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儿!这屈易便是那喝花酒之人!
此时柳晨终于懂得了这花晴平日里那血气方刚的冲动,这想要打脸的劲儿一上来根本憋不住啊!
柳晨终用嫩葱似的手指着屈易道:“这位公子,昨日你可是在西乐坊间喝酒?“
西乐坊,可是堪比平康坊的地方,但因为地处偏僻,价格自然比那达官贵人云集的平康坊低上不少。
这时候慕容小婉也一惊。
柳晨虽然热爱八卦走街串巷搜集话本子,但还是比花晴沉稳一些。
今日这柳晨这么一指,必然由她的道理在。
花晴则心里莫名有些醋味儿,斜睨了柳晨一眼:怎地,这柳晨今日要出头抢功?
只见寇静心里一颤,却又立马笑着说:“你们这些开斗小民,还真是惯走这些三教九流之地。别说什么西乐坊,就是西市,我夫君也是少来的。今儿要不是我说出来逛逛,他可宁愿在家里读书写字呢。”
屈易则不由地心里打起了鼓,昨日借口出门买四书五经精装版,然后逛到西乐坊喝花酒的行径被这小丫头看到了?
自己已经乔装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这小丫头难道有火眼金睛之术不成?
于是屈易便壮了起了胆,一脸忠贞地看了看寇静,点头肯定。
不过是在四书五经里套上艳情话本子罢了,也是读书呢。
寇静见屈易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便放下心来,接着捂着嘴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慕容小婉,没想着你如今见屈易清贵家庭和美,自身低贱而不得,便想着给他泼脏水来折辱我两,真真用心险恶!”
柳晨恼怒道:“我亲眼见着屈易在那西乐坊,虽然衣着变了不少,还特地修饰了脸面,但是,那耳后的红痣,我可是记得清楚得哩。”
柳晨记得清楚,自己在西乐坊周边搜集话本子,这西乐坊里各种污秽之声传出来,不堪入耳。其中有一家酒馆里最是孟浪。
自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黑色布衣,乔庄得奇怪的孟浪男子,自己真真印象深刻。
这耳朵后一般人乔装难以遮掩,柳晨这热衷探人的,不由得地注意到了那里。
慕容小婉点点头,一味地说像,这寇静夫妇断然是不认的,柳晨这回摆出证据,才是对他俩构成实质威胁!
果然这时候屈易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耳朵。
寇静心下起了疑,这耳后的红痣可不是红痣,是屈易的出生胎记。
当时便暗中找了道士问了,说是在耳后有红胎记之人风流多情,难以束缚......
这丫头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这屈易这时看到寇静犹疑地看着自己,顿然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实在欲盖弥彰,反而令人生疑。
于是自己灵机一动,干脆放下手来,装作坦然地说道:“这耳后有红痣的,可是太多人啦。你一个小丫头,凭什么认定那个人就是我?\"
屈易又勾起了那清秀的眼角,笑着说:“再说了,这耳后有红痣的,说不准是我进这食馆之后,你们看到的。\"
没点面不红耳不燥的说谎技能,还能在这母老虎眼皮底下混?
这时寇静便也抿了抿嘴唇,哼,差点中了她们的离间计!
柳晨这时有些恼了,急着说:“昨日的申时,寇静,屈易可曾在你身边?“
寇静稳了稳心神:“昨儿这个时辰,屈易出去买四书五经去了。是不在我身边,但也不能说明什么。”
关键时候,怎能倒戈!
屈易看了看寇静,面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婆娘在家里再凶悍,饶是不敢再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难看,毕竟今儿要丢人,也是一起丢人。
这时候小愿食馆外来了三三两两的浮人。
这人未到,声音先到。
“慕容小娘子,今儿有什么贵菜,便上来罢。”
“哎,今儿大牛子阔了?”
“哟嘿。前几天我在那西乐坊附近打着散工哩。说起来,西乐坊他们里头的可多那种外边穿着清贵丝绸长衫,到西乐坊一脱,便成了平民模样的人......
这时候,大牛子突然觉得小愿食馆里的人目光如利剑,将自己看得好不自在。
怎的?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来吃饭的啊!
“昨儿那个时辰,你见着我了吗?”
屈易便突然大步上前,偷偷给大牛子塞了几块银两。
这些银两,是自己这个月的所有资金了。
屈易心里难受了一番。
都怪这个母老虎,害自己只能去西乐坊这种地方。
平康坊的月儿啊.....
屈易内心更加痛苦。
大牛子内心一跳,接着又想到曾经被那贵人收买诬陷小愿食馆,之后反而入了京兆府狱,出来又被那些贵人打了个半死的往事。
当下便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抖如筛糠。
大牛子急忙将屈易给的银两塞回去,大声说:“别可再来这一套了。我大牛子虽然一条贱命,但经不起入狱被打几次了!”
