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小婉听着了柳晨和大牛子的话,便盯着邵氏那苍白的脸,继续笑道:“这太常少卿夫妻啊,真是互相咬着狐狸尾巴!搞不好昨晚他俩在一起,是谋划着要害那太常少卿呢。”
“你……你血口喷人!”邵氏颤抖地指着慕容小婉的鼻子,“诽谤良民,该当何罪?”
慕容小婉攸地变了脸色:“太常少卿夫人,小愿食馆可不是好惹的。你说我这儿的人是狐媚子,和你夫君之死有关。怎的,我便忍气吞声地应了?我不过以眼还眼罢了!”
接着慕容小婉又笑着转向梁皓宇道:“依我看,这小年轻傍上了太常少卿夫人,很有可能是个胆小图财的。一旦有性命之虞,什么都能招了。不妨从他那下手……”
梁皓宇微微一震,冷的盯着慕容小婉。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邵氏一听,想到那小面首往日的行径,一慌便瘫倒跪地。
那小面首被这京兆府威逼利诱,真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反正最后也没成,索性……
邵氏咬咬牙,便哭道:“我招了,我招了。我昨日是在那小面首那,本想着晚上和他一道跟踪太常少卿,那树林里把他推到河里,哪成想有人先行一步……真凶不是我们!”
咦,这慕容小婉一说这么快便招了?
梁皓宇瞅着那哭成白粉掉落一地,脸上满脸皱纹的邵氏,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让人将邵氏押下送到京兆府狱。”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不过,那真凶又是谁呢?”
周边人窃窃私语。
慕容小婉冷哼一声,面沉如水。
接着,一名差役又来禀告:“那京兆府胡仵作正在查明死因,但说是看上去虽为意外失足而亡。但身前应是被下了蒙汗药。”
梁皓宇道:“这蒙汗药可是禁药……”
这时候他想起和杨理在射粉团之后那头晕的感觉。
杨理和他对视一眼,接着说道:“这太常少卿前日便在张家馆射粉团,那胡姬确实可疑。”
梁皓宇道:“这白日我们便访查过,除了长命缕系得松散之外,似乎并无异样。”
突然梁皓宇想起那张纸条,拿出和杨理一看。
“今夜子时,张食馆后屋。”
“蒙汗药......”半夏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我前些日在那药材铺,便听道陈郎和他雇来的医师商量着进曼陀罗,还有草乌头......”
草乌头?
慕容小婉不由得想起那仪兰案中的兵部尚书之死,甚至更早些的,极乐馆的翠红......便望向梁皓宇。
而此时梁皓宇也正巧看向慕容小婉。
慕容小婉碰着了梁皓宇的目光,两个到底觉得尴尬,便急忙移开了视线。
“这曼陀罗花,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药医官捻着胡须说道。
“半夏,你这次以功赎过。”药医官道,“这次的调查蒙汗药、草乌来源,你好好配合梁少尹。”
半夏点点头。
“这么着,这会儿我们先审问陈郎的药材铺。今晚,再去胡姬那......”梁皓宇冷声道。
“胡姬的张家食馆后屋,须提前埋伏好差役。”梁皓宇道。
慕容小婉这时候觉得这梁皓宇似乎若有若无地又看了会儿自己。
慕容小婉心里不由地一哼。
就算你单刀赴会,牺牲色相,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梁皓宇这时候也不由得收回了目光,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种机密的部署,为何要在慕容小婉面前说?
于是梁皓宇威声道:“我们先回京兆府,接下来再进行安排。”
慕容小婉这时听出梁皓宇的不自然,讥讽道:“望梁少尹专心破案,找出这蒙汗药和西域草乌的来源才是。”
梁皓宇大步迈出小愿食馆。
*
子时。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暗黑的天空中。
梁皓宇一人行至张家酒馆的后里屋,面沉如水。
下午到那陈郎的药材铺已经搜查过了,却并没搜到那蒙汗药和西域草乌。
那陈郎和医师便是死也不吭声,一口咬定是半夏为了报复才诬陷的。
现在的线索,便暂只有胡姬这一条。
梁皓宇正思量着,这妖冶如花的胡姬便迎到了跟前。
“客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胡姬笑道。
梁皓宇并不动声色,随着胡姬进了里屋。
梁皓宇四周看了看,这后边还有个小院?
胡姬神色紧张,不一会儿又笑道:“那只是寻常的小院而已。”
梁皓宇点点头。
胡姬这会儿便倾了上来,温暖的鼻息贴近梁皓宇的耳边:“客官,妾身知道这样十分唐突。但如今妾身身处险境,望客官能助我一臂之力,要让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愿意。”
梁皓宇淡淡地说:“你究竟处何险境?”
