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他们用树枝和床单做成了单价,将兂染抬着回了家。胖婶知道这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一些柴火,便又送了我许多,让我好好照顾兂染。
村中的百姓都给送来鸡蛋,腊肉。一时间,股股暖流涌上心间,没想到在这里住了仅仅一个月,他们竟然如此诚心质朴。
我站在门口将他们一一送别:“多谢,真的谢谢大家。等小染好了,我一定摆宴席好好感谢你们!”
胖婶拉着我的手,笑道:“好了!都是一个村的,那么客套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他,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待人都走后,我将院门上了锁,回到屋子里,看着兂染虚弱无力的躺在那儿,才忽然明白,原来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兂染的衣裳在杨大夫家里,就已经被村民们换过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想亲眼看一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伤痕。
用胖婶给我的柴火烧了一大锅的热水,用棉巾蘸湿,一点点的擦拭着他身体,确实如杨大夫所说,没有受伤。我这才放下心!
而我自己身上也沾满了血渍,因为杨大夫家中没有女子的衣裳,胖婶她们也就没有给我更换。
我用剩下的水洗了个澡,又在院子里开始清洗衣物,等到夜深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子里。
这时候,我才猛然想到我是有仙法的,可是怎么就忘了用呢,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我静静的躺在兂染身边,与他十指相扣,很多事情因着这一场变故,让我不能再将自己继续骗下去。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和兂染平平淡淡的住在村子里,过着人世间许多人都在过的生活。像个真真正正的凡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兂染仙君,和焕尤仙子。
手掌中凝聚仙力,缓缓传入兂染的体内,直到一刻钟后,我感觉自己已近虚脱才停止。
月光透过窗,打在他的脸上,我依偎在他的怀中,想着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说来也怪我。
为什么就偏偏忘记他在满月之夜魔气发作呢!看来是小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才让我如此的忘性大。
在我的猜想中,兂染一定是上山捡柴火,却魔气发作,不知经历什么事情,才导致这样,可现在我又能去问谁呢!
是啊!问谁呢?对了,枫娘在后山,我可以去问问她阿!
事不宜迟,我轻轻吻了吻兂染的额头,然后立马穿上衣裳,在屋子中设下结界,这个结界能让人像鬼打墙一样,寻不到路,也看不清里面的兂染,而且只要有人来,我立马就能知道!
办好了这一切,我便直冲后山而去,到了山顶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当场愣在原地,原本那一片片美不胜收的桃林,如今遍地残余。
桃树连根拔起不知道倒下了多少,满地的桃花都溅染上血渍,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我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难不成是兂染干的?那枫娘呢?她有没有受伤?
“枫娘?枫娘你在吗?枫娘?你在哪里?”我焦急的大喊。
山顶上传来我的回音,却迟迟没有人回应,我跑到那颗巨大的桃树面前,却只见那颗桃树已经被毁了大半。
“枫娘,你在哪儿?你回应我一声,你是不是出事了?枫娘?”
忽然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我连忙寻了过去,到了一处有结界山洞面前,声音越来越近。
我大喊:“枫娘,是你吗?”
洞口的结界轻微晃动两下,松动了不少,我快步走进洞内。
不见枫娘的身影,洞中只有一颗病怏怏的桃树,满树枯枝,看起来好像快枯萎了。
我的心狠狠一沉,果然是出事了!轻声对着那颗桃树轻声试探道:“枫娘?你是枫娘吗?”
枫娘苍老虚弱的声音正从这颗桃树中传来:“是我,我也没几天活头了,你又来赶尽杀绝吗?”
“不!”我连连摇头,解释道:“兂染上山帮我捡柴火,却浑身是血的晕在了山脚下。我知道出事了,就赶紧想来问问您!”
枫娘冷哼一声,语气怒然:“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想问问你,小染…不…兂染他是什么身份。我知道你是神仙,那他呢?到底是仙是魔?”
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枫娘重伤化为原型,一定是和兂染有关。到了如今我也不得不说实话:“兂染…他是东海龙王之子。却在胎中时受了一道魔雷,没到月圆之夜就会魔性大发!”
枫娘突然大笑:“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果然是这样!上次他提到什么血妖丹,我日思夜想,是不是有关曦尘珠?”