大牛子指着屈易说:“就他和几个公子哥儿,西乐坊周边的人都知道,这乔装可是惯了的。平日那华丽长衫,一到西乐坊,便脱了外头的长衫,乔装打扮一番,装作平头百姓的模样。”
屈易当下喝道:“你胡说写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大牛子懒理屈易,接着说道:“西乐坊的青儿都说:‘他们喝酒时,都吹着要不是家里的那些母老虎,自己夏天还用这么辛苦,里外穿着两层......”
这不说,周边的众人这都来了兴趣。
众人里眼儿尖手脚利索的,便故意蹭了屈易一下,这屈易便露出了里头那褐色的里衣。
哟,还真的有,这富贵人家,如今都兴这穿法?
于是周边人不由得窃笑。
这时候寇静一听,便终于忍不住冲上来呵斥屈易:“这浮人说得可是真的?”
屈易见寇静还有相信自己的意味,心下赶紧想着说辞。
哪成想这寇静还没等屈易张口,便声音发颤,高声说道:“从婚后第三月开始,你便说自己时不时体虚,有风邪入侵。道士说里边必须加个灰褐袍子御寒抵风邪之气。“
......
慕容小婉不由得长大了嘴巴:这屈易还真能编!
寇静抽抽搭搭地说:“哪怕是夏日也是如此。原来,都是你的借口!”
屈易急忙跪下,低声说:“娘子,你听我解释。这浮人和慕容小婉,她们都是一伙儿的。你可千万别信她们啊。”
话音未落,这食馆外那一女妇追着一男子满地打:“让你装!里一层外一层,都从哪里学来的道士说道风邪入侵?赖在那清贵的公子哥儿屈易上!就知道喝花酒!”
寇静一听,放声大哭。
这真是丢人丢到大街上了。
屈易一惊。
今儿怎么这么背运,啥事都能撞上。
屈易思忖了片刻,便好生和寇静说:“好娘子,这都是误会,这都是从哪来的下等之人呢!这外头乌烟瘴气之地,待回到家里,我再慢慢和你解释罢。”
寇静慢慢地沉静下来,便不作声。
许久寇静缓声说道:“慕容小婉,你给我打包两份桃胶杏仁桂花汤。”
……
这时候周边看热闹的众人都不由得窃窃私语。
这都丢人丢到方圆一条怀远坊了,还念着这桃胶杏仁桂花汤?
花晴却吐出一口浊气,大声说:“喝完了可别太想着我们小愿食馆!”
慕容小婉则眯起了眼儿,这寇静该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
果不其然,隔日,寇府便传出了屈易因为喝那桃胶杏仁桂花汤暴毙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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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桃胶迷魂汤(三)
屈易因为喝那桃胶杏仁桂花露暴毙的消息传出后,寇府的老婆子信誓旦旦地和路人说着:“我就是亲眼儿看着我们家阿郎,喝了那杏仁桂花露,便两眼发白,四肢抽搐......接着便不省人事!”
另一枚老婆子则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积极证明自己人在现场:“还好我们家娘子慢着喝那杏仁桂花露一步,见着阿郎不对劲,便赶紧扶起阿郎,可是迟了一步啊,那阿郎仿佛中了邪一般!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啧啧!“
这事情一传开,长安人百姓不禁议论纷纷。
“这慕容小婉好不容易靠这甜品有了些人气,现在又惹上麻烦了!这次可是闹出了人命啊!”
“寇长侯的女婿,这长安城里一等一的清贵公子哥,虽然前日在小愿食馆闹出了不明不白的风流账,但怎的也是一个大活人啊?”
“这年头,居然还有“迷魂毒\"一说?”
“嘿,前日那不是有人来闹,说他夫君也是喝了那甜品,中了迷魂毒,从此养了外室吗?”
......
这传到了盛阳侯盛媛的耳中,盛媛可是笑得花枝乱颤。
之前自己暗里鄙夷这寇静使阴谋逼迫屈易入赘,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寇静自知自己相貌普通,压根入不了那屈易的眼么?
没想着,这寇静要么不干事,这做起事来便一鸣惊人啊!
这不,心狠起来,连自己的夫君也能......
盛媛越想越心花怒放,弯起嘴角喃喃自语道:
慕容小婉,虽然这段时间我受了堂姐盛淑的警告,只得忍忍你,但是我能挑拨那些长安城贵女针对你啊!
要怪,只能怪你以往作孽太深,天道轮回罢了。
盛媛得意地啜了一口蒙顶石花。
蒙顶石花,回味甘甜悠长......
这小愿食馆的菜闹出人命的事儿一出,梁府的永和公主和梁夫人,应该也知晓了吧......
