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钧宴的心思她们都看在眼里,陆昕然想和离……嗯,她最好还是别想了。
“咳,”皇后轻咳一声:“说一下京中形势吧。”
她也算看着宋钧宴长大,对他的性情很是了解,而自己父亲的脾性她同样熟悉,不用问细节,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二人现在是怎样的进展。
“父亲那里我会想办法同他再见一面,你回去……算了,老四那里还是我来交代吧。”
皇后原本是想着让陆昕然回去后好好劝一劝宋钧宴,让他可以信任章家。
但有些事口说无凭,而且若是涉及到从周边调派兵力来京城就太过敏感。
所以她话说到一半就转了心思,“昕然丫头,我现在需要知道皇帝的身子到底如何了?他,还能活多久!”
她问得过于直白,陆昕然心念转动间也直白的回她。
“若是他从现在起只由太医们治疗调理,便能活过夏日。”
“但他现在还要吃道士们给他的丹药,也对太医们的诊治很是嫌恶是吧?”
她话语刚一停顿,皇后便将她后面半句说了出来。
陆昕然点头:“若是他已经被道士蛊惑了心神,最多两月,他就彻底熬不住了。”
之前还只是亏空的厉害,但这一次明显是油尽灯枯之兆。
那种东西本就沾染不得,致瘾又致幻,皇帝随心所欲了这么多年,根本克制不住。
所以就算不通过系统,她都能推算出皇帝的死期。
皇后心头震颤,惊骇之余心头突然涌起浓浓的畅快,她蓦地起身仰头大笑。
“好,太好了!”
这地狱一般的日子终于要到尽头了。
她从不怀疑自己可以熬死皇帝,却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着将自己作死。
两个月!
只要再忍两个月,她就自由了!
皇后仰着头,笑着笑着,眼角就滑下泪来。
她抬手将眼泪抹去,双眸明亮又急切的看向姐妹二人。
“如此,时间怕是有些紧迫了,我来不及寻机会亲自见父亲和老四一面。只能现在修书两封,一封交给老四,一封送去镇国公府,你们可能做到?”
“可以。”
她突然凝重下来,陆昕然也跟郑重起来。
换做几个月前,谁会想到局势会变化得如此之快!
不过,若皇帝只剩不到两个月的生命,云松的身份还要揭露出来吗?
“太后那边有那人的人手,你别把太后想得太过无用,她能走到今日心机手段都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她怕是早已在一些细节上有所怀疑,只是,皇帝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她早已不在乎。
“到了她这个年纪,她所求的只有安稳,所以真相如何她并不在意,就算知道了,你以为她当真会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否定现在的一切吗?”
否定了皇帝,便是否定从前的一切,连同她身为太后的尊荣。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陆昕然若有所思的同陆昕澜对望,“难怪云松要借我之口将这件事宣扬出来。”
看来他对自己的生母同样有着极深的了解。
他没奢望过自始至终就没存在过的母子情,也不会被这种无用的情感羁绊住。
皇家,果然是个不讲任何情感的地方。
第364章 巴掌落谁脸上谁就觉得疼
皇帝还昏迷未醒,两人从长春宫出来一路顺利的出了宫门。
陆昕然胆量一向很大,趁着皇帝还昏迷,又将朝中事务分到了几位权臣身上,她直接交代车夫直奔镇国公府。
章水儿这段时日被拘在家里,哪里都去不得。
陆昕澜要和离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镇国公府,邱氏因着儿媳的缘故,不愿多提及此事。
所以章水儿每次嚷着要出门都被她拦了下来。
唐婉柔这段时日窘迫得房门都不愿多出,想到同柳氏有关的那些话,已经嫁为人妇的她就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心中怨恨陆昕澜,更恨陆昕然口无遮拦,不顾及同为女子的柳氏名声。
柳氏不敢出门,她又哪里敢离开镇国公府。
她只要想到有人在背地里非议她,议论她是否同柳氏一般,也跟老鸨学过伺候男人的招数,她就想一头撞死在梁柱上。
邱氏这段时日心绪一直很是复杂,原本她对唐婉柔这个儿媳很是满意。
但有了那些传言,她总觉这个儿媳似乎也没看起来那么单纯清透。
那样的母亲养出的女儿……怕是跟她是一样的货色。
可惜,儿子对这个妻子很是满意,又赶巧他年初就去了边关,要下个月才会回来。
也不知他回来后听到这些传言,心中是否也会生出芥蒂。
这样想着,邱氏就对陆家姐妹生出些许不满。
若是没有陆昕澜闹和离,没有陆昕然在清心殿外的那些心声,他们府里是不是也不会遇到这些麻烦!
