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其妙地挪不开腿。
这时候，那厨房内的阵阵香味突然就这么飘了过来。
梁皓宇情不自禁地问道：“慕容小婉, 那是......”
现在四下无人，作为一个正德礼教之人, 他此刻实在是喊不出“娘子”来。
慕容小婉好像正在为接下来的开张做准备。一个大锅里，正在熬煮什么。
慕容小婉看了看那锅，便说道：“这便是用今儿的麻椒料, 再加上卤煮的调料，一并做的卤味。过些天开张了, 这些卤味熬制得越久，味儿便更醇厚些。”
梁皓宇心里一动。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她还在为开张准备这些。
慕容小婉早就考虑到的。
楚湘之地，应爱些麻辣鲜香的味儿。
因而她用上那仪兰的辣椒粉, 加上从现有的辛香料味中提炼出来的麻辣味, 味道已经很接近当代风靡此地的麻辣味道了。
加上必须要在此地开张, 收集情报，自然开门就要迅速用这些霸道的香味迅速抓住人心。
“那么，劳烦.....你帮我下一碗面罢。”这时候梁皓宇突然语气便得温柔自然了起来。
好似又回到当时那个施施然便坐在小愿食馆里点餐的那个梁少尹。
当然，现在这娘子他可还是说不出口。
慕容小婉应了一声，便一转身走进了厨房。
梁皓宇情不自禁地跟了进去。
只见慕容小婉便往另个锅内下了一份面，接着从那卤煮的锅里，拿出了两块颤巍巍的油光发亮的豕蹄放入锅内，与面同煮。
这.....
香是香，但那是什么下角料之物？
梁皓宇皱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那锅内便烧开了。
慕容小婉拿开了锅盖，那面汤此时沾染了那豕蹄之味，这时候也变得油鲜发亮。
慕容小婉一并盛入个碗里，接着迅速切好了那葱，洒在这豕蹄面之上。
一时那鲜翠欲滴的葱花，鲜亮油汪的面汤，还有那洁白莹润的面条儿，便成了一碗令人垂涎欲滴的面。
这时候已入深秋，夜晚更是有些微凉。
“怎的，夫君在长安城老来着小愿食馆，一到这湘午镇就一脸嫌弃？”慕容小婉抿着嘴唇笑道。
梁皓宇嘴角一抽，终于镇定地坐下先喝了一口汤。
麻辣鲜香带来的香热，一下子便从舌头蔓延到了全身。
梁皓宇接着又用木箸挑了面条放入口中，爽滑劲道，带着小麦特有的醇香。
接着便是......
梁皓宇看着眼前这个豕蹄，有些犹豫。
虽然这卖相不错，油光发亮，那筋儿还莹莹润润的样子，但......他从来没吃过这个东西。
慕容小婉心知肚明。
时人将这些肠肚蹄都认为是低贱之物，只有贫穷之人为了果腹才不得已上桌的，更何况这堂堂的梁相国世子？
慕容小婉便道：“这东西，价格低廉却味道极好，我想着倒能借着这卤味在当地引起注意，所以用了这些新奇之物.....”
老实说，这是一步险棋。
险棋有风险，却也能在短时间内吸引当地最多人的注意。
梁皓宇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用木箸夹起一块豕蹄，咬了一口。
一种奇妙的口感，又劲道又软糯。
他又嚼了几口，那麻辣劲儿又混着这种口感在嘴里一下一下地释放出来，越嚼越得劲儿。
真的有些上瘾了。
梁皓宇很快便啃完了这两块豕蹄，接着又就着汤面吸溜吸溜地吃完，此刻他全身冒汗，连里衣也微微湿透了。
这个大猪蹄子......
慕容小婉不由得心里嘟囔了几句。
“......美味。”梁皓宇放下碗和箸，由衷地赞叹。
“......”
“今后我还会经常去小愿食馆的。”梁皓宇顿了顿，接着说道。
“嗯。”
这个大猪蹄子！
慕容小婉心里恨恨地骂，不过一会儿，她眼珠一转：“开张的时候我想了一些计谋......”
“？”梁皓宇蹙了蹙眉。
慕容小婉凑近梁皓宇耳边，低声耳语。
*
梁相国府。
梁皓宇就这么到外地出公差的事，梁夫人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这个孩子！就抛下一句去外地？去什么地儿也不肯说？真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梁夫人气得恨恨地说。
身旁的小婢女急忙给梁夫人上了一杯茶。
梁夫人这才缓和下来。
这时候永和公主走进了里堂。
梁夫人急忙起身，低声道：“惊扰公主了。”
永和公主挥了挥袖子，缓缓地坐下。
前日进宫，唐晖宗已经一五一十地和她说清了。
她心里有数。
加上，那慕容小婉也一同秘密入了那楚湘之地，如果让这个儿媳知道，那更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来。
永和公主沉吟片刻，便只是说：“我前儿进宫，皓宇这次的差事是圣上密令，潜入楚湘之地了解当地的情况而已。此事万分周全，你勿要担心才是。”
梁夫人点了点头，但又蹙了蹙眉，说道：“这圣上密令为何独独要皓宇前去？大理寺、宫内的神策军，可是人才济济啊......”