完蛋了,我真没想到一个在深山里隐居的桃花精居然能知道曦尘珠,但是到了如今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是!他想得到曦尘珠!天帝对他寄予厚望,假意以我二人犯错为由,将我们贬下凡间。在此期间,由我给他洗脑!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可是在莽山取北齐帝王血时,他伤了脑袋,才变成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枫娘的笑有些自嘲,也有些颠狂:“原来是这样,亏我一把年纪还以为他单纯的很。”
我搅着手指头,低头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枫娘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有些悲呛:“你之前说的对,我这老婆子没了解事情的全括,就对你加以指责,是我的错!如果……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对你说出那些话!让你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我扣着指甲,心中猛然间酸涩无比,扯出一抹笑道:“不,若不是我有这个心思,任凭旁人怎么说,都是无用的。怪只怪我自己,是我做了这个决定,我不怪任何人!”
一阵沉寂后,枫娘沙哑的开口,讲出了兂染与她的事情。
原来兂染上后山拣柴火,枫娘瞧见是他一个人,便现身出来,坐在一旁陪着他说话儿。
枫娘看兂染已经捡了不少,便劝他回去。可是兂染却想着多多拣一些,这样有足够的柴火给我用。
可是天色渐渐暗了,那一轮明月也完完全全的显露出来,兂染突然痛苦的跪倒在地,枫娘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犯了病,忙将他带回那颗巨大桃树里。
但之后的就越发不受控制了,据枫娘所说,兂染双目赤红,身上魔气翻涌,开始对枫娘出手,招招狠辣致命。
枫娘最初没有防备,受了伤,这片桃林也被兂染毁去了大半。
--------------------
十五:来晚了,对不住各位了
第70章 兂染归来
枫娘守护这桃林上百年, 又因村民把桃树移植在后山中,有同类共修,又吸收天地灵气。
若说她没有点实力, 怎么也是不可能的。
枫娘回忆道:“他身上的魔气实在太重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伤了头, 行动间鲁莽, 我拼着一条命将他捆绑住, 他却开始自残,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老婆子我便喂了他一颗百年桃丹!”
我倒是没想到兂染如此伤害枫娘,她却依旧还是心存良善。桃树吸收天地灵气, 普普通通的桃树会产出桃胶, 世人皆以桃胶为滋补良药。
古人曾云:久服桃胶身有光,在晦夜行走, 如月亮始出。
而枫娘所说的桃丹,便是有百年桃树产出一颗, 服用过后,祛百毒,修身心, 治伤病,除心魔。
若是普通人吃上一颗, 只怕会延年益寿,活他个几百年。
这也是兂染身上满是鲜血,却没有伤痕的缘由。
我深深弯下身,真心诚意道:“枫娘, 多谢您, 您的恩情纵然兂染不记得, 我十五也会铭记于心,总有一天会报答您!”
“我老婆子用不着你谢,是我自己心软!”枫娘依旧那么傲娇。
我轻笑出声,却听枫娘语气变得沉重:“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
笑不出来了,怎么办。我真没想过想过这个问题,兂染出事儿的时候我感觉那真是天塌地陷,我多想那些伤那些痛都转移到我身上。
我能怎么办?我不知道!
枫娘似乎看出了我的迷茫,开口道:“仙子,你可知他身上的魔气有多重?之前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这次我能感觉到那魔气已经马上就要侵蚀他的丹田。”
我浑身一震,这么快就到丹田了吗?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旦侵蚀丹田,那么他就再也不是神仙,而会彻彻底底沦为魔!
枫娘继续道:“我纵然在深山中不知道那曦尘珠的厉害,却见那日莽山塌落,葬送了无数无辜的性命。若是他取得曦尘珠,那三界岂不大乱……”
后山林间山路平坦,两旁桃树灿灿盛开,枝繁叶茂,漆黑的夜空中那轮明月尤为皎洁,竟然没有一颗星星。
我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心里面沉甸甸的,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无力在走下去,随手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枫娘说的那些话:“仙子,之前是我多事。可您要知道有些爱是小情小爱,有些爱却是大爱无疆。无辜的人太多了,他们是谁的父母双亲,又是谁的儿子女儿,如果您爱的人是一个罪大恶极者,那么他还值得你爱吗?”
心里像是被撕了一个大口子,呼呼地灌着冷风,又冰又凉,带着麻木的痛意。为什么偏偏在我爱上他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在我们决定互相敞开心扉的时候,为什么偏偏是兂染受了那道魔雷…….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中,看着兂染面色苍白的脸庞,我轻轻的摸上去,泪水也忍不住滑落。
枫娘无奈又悲呛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杀了他!”