“夫人。”
有下人急匆匆进门,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邱氏心中刚生出对陆家姐妹的不满,就听下人说起她们在府外求见。
她有心想要将人拒之门外,但今时不同往日,陆昕然现在的王妃身份由不得她怠慢。
所以心中有再多厌烦,她还是交代下人赶紧将人迎到府中,又起身更衣准备去老太君的院子。
章水儿听说她们来了国公府,激动得提起裙摆就往老太君房里跑。
她才懒得去管那些传言,也不会因此就心生困扰。
她只知道自己要被困得发疯了,天天对着屋中的几个下人,她都要神经错乱了。
刚跑到老太君的院门口,便远远看到并肩而来的两道身影。
她提着裙摆又朝那二人奔去:“你们真不够意思,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想我。”
她不能出门,这两个家伙就不知道来看看她吗?
陆昕然无语的对着她翻白眼,“我可不想被拒在门外,引别人笑话。”
“谁敢把你拦在门外啊,别瞎说。”
章水儿不依不饶的上前抱上她的手臂,陆昕然但笑不语,视线却是落向正行来的邱氏。
邱氏只做没有听到她们刚刚的对话,走上前寒暄了两句,一行人便被引到了厢房之中。
她们来得不巧,老太君午歇才刚刚歇下,人上了年纪最忌讳睡梦中被叫醒,便是陆昕然有着王妃身份,也只能在这里等她老人家睡醒。
邱氏看着笑吟吟的姐妹二人,心中还有些别扭。
唐婉柔这段时日一直称病,不敢见府中众人,她这个做婆母的又是心疼又是介意。
总觉这好端端的日子全部被眼前的二人打乱了。
【邱氏这么看我做什么?不是觉得有那样一个亲家脸上无光吧?】
【不过柳氏确实上不得台面,她嫌弃也是应该的。】
心声传到邱氏耳中,差点让邱氏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这个家伙不是能从系统中看到她在想什么吗?!
她嫌弃的是柳氏吗?
算了,柳氏她也嫌弃。
但那档子事是闺房秘事,人家夫妻两个如何胡来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与他们这些外人没有半点干系。
她将人家的闺房秘事爆出来,让柳氏还有唐婉柔从今以后都无法见人,这样便对吗?
陆昕然翻着她的小册子,看着这些想法心下哼了一声。
【她要如何自然由不得旁人置喙,我从前也懒得看这些,每次都是飞快的翻过。】
【但她不能自己表里不一,就用极致的标准去要求旁人。】
【邱氏如此不满还为柳氏抱不平,不过是因着唐婉柔在他们府里,若唐婉柔是旁人府中的儿媳,她怕是这热闹看得比谁都欢。】
被猜中心思的邱氏轻咳了一声,这种事还不是巴掌落谁脸上谁就觉得疼。
章水儿这会已经没了刚刚的兴奋劲,她看着有些不自在的邱氏,又看着从进门起就一直微垂着头的陆昕澜,心中渐渐生出一抹惆怅。
“夫人,老太君已经起了。”
“嗯,知道了。”
下人的声音将邱氏从别扭中解救了出来,她立即起身先一步离开了厢房。
章水儿耷拉着脑袋,站在陆昕然身边哼哼唧唧。
“我娘,哎,我娘这段时间也挺不好过的。”
女子的名声如此重要,日后……怎么办啊。
陆昕然笑了下,只抬手在她肩头拍了拍便走出房门。
是啊,女子名声如此重要,不是无法维持,谁会愿意和离落人非议。
她们为唐婉柔感到烦闷无奈的时候,谁又真心理解过陆昕澜?
正房中,章老太君正坐在软榻上由着下人帮她戴上抹额,见到她们进门和蔼笑着,“坐,别多礼,咱们坐下好好说说话。”
刚刚那一连串的心声将原本睡得极浅的她直接唤醒。
她不似邱氏还在纠结为难女子声名这些琐事,她听下人说起她们是从宫中过来,就立即想到了她们的来意。
姐妹两个很是守礼的行了晚辈礼后,这才在一旁坐下。
陆昕然看着屋中越聚越多的人,心声大法立即发动。
【怎么才能跟老太君单独说几句话?这么多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邱氏等人:“……”
敢情她们特意赶来显得很多余呗。
老太君好笑的拉着她们寒暄了好一会,这才示意邱氏她们先离开。
章水儿走得一步三回头,什么事还要瞒着她嘛!
“说吧,丫头,你们从宫中出来,可是帮我那个孙女带了话?”