*
这事情越传说越离奇。
梁皓宇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他已经总结出深刻规律,凡是和慕容小婉有关联的,很有可能就有案件发生!
“梁少尹,这寇府没有报案。但是这长安城谣言四起......”杨理本就是个走街串巷搜罗美食的明朗郎子,这些日听得各种谣言多得数不胜数。
这家店传出这慕容小婉作法让屈易失魂落魄,结果屈易一命呜呼了。
那家店便说着慕容小婉以往便在屈易身上下了迷魂毒,前日见屈易家庭和美,恼羞成怒......
越传越刺激,加上说书先生在店里又一番添油加醋。
杨理越听越上头,那饭量都比往日多吃了两倍。钱袋都快空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杨理痛心疾首。
梁皓宇不解杨理的心痛,点点头:“这种流言流传甚广,京兆府理应去调查才是。”
这头梁皓宇便带上杨理、胡仵作和几个差役,前往寇府一探究竟。
这还未踏入寇府,这寇府已然一片道士作法,到处飘着素白大作丧事的模样。
这时候,寇府的阍人见着这梁皓宇一行人,便赶紧一转头往寇府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阍人才出来,说道:“梁少尹,寇家主子交代,除了寇氏和屈氏的亲戚,其余人一律谢绝。”
梁皓宇摇了摇手中的鱼袋,威声说:“京兆府过来探事,违抗者一律按违反公务处理!”
这阍人才又战战兢兢地又进府通报。
好一会儿,阍人捂着脸上一个大红印跌跌撞撞地跑出,低声说道:“我家主子说,她已经和大理寺通报过了,大理寺说不究查。京兆府官员大人请回吧。”
大理寺已经打点好关系了么。
就大理寺卿那个昏庸的老头子......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拱上这个位子的。所以当初自己毅然决绝地进了京兆府。
梁皓宇不仅嘴角浮出一丝讥笑。
很好。
梁皓宇往杨理那使了个眼色,杨理便一把上去将阍人制服,接着转给另几个差役。
杨理喝到:“这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必须守住自己的钱袋子!
梁皓宇满意地点点头。
杨理虽然好色好吃......但在大事上还是有底线的。
这一行人便施施然地进了寇府。
这个府邸离寇长侯府还有一小段距离,是寇长侯专为寇静修盖的新府邸,供她和寇易新婚所居住。
这里环境幽静,建筑高雅,倒是符合寇静这对夫妇往日在长安城里清贵的名声。
当然,前日到小愿食馆闹出笑话之后,这清贵的名声已然崩塌。
于是这隔日便传出屈易死亡的消息......
梁皓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周边紧锣密鼓地操办丧事的人群。
终于,一名一身白衣,哀戚愁容的贵妇由一名婢女搀扶着,走出大堂。
“原来是梁少尹。有失远迎。”贵妇面色黯淡,抹了抹眼泪唉声道,“妾身自郎君突然走后,身子便不大爽利,今日操办丧事更是精疲力竭。若有让梁少尹觉得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梁皓宇说道:“屈夫人节哀。这因为长安城今日谣言四起,本官便想来探探究竟。听阍人所言,之前你们已经通报过大理寺?”
寇静低声叹道:“我家郎君走得急,又是这般年轻的年纪......便想着给郎君一个安宁,尽量不惊扰官府。但因为死因离奇,我爹寇长侯便已找了大理寺的官员亲自过来,他们说便是邪症不好纠查,便让我尽快办理丧事事宜便是。”
邪症......
梁皓宇心里不由得好笑。
大理寺如今用邪症便可以结案的吗?难怪大理寺办此案不敢到处声张。
寇静见梁皓宇不为所动的模样,便继续说道:“妾身便想着不再惊扰京兆府,还望梁少尹理解...... ”
梁皓宇点点头。
寇静便转身向两侧的婢女说道:“那么,送客。”
梁皓宇此时见着寇静的身子一松,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梁皓宇心里冷哼一声。
“屈夫人。”梁皓宇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说,“寇长侯和我爹梁国公,也算是世交。今日,我不是京兆府少尹,而只是一名过来吊唁的友人。”
“这......”寇静万万没想到这梁皓宇这么厚脸皮!
这一身公差衣着,带着一番京兆府差役的阵仗,说是不是来办案的谁信啊!
可如果拒绝了,便是拒绝了梁相国府的面子,自己是万万不敢的呀!
寇静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么,梁少尹......哦不,梁哥哥,就你一人便可,其余的......”
寇静目光冷冷射向这周边一副差役模样的人。
“我是梁哥哥的至交好友,喊我杨弟弟便可。”杨理爽利地说道,“那位是梁哥哥的至交好友,喊他胡哥哥罢。“
梁皓宇笑着说,那么,就小杨和老胡这两个弟弟和哥哥留下,其余差役便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