我怎么办的到去杀我爱的人!我办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迷迷糊糊中,我抱着兂染睡了过去,泪水晕染了他的衣衫。
翌日,阳光明媚,日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我下意识的去阻挡,恍惚的睁开眼睛,却见兂染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醒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我忙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道:“怎么样?好一点了么?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兂染此刻脸色依旧苍白,眼中有太多我不懂的情绪,我也以为他是太虚弱了,或许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能解释道:“昨日你去后山拣柴火,不小心跌落下来,晕了过去。可把我吓坏了,不过村里的杨大夫已经帮你看过了,只要好好休养不久就能恢复!”
兂染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迷茫:“我渴了!”
我忙下床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看着他把水喝完。
阳光打在他脸上,垂眸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懵懂。
我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你再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去厨房做饭,你要多吃一点,才能好得快!明白了吗?”
说着,我就下了床直奔厨房,昨日村里的邻里乡亲们送来了好多东西,我打算大展身手,让兂染好好补一补。
考虑到他刚醒没多久,肠胃孱弱,我用砂锅煮了小米粥,把昨日切好的土豆丝爆炒一番,还做了个白灼青菜,把胖婶给的腊肠蒸了蒸,又煎了三个荷包蛋,外加两小碟子酱菜。
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桌,我觉得自己越发有贤内助的范儿了。
回到房间里,兂染好像依旧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模样,我拿起外套披在他身上,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兂染低着头,摇了摇脑袋。看起来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我以为他是害怕我担心,怕我会训斥他。
语气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伸手将他抱在怀中:“好了!没事的!小染是为了这个家才去后山拣柴火。我不仅不会骂你,还会对你更好,更珍惜。所以别怕,好吗?我一直在!”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直,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我们去吃饭,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拉着他下床,细心的给他穿上外衫。
心想兂染可真是容易害羞,明明之前对我又亲又抱的是他,受伤一回反而变得内向了。
饭桌上,兂染也一直低头喝着粥,连菜都不动一筷子,我有些看不下去,径直坐到他身边,抢过他的碗:“在这样我生气咯?你病了就该多吃一些,张嘴,我喂你!”
兂染抬起眼睛,亮黑的双眸好像藏着很多情绪,就只是这么楞楞地看着我,甚至我觉得他好像在我面前,却又离的很远。
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张开了嘴巴,我才放下心来,这才我的小染,天真善良的小染。
饭后,兂染躺在院中我平日里长坐的摇椅上,我替他盖好了毯子,又在他额间落下一吻:“乖乖在这儿晒太阳,我去洗衣服!”
冰凉的井水,双手浸泡在里面,皂角粉我撒了一把又一把,满盆的泡沫。我用力的揉搓着,嘴巴也不停歇:
“等你好了后山的桃子也该结果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摘。还有这次多亏了杨大夫,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还有,还有胖婶二牛他们,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改日我们都要一一道谢的……”
我扭头对着身后的兂染灿烂一笑,他只是那么怔怔地盯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赶忙转过来,更加用力的揉搓着衣裳,可是我的心比这井水更寒更冷,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木盆里。
把衣裳晾在竹竿上,我笑道:“昨日太匆忙了,杨大夫给你的药忘了拿!我现在就去拿,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我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便急匆匆地跑出了院门。
我一路跑,一路跑,直到跑到了后山,才停下来。蹲在树叶繁茂的桃树下,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纵然我在迟钝,也该明白。现在的他不是我的小染,而是兂染。他回来了!他的脑袋好了,他甚至可能都不记得这一个月在桃花村的生活了。
我的小染会在吃饭的时候让我吃第一口,我的小染会在我亲吻他的时候,也反过来亲我,我的小染不会让我把手浸泡在冰凉的井水中洗衣服。
所以我的小染走了,而真正的兂染回来了!桃丹可治百病,他的脑袋自然也会好,这一切不过都是我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如今醒了。就该面对现实了,我的小情小爱已经死了,但三界众生还活着,我也会让他们一直活着。
登上山顶,枫娘对于我的出现并不意外,淡淡道:“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摇摇头:“我的想法从来不是自己选的,全都是被现实逼得!他不傻了,你的桃丹不禁压制住了他身上的魔气,连脑袋也给治好了!所以那个魔王,回来了,而我的小染再也没有了!”
枫娘到此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的一时心软竟然……到了如今,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是没有余地了!在我希望的时候给我绝望,在我幸福的时候爱人离去,果然还是以前的日子好,一个人无拘无束,没有爱,没有恨,没有那么对心思!”我苦笑着,但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了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