第365章 动
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老太君能一眼看出她们的来意,姐妹二人半点不觉意外。
陆昕然从怀中摸出封漆的密信,上前两步郑重的交到了老太君手上。
“是我同姐姐冒昧了,但皇后娘娘说这封信要亲手交到您或是国公爷手上,我们怕夜长梦多出宫便直接赶了过来。”
晚一点等皇帝醒了,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她们如此出其不意的过来,就算皇帝有心责怪,也寻不出太多理由。
而且,以皇帝今日那瘾症发作时的模样来看,他就是醒来怕是也没精力再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真若是问起来,皇后一句给家人带句平安就能堵上皇帝的嘴。
老太君看着皇后飞扬的字迹,心头微微发颤,却是很快便将书信贴身收好。
“劳烦你们了,这书信我先代为收着。”
她年岁已高已经没精力再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不论如今是何局势,都不是需要她操持的了。
陆昕然此次过来的目的就是将信交出去,至于后续这封书信谁来展开,便由不得她们来决定。
任务完成,两人也不愿在国公府多逗留。
邱氏看她们别扭,她们也不愿留下碍眼。
有些事就是这样,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如同巴掌落在脸上。
人性向来如此,她也不愿再利用心声反复让邱氏和唐婉柔失了颜面。
老太君见她们起身,笑着摆了摆手:“水儿那丫头这段时日一直在念叨你们,你们若是就这样走了,她怕是又要念叨许久了。”
“天色不早,我们姐妹二人实在不好多叨扰,章二这么念叨我们,不若明日来魏王府,我设宴好生款待她一番。”
陆昕然笑眯眯的对着老太君福了福身子,她现在也会说漂亮的客套话了呢。
老太君被她这赤裸裸的小心思逗笑,这丫头明知道邱氏不愿章水儿同她们多走动,临走前还用这样的话来将一军。
不过,这种事丢给孙媳妇头疼去吧,她年纪大了,管不得这么多了。
直到深夜,宋钧宴才从宫中回来。
皇帝这一次发作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不止病情更为严重,人醒来时也已是深夜。
宫中太医们这段时日全都是提着头宿在宫里,一众朝臣在争权夺利中终于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皇帝的身子怎么突然就如此严重了?怎么会动不动就抽搐晕倒?
同太医交好的已经私下问过状况,只敏感时期无人敢将皇帝的真实情况讲出来。
宋钧宴心事重重的回到府中,进门就被陆昕然怼来一封书信。
“先看完再说。”
宋钧宴听话的接过展开,只越是看去眉头皱得越是厉害。
“这信上内容……母后当真如此想?”
让章家倾尽全力来帮他,章永平当真愿意吗?
他不觉章永平会为了皇后而将全族人的性命牵扯进来,尤其若形势当真如此紧迫,还极有可能将身在西北的祁遇和钟锐牵扯进来。
“皇帝中毒已深,这种毒无药可解,他最多只有两个月可活。”
知道他在迟疑什么,陆昕然直接将今日在宫中的发现讲了出来。
“那个壮阳药中有一种极为霸道的致瘾致幻成分,这种毒无药可解还会对身体造成极大创伤。
“原本停了药,调理一下皇帝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但云松送进宫里的道士给皇帝用的丹药里含有同样成分,这种毒越服用发作的时间越是会缩短。
“而且,只要停用就用如今天这样抽搐难忍,所以……”
后续的话不需要再多说,宋钧宴已然明白后续。
他抬手很是不雅的在脸颊上揉了下,重新展开书信又细细研读了一遍。
“母后给镇国公也写了一封书信?”
“是,我们今日出宫就去了一趟镇国公府,亲手将书信交到了老太君手上。”
“好,我明日早朝过后就去寻镇国公。”
也不知时间是否还来得及,若是最多只有两个月,要如何将还在西北的大军调一部分过来也是为难事。
心中生出紧迫,宋钧宴从第二日起就开始了早出晚归。
京中局势也越发紧张起来,云松那日让云成来露面后就又没了动静。
似是已经意识到靠陆昕然来说出他和皇帝的真实身份太过冒险,她日日缩在魏王府中显然不是他能威胁左右的。
但皇帝这段时日时常陷入昏迷不醒,随着毒药摄入越来越多,他的身子也彻底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人越来越消瘦,昏迷的时间也比清醒的时间要多。
他已是彻底没了精力去处理朝政,所有事务都交到了六位尚书手中。
皇帝没了心力去约束制衡朝臣,宋钧骅和宋钧晟几人即便刚刚被剁去左膀右臂,也不耽误他们重新拉拢朝臣。
尤其是宋钧骅,他这些年一直跟宋钧赫明争暗斗,在朝臣心中这大楚江山最后只会落在他们二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