胡姬低声道:“近些日的射粉团之戏,乃是有人强令我们西域女子为之。”
梁皓宇问道:“你知道这是何人?”
话音未落,这小院后变出来一阵扭打厮闹声。
京兆府差役将一名男子扣押。
那名男子满面络腮胡,凶狠道:“好啊 ,你个胡姬,竟敢偷偷报官?我要灭你全家!”
那胡姬浑身颤抖,跌坐在地:“你......你是官人?”
这时候杨理递上来一包东西:“刚才在这男子身上搜到的,这饶便是蒙汗药和草乌。不知他们怎么会和这些食馆搭上关系的。”
梁皓宇道:“这么多的食馆,和这射粉团之戏,我寻思并非关系紧密,这个团伙,只是打通了关系,让在食馆前做此行径,以便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比如,那太常少卿之死......”
杨理便踢了那络腮胡男子一脚:“如实招来,这太常少卿之死,可是与你有关?”
那络腮胡男子急忙磕头:“小的发誓毫不知情!小的只是在西域和中原之间游走贩卖些草药罢了!这杀人之事,小的是万万不敢做的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草药!”杨理冷声道。
“全部送回京兆府狱。一个一个审查。”梁皓宇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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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盛媛和张书雅
京兆府内,梁皓宇揉了揉眉心,放下了案卷,心下烦躁,不由得出了府。
“这些人只承认贩卖了草药,那太常少卿巫朝之死,却是撇得一干二净......
“那胡姬只是招供了给那太常少卿下了缓性的蒙汗药,但是为何人所迫便是不知晓,只道他们都为蒙面。”
“那些胡姬确是西域底层的奴婢,有些确是想借此戏找良男赎身.....”
杨理刚才的一番话饶是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看到今儿京兆府贴出的告示没?那长年贩卖蒙汗药的那群人,都被端了个底朝天!”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这邪药实在是祸害!”
“那......太常少卿巫朝之死和那胡姬到底有没有关联?还是......到底便是端午中邪了?”
“这太常少卿巫朝,可是太子李立身边的红人,这掌吉礼、凶礼事务的却这么中邪死了,真真可笑!”
长安城百姓在议论纷纷。
梁皓宇远远听着,心内苦笑。
这时候竟不知不觉逛到了小愿食馆附近。
安神之药喝着呢,梁皓宇心里很是淡定。
恰时慕容小婉正在小愿食馆忙活着呢,这一边和花晴柳晨讨论着端午之案,一边得意地嗤笑:“这个京兆府,面上踹了走私草药党。实际上啊,那太常少卿之死可不就还是一团疑云么?成天瞎转悠盲办案,他便是办事不力!”
“还有这次太常少卿夫人招认得那么快,还不是多亏半夏、还有大牛子和柳晨嘛!”
大牛子便乐呵呵地又灌下了两壶酒。
这个浮人大牛子,当初就是少打了几十大板!
梁皓宇气得紧紧地攥了攥手里的银饰鱼袋,抬脚向别处走去。
今晚的安神药看来得多喝了。
大牛子突然浑身发寒:刚才是不是有人暗地里骂我了?
*
张书雅端午这几日都在诗社忙活。
曲水流觞、出字谜,贵女雅士们自有自个儿高雅的玩法,且对那西市上胡姬的射粉团之戏嗤之以鼻。
张书雅这会儿正听着贵女们在说笑那射粉团之戏呢,
“那胡姬一个个妖娆娇艳的,把不知多少郎子的魂儿勾了去!”
“太常少卿巫朝都被勾引了,还有了杀身之祸......”
“亏得有梁皓宇......"
已听闻梁皓宇的名字,张书雅那苍白的脸上不由地又飞起一阵红霞。
太好了,真是为民除害啊。
这样想来,张书雅为梁皓宇端午拒绝来自己的诗社便释怀了些。
这时候,一名婢女进来塞给张书雅一张请帖:“门口有人给的,说是盛长侯之女盛媛想见小娘子。”
这纸条上写的一个东市高雅茶馆,说了久仰张书雅才华超群,想要结识云云。
盛媛?
