以主动告诉我。”苏芩想了想说道。
“好,以后有什么事都和你说。”
......
皇宫内,已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发现魏泽越狱后,大发雷霆,派出御林军整个上京搜查魏泽的踪迹!
气的在紫承殿乱咂东西,“好啊,魏泽果然存着不臣之心!当初朕便不该留他!”
“圣上息怒,服颗丹药清清火。”
方士笑吟吟的从玉白的瓷瓶中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递给皇帝,皇帝二话不说一口吞下,深吸一口气后,精神更甚先前,“还是你好,若是魏泽没跑,这会儿仙丹也炼成了。”
“不妨。”那方士望向燃的正旺的巨型丹炉,阴恻恻道:“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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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峰回路转(新增1000)
男子在前方引路, 左拐右拐之后,来到了一间朱红大门、雕栏画栋的宅院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油赤酱的油泼辣子味,叫苏芩怀恋起前世常吃的重庆串串香。
虽说如今所在地是架空的时代, 但大齐的国土疆域,依旧可以参考古中国的版图。
这往上京的西南方向走, 可不就是现代的川蜀所在吗?
苏芩前世曾在川蜀读了四年大学, 对川蜀的美食了如指掌,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开始报起了菜名, “唔,好想吃火锅、桂花冰粉、红糖粑粑哦。”
魏泽看了她一眼, 道:“等会带你去吃。”
苏芩闻言立即两只手握成拳头, 怼在下巴处。
眼神亮亮的,点头如鸡啄米, “好呀好呀。”
加起来,从穿越至今, 她也有大半年没吃过川菜了,简直把她馋哭了。
呜呜,川菜我来了!
魏泽见她这双眼放光的模样, 忍不住的手弹了弹她的头,“你怎如此馋, 走到哪都想着吃?”
苏芩笑回:“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爱吃本就是人天性,馋也没什么,再说了蜀地美食甲天下, 吃过的人没有不喜爱的, 美食非常多, 尤其是川蜀火锅。”
魏泽有些不解,“上京不也有火锅吗?这川蜀的火锅有何特别?”
“特别,自然是特别!与上京的黄铜火锅汤底清汤不同,川属火锅里头的汤底铺满了鲜红的牛油。想吃什么都可以放里头,黄喉、牛百叶、猪脑花,烫熟之后,用泡着小米辣的酱油醋沾一沾,美味非常。”
说到这儿,苏芩吞了口唾沫,“大人你若吃上一回,定也恨不得顿顿吃川蜀火锅。”
魏泽忽然停下脚步,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你怎对川蜀之地的吃食如此了解?我记得上京也没川菜馆。”
魏泽突然记起,似乎苏芩的口味也偏川蜀辛辣,比如随身携带的花椒盐,上京菜肴可基本用不到这类调味。
可,苏芩,曾经的茭芦馆采女不是说是上京官宦的庶女吗?
官宦之家的庶女未婚配前连出门上街的机会都少,更不可能前往千里之外的西南腹地。
若说是随家中做官的长辈一同前往倒是合理了,然而西南蜀地从本朝以来便是罪官流放之地,苏芩家里并未流放至西南的长辈,她又如何能够对上京没有的川蜀吃食如数家珍。
“啊……”苏芩没想到魏泽会突然问她这些。
眼珠子一转,打幌子道:“其实,是因为,唔,我家里曾有聘用过蜀地的厨子,因此对蜀地吃食比较了解,对,就是这样!”
魂穿什么的,能不说便不说,听起来非常扯淡不说,还容易让魏泽以为她鬼上身,请道士给她做法。
她这临时编排的说辞,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经得起推敲——她原身毕竟是官宦之家的庶女,钟鸣鼎食之家聘用几个来自外地的厨子,属实正常,毕竟家大业大嘛。
“哦?”有些疑虑一旦冒出,便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再看苏芩,又觉得她除了名字、身份、外貌外还有许多秘密瞒着他。
“你家中姊妹几人?”魏泽转头问她。
苏芩顿了一顿,没想到魏泽还没打消疑虑。
而后熟练的将原身的家庭关系倒豆子似的全给倒了出来,她是魂穿,自然是继承了原身的记忆,魏泽提出的这些问题丝毫难不倒她。
“大人,还要问什么?”苏芩自信满满,这样的问题才来几箩筐她都顶着住!