永和公主低声道：“此事圣上放心不过别人罢了，并不是多险重的大事。不出些时间，皓宇便会回来的。”
梁夫人这才放宽了心，低声道：“但求皓宇平安回来才是。”
永和公主凝眉沉思，这一趟，还不知孙儿能不能找出那宫内行蛊之人，以及解蛊毒的方子.....
饶是唐晖宗已经派了高手暗中保护，但那地儿毕竟离长安城甚远，怕还是有所不及。
看来还是得让唐晖宗多派一些人过去.....
明儿她得再进宫说说.....
永和公主这正沉思，梁夫人突然忧心忡忡地说道：“还有，我看到那慕容小婉的小愿食馆也闭门了，说是回乡？这事儿有这么巧？”
“饶是慕容小婉在长安城呆不下去了，便回洛阳祖地罢了。”永和公主思忖片刻，低声说道。
梁夫人这才放宽了心，笑着说：“我这就去烧高香。”
......
*
盛淑郡主已经盯着长欢公主好几日了。
这长欢公主这些日依旧我行我素，全然不把药医官的远离男色，勿动肝火放在耳边。
不是依旧在那平康坊流连忘返，就是跑到小愿食馆去看看慕容小婉的店今儿开张没有。
若还是没有开张，她便是低声咒骂，然后跑到西市依旧去招惹良男。
虽然丽妃已经默许自己可以对长欢公主下手，但是盛淑心里清楚，此事万万不得有闪失，因而便是小心谨慎地寻找绝佳的机会。
但这慕容小婉的店关门引起了盛淑的注意。
真的只是回乡这么简单？
但是实在又探听不到其余的消息。
而表妹盛媛那心心念念的梁皓宇，这些日也不见在这西市附近巡值。
有这么凑巧？
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上次自己对长欢公主下手之后.....难不成，他们发现了什么？
盛淑郡主越想越坐立不安。
此时，这小愿食馆周边的浮人倒是在聊着天：“哎，这大牛子说走就走了，跟着慕容小娘子倒是吃香的喝辣的，真是羡慕死我啦！”
“嘿，大牛子还吹着说那外地儿可有更多的好吃的。”
“还有地儿能比长安更多好吃的？”
盛淑给周边的仆夫递了个钱袋子，使了个眼色。
那仆夫会意，不出一会儿，也装成了个浮人的样子，凑到了这群浮人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家仆便回来，低声和盛淑说了些什么，盛淑脸色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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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麻辣卤煮
湘午镇集市上开了一家小午食馆。
这刚一开张, 便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
为何？
那阵阵的鲜香辛辣的卤香，简直是摄人心魄地散发到了空气中，引得过往的行人不由地垂涎三尺。
再加上这小午食馆里的男女, 无论是掌柜的还是跑堂的，个个都样貌儿出挑得紧, 无不引得过往的年轻人面红耳赤的。
再加上那整洁亮堂的食馆, 让他们手下的食物好似也看上去也诱人起来。
这日终于是有一位男子决心进了这小午食馆点菜。
只见这木牌上写着：麻辣卤煮。
他再低首一看那盛在碗里各式各样的卤菜, 琳琅满目。
这湘午镇的人大多并不富裕，这往常能吃得上荤菜已经是要到逢年过节了, 平日里倒是有用这些富人看不上的下脚料果腹。
这些下脚料可是出了名儿的口感“低劣”。
这名男子便是将信将疑地问：这卤的这些下脚料，能好吃吗？
那浮人大牛子便赶忙道：“这你不吃, 我可是都吃了, 我还嫌小娘子这做得分量不够我们吃的。”
慕容小婉忍住笑，打断浮人大牛子便说道：“这些东西, 尝过便知道，这味儿压根忘不掉。”
那人一听那“压根忘不掉”, 便又吞了吞口水，自己还不就是因为被这味儿熏得魂萦梦牵才过来的吗？
于是便点点头，便点了一份下脚料, 便进了那小午食馆。
这便是第一位客人。
不一会儿，花晴柳晨便将菜端上了桌。
那各式各样的食材琳琅满目地堆在多个碗盆里, 红油莹亮醒目地淋在上边，加上那芝麻、蒜头、姜等，那香味儿立马便窜道了这客人的鼻中。
客人迫不及待地先用木箸挑了一片青菜，那麻鲜的味道和青菜本身的滋味相辅相成, 令人回味无穷。
几大口扫光, 最后, 便只剩那荤的卤杂。
虽然好久没吃荤了，但这种下脚料之物，他可是之前吃过，味道并不甚佳。
但是......