张书雅素来并无和盛媛打过交道,此刻不由得犹疑起来。
但盛媛毕竟是盛长侯之女,也是张丞相素来忌惮的气焰嚣张的一族。张书雅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既然人家彬彬有礼地下帖约见面,那便去就是了。
张书雅定了主意,隔日便到了那茶馆。
*
一进那茶馆,张书雅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女婢迎了上去。
只见一隔间雅座,一名娴雅的清丽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就是盛长侯之女盛媛了。
张书雅心想。
张书雅便点点头,笑着入座,温声道:“久仰盛媛姑娘秀丽文雅,今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话毕,张书雅便递给盛媛一副诗画:“这是初次见面,书雅给盛媛姑娘的见面礼,为吟咏子期伯牙高山流水之图,望盛媛姑娘笑纳。”
盛媛展开一看,那笔墨确实清丽,于是笑着说:“张姑娘不愧有长安第一才女之称。”
接着盛媛示意婢女也递给张书雅一副精美的盒子,里头是一副丝绢手帕,一看便是价格不菲。
这是天绣庄的丝绢手帕,这种天绣织法,每年他们也只生产十条。
张书雅不由得咂舌。
这么一条天绣丝绢手帕,抵得上父亲一年的俸禄了。
盛媛见了张书雅那惊异的神色,暗里得意。
这些言情书网,最是清高,却也最是清贫。就单靠那朝廷发的那些俸禄,还能活吗?
张书雅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收下。
心里却起伏难平。
今儿盛媛突然喊她出来,又给了这么贵重的礼物,难道真的只是想一起喝杯茶吗?
张书雅摇摇头,这些权贵宗室之女,背后势力庞大而关系复杂,今儿找上自己,恐怕别有所意。
想到这儿,张书雅便见着盛媛手边有一个包装典雅精美的木盒,里头若隐若现这几个庄雅的粽子。
一看便是要送给长辈的。
盛媛见着张书雅正瞅着那些粽子,便低声笑着说:“哎,这些个粽子,是准备待会儿送给梁相国府的。梁夫人往我们盛长侯府上,也送了粽子。“
盛媛特地加重了“也”这个字的语气。
张书雅心里一惊。
盛媛举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笑道:“哎,梁相国府和盛长侯府乃世交。我也是自小和梁哥哥一块儿长大的。梁夫人和永和公主,更是待我同轻生的般,几日不见,便念着香着。”
张书雅弯了弯嘴角,那尴尬的笑意却被盛媛看在眼里。
盛媛心内飘起一丝得意,接着笑道:“哎,都怪我这段日子,身子有些不爽利,便一时没去探望她们,这不,梁夫人这送来粽子的时候,那带信儿的梁府家仆说,梁夫人还在抱怨媛丫头最近怎么不来了呢!”
张书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便说道:“梁夫人和永和公主热忱得很。”
盛媛眯起眼儿,心内冷哼一声。
张书雅心里也终于明白了。
这盛媛要和她结交是假,压根便是来示威的。
但张书雅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涵养极好,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从这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盛媛饶是心里无底,所以才找她虚张声势罢了。
盛媛自小和梁皓宇一起长大,但现在梁皓宇仍迟迟未和她订婚,这男人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当然,想到梁皓宇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很乐观。
盛媛见这张书静喜怒难辨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
最是这种自命清高的白莲花最难对付。
真要是慕容小婉那个草包,估计早就按捺不住了。
盛媛接着说道:“不过呀,近来这梁夫人和永和公主倒有件烦心事,说这梁哥哥,可能被那慕容小婉缠上了。这慕容小婉开了个食馆,成天惹祸,梁哥哥身为京兆府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处理。这一来二去,两人联系便多了。
这慕容小婉,张书静也略闻一二,因为不学无术举止不端,因而梁皓宇才和她退婚的。
但张书静向来不喜在人背后饶舌根,于是便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京兆府事务繁忙......”
话音未落,盛媛便叹了口气,说道:“就说这端午节,梁哥哥居然到了那慕容小婉那射粉团!虽然和那太常少卿案子有关,但真真是不成体统......”
这时候张书静脸色一变。
盛媛暗自窃喜。
张书静低声便说道:“今儿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盛小娘子,我便先行回府了。改明儿我们再约喝茶罢。”
盛媛勾起嘴角,微笑着点点头。
这个白莲花,知道自己在梁哥哥心里的地位了吧?
端午诗社,真真是清贵呢。
这边送走张书静,盛媛这又拎起粽子木盒,得意地和婢女说道:“我们去梁相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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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豆肉粽
到了梁相国府。
一见梁夫人和永和公主,盛媛便盈盈施礼,笑着说:“梁夫人、永和公主,媛儿这些日身子不爽利,未曾来探望,还望夫人、公主海涵。”
梁夫人一见盛媛脸上便乐开了花:“我这段日子老念叨这媛丫头怎么不往我们这儿跑了呢!是不是嫌我们两个上了年纪,说话儿闷呐!“
盛媛面露尴尬。
这还不是因为忙着要对付慕容小婉吗!
这都差点把梁夫人和永和公主冷落了,引着那白莲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