“公子,夫人请。”那身着胡服的男子站在向两边打开的朱红大门边,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胡人打扮的男子将两人迎进门后便离开了。
正厅里早已有人在等候,都是一些衣着不凡的中老年,见到魏泽与苏芩,欢喜的迎上前。
有的唤“公子。”
有的唤“弟弟.....”
还有的带着姓氏唤他,“魏小公子。”
团团将他们围在了当中,魏泽与苏芩一一介绍,“这里有些是我父亲的学生,有些是我伯兄曾经的同僚,也有些是我母亲那边的人。”
“这位是?”
人群中有人先问了苏芩的身份,魏泽回答道:“这位是我的夫人。”
此话一出,苏芩脸红了,怎么这么突然,突然到都没通知她一声便给她定下了魏泽夫人的身份。
问话的老者眼眶先红了,“好,魏公天上有灵也有慰藉了。”魏家当年满门抄斩,仅剩下魏泽一根独苗,命虽留下了却被充了黄门,何其恶毒,在座的谁能不知,但谁又敢真正做些什么?
老者话音落地,其他人也纷纷眼红了,跟着落下泪来,嘴里念叨着,“终于有人照顾小公子了。”
“弟弟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魏小公子他也有人爱了。”云云。
苏芩是个共情能力强的,看到这一幕鼻子发酸,也想哭了。
一时间抽泣声迭起。
苏芩抽抽搭搭,忍不住扶着魏泽的手臂嚎啕,哭道:“以后有我好好伴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哭了好一通后,几人才正式回归主线,先前的胡人打扮的男子也从别处回来,朝他们见礼道:“公子、夫人,圣上地宫有请。”
苏芩哭出的鼻涕泡骤然破裂,心头一咯噔,圣上?什么圣上?色老头追到西南来了?苏芩紧紧抓住魏泽的手臂,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别紧张。”魏泽安抚着拍拍苏芩的手,“此圣上非彼圣上。”
地宫里的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当年被老贼夺取了江山,差点害死的皇帝!
......
当苏芩得知此处地宫里“住着”的,竟是几十年前,被现任皇帝宣布驾崩的前皇帝时,苏芩整个人都凌乱了。
原来当初,现任皇帝老头为了谋权篡位,在小皇帝的吃食里搁置慢性毒药。
为的就是让小皇帝不知不觉的中毒,身体一日接着一日的坏掉,毕竟驾崩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太过明显。
这事他毫不避讳的安排给了当时御膳房内负责皇帝饮食的总管太监,嚣张的有恃无恐,将谋朝篡位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根本无所畏惧。
御膳皇的总管太监虽是个阉人但也明白何为忠君,帮乱臣贼子谋取君主性命之事往往是不能做的,偷偷将毒药替换成了使人精神不济身体虚弱的无毒药粉。
于是乎,服了瞌睡药的小皇帝,身体一日比一日的虚弱下去。
成天的犯瞌睡,看起来像中了毒时日无多的样子。
因而当年任摄政王的老皇帝在发现小皇帝昏倒时,才会不疑有他,确定小皇帝驾崩了,草率的连检查都不做,并命人丢进早已准备的好棺椁里。
趁着摄政王大喜过望,昭告天下的时候,御膳房的总管太监用一匹绵羊尸体换了棺椁里昏迷的小皇帝,并唤他的心腹将昏迷的小皇帝偷偷送出宫去,
宫外早有人接应,妥当的将小皇帝送往了西南。
而后便改朝换代,老皇帝上任,朝廷大换血,曾经的功臣、忠臣,被星皇以各种借口流放、诛杀,其中便有魏氏一族……
幸存下来的他们为保护小皇帝,蛰伏在西南一隅,经年养精蓄锐,招兵买马,坐等时机,如今便是那时机到来之时.....