他皱起眉头，索性一试，挑起那鸡脚放入口中。
筋骨韧性有嚼劲，肉质肥厚鲜美......
嚼了一口，便齿颊生香，另人忍不住又想吃下一口，就这么循环往复，这客人不一会儿便吃得身上微微冒汗。
看着眼前的空碗，他不禁心内暗叹：他之前究竟是错过了些什么？而且这些下脚料价格还这么低廉！
今后他要常驻这家小午食馆！
这没出几日，这湘午镇上的人，便都是小午食馆的常客了。
一时间，这小午食馆挤满了人，便是六个人一齐上也仍是手忙脚乱。
不过这下子，这物廉价美的小午食馆，可算是在湘午镇打响了名头。
接下来，便是守株待兔......
这日，便见着一位年轻的男子在小午食馆门口徘徊许久。
慕容小婉朝梁皓宇递了个眼神。
这梁皓宇确认再三，便朝慕容小婉点点头。
他们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慕容小婉便桃花眼儿一抛，大声地疾呼：“那位俊郎，进来小午食馆呀！”
梁皓宇此时心内一酸，不由地皱了皱眉。
那位男子从未见过这如此美艳的女子。他面色一红，终是下了决心，进了小午食馆。
慕容小婉此时便得意往梁皓宇一看。
却见这男人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怎么了？
慕容小婉思前想后，这位嫌恶自己的梁少尹总不会是吃醋吧？应该是这次的任务太过凶险，想着想着便情不自禁地神色凝重起来。
于是慕容小婉沉重地走到了梁皓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稳住。
梁皓宇压着性子，却又不好发作。
他过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娘子，这些天太过繁忙，你可注意注意。”
梁皓宇加重了“娘子”的语气，慕容小婉一惊。
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假扮身份。
嗯，这些天因为生意繁忙，加上这个小镇虽然小，但是哪成想这俊俏的郎子倒也十分多，于是便有些太过于得意忘形了，完全忘了和这个男人演什么假扮夫妻的戏......
确实是不能被人怀疑啊！
万一被拆穿了身份，这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慕容小婉点点头，庄重地说：“知晓了，夫君。”
梁皓宇冷哼一声，便进了食馆。
这头这名男子点了一些卤菜，但似乎并不想被周围熙熙攘攘的食客认出来似的，只是拉了拉衣领，低头看着桌面。
这头杨理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脸，便和梁皓宇四目交接，互相点点头。
这个人，确实就是阿苗的亲哥哥，阿青。
这头花晴将那卤菜也送了到了阿青面前。
那鲜香的香味儿终于引得那阿青拿起了木箸。
已经好几日不曾吃荤食了，但那些下脚料自己煮食却又口感生硬，令人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听闻这家食馆居然能将这些下脚料做得比那逢年过节才吃的肉食还美味，而且价格及其低廉，他不由地心动了。
眼前的荤素搭配相宜，他心里突然一酸。
妹妹阿苗在家的时候，经常想着法子给他们一家子做这些食物。
他擦擦眼睛，便抬起了木箸，往碗里夹去。
萝卜的软糯、白菜的鲜甜、韭菜的辛香......各种滋味便在口中蔓延开来，再混上那辛香麻辣的酱汁，更是将原本的味道上了一层楼。
接着便是那所谓的下脚料豕蹄。
他咬了一口，不由得惊呆了。
这软糯的肉加上那有嚼劲儿的筋，浸满了那鲜香麻辣的味儿。他每咬上一口，便越发觉得滋味无穷。
仿若勾魂儿般的，便是再也停不下来。
他不知不觉地便吃了一大碗。
慕容小婉在一旁看到了这阿青那吃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得意。
嗯，根本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麻辣猪蹄儿的味道啊......
待他吃上了瘾儿，一回生二回熟，这便顺其自然地打开话匣子了......
谁料这时候周边的一桌儿的人突然便认出了阿青。
这一人便就调笑道：“哟，我就说这个人怎么缩头缩脑的模样，原来这就是阿青啊！”
另一人也笑道：“哪是，自从他们家出了那阿紫，可不是得躲着人吗！”
“哎，我就是说，听过没，龙生龙，凤生凤......这一家子，恐怕都......”
“啧啧，阿青这人便是带着晦气，所以阿芹的家人便也瞧不上他，愣是让他们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