“这些事儿,大人你一直都知道?”
苏芩惊诧,有段时间人人都骂魏泽,不配姓魏,骂他是老皇帝的狗,没有魏氏人的风骨,苟且偷生。
连那青蛇妖都那般误会他,但他什么也没有辩驳。
原来,他早就在暗中布了大局!
这运筹帷幄!
这格局!
这心思缜密!
这忠君爱国!
不愧是我苏芩看上的人!牛!
苏芩再次忍不住满眼星星的望向魏泽!被魏泽食指捅着酒窝,将头偏的过去。
“干嘛呀。”苏芩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这两天,魏泽摸我脸的比例有点高吼。
魏泽捏着苏芩的领子,啪叽将苏芩脑袋按下,目视前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臣携臣妇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芩:“……哎呀。”好吧,她又误会了。
声若蚊吶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低着脑袋,只能看到,靠近的一点儿明皇缎子绣的鞋面。
“朕早就说过了,魏卿来见朕,不必如此见外。”
小皇帝语气里透着雀跃,“魏卿已许久未来见朕了,朕听说,那反贼最近迷恋起了炼丹,不问朝堂,已多日未上朝,此事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微臣正是因此事而来。”
“ 果真如此?黄旭说你这回来了便不走了,是这样吗?”
魏泽点了点头,小皇帝见状,开心的拍了拍手,“如此这般可就太好了。”
小皇帝从小在这西南地宫长大,并没有多少封建统治者的威压,又长着一副娃娃脸,圆圆的大眼,看起来反倒有几分市井少年的天真浪漫,像旺仔牛奶的封面。
小皇帝乐完才发现苏芩的存在,指着苏芩,神情好奇的询问魏泽,“此女子是谁?”
“微臣的夫人。”魏泽毫不避讳答道。
“夫人?魏泽,你娶媳妇怎么也不跟朕说一声,朕连酒席都没得喝。”
“还未曾办礼。”
小皇帝咦了一声,不敢相信的揶揄魏泽,“如此漂亮的仙女一般的姐姐,你怎还舍得让她与你没你名分的私奔?”
三两句话,苏芩大致摸透了面前做小皇帝的脾性。
没什么心眼,心思单纯,说话直来直去,长得像个旺仔,一看便是好脾气的。
于是,苏芩大着胆子维护魏泽,出声道:“圣上莫怪相公,这事出有因,那贼老头儿要诛杀相公,情况紧急,臣妇便先随着相公奔来此地,并没想那么周率。”
魏泽拉了下她,不想她说更多。
但果然如她所料,小皇帝是个好脾气的,听她这番“直言进谏”却也不恼,更不摆什么上位者的架子,只是再次抚掌,开怀道:“魏泽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你看你,媳妇不仅漂亮,还那么的维护你。”
魏泽不置可否,苏芩小声嘟囔着:“我自己的相公,我不维护谁维护。”
这话落在同为年轻人的小皇帝耳里,再次惹了一番笑,而后竟来了一句,“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朕做司仪将你们的大礼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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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下大变
苏芩看向魏泽, 他只是低垂着眉眼,道:“全凭圣上安排。”嘴边几不可闻的凝着一抹笑。你看,被我抓到偷笑了吧!苏芩心里也甜滋滋的。
不多时, 他俩要在此地办亲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宅院,宅院里张灯结彩, 一片喜气洋洋, 女方出嫁前, 要由女性长辈梳头,苏芩“娘家人”都在上京, 自然不能够来。
再则,苏芩当初是以采女的身份送进宫内, 利用假死金蝉脱壳, 茭芦馆着火之际随之一起烧毁的除了雕梁建筑还有苏采女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