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诶了声,忙就着下人的指示坐到了一旁的空位上。
两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等他坐好陆昕澜这才轻声问了句:“舅公可是遇到麻烦了?”
若无意外,他现在早该离开京城,跟着家人一起寻个能藏身的地方等麻烦过去。
云成本就满腹心事,此时听她提起故作轻快的脸上顿时一片愁云。
“哎,还不是云松那个家伙……”
他之前收到消息后,虽然觉得信上的内容太过离奇,但本能提醒他这对姐妹一定不会害他。
所以他立即带着家人,简单收拾了行囊细软就准备出京。
只他们刚出城门没多久,就被云松的人拦了下来,又将他们一路劫持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庄子里。
他们全家人这段时日一直被关在那里,这中间云松只来过两次。
每一次都用一种睥睨的气势看着他和他的家人。
“我这次过来是来送信的。”
简单说过了他们全家这段时日的处境,他从怀里摸出了云松手写的书信。
翠西上前接过书信递到了陆昕然手中,姐妹二人依次将书信看了一遍,心中齐齐骂人。
这个云松当真不是好东西!
这个时候让云成来送书信,不就是想告诉她们云家人现在都在他手上。
这是想用云家人当人质吗?
“舅公,云松还同你说过什么吗?”
陆昕澜将书信折好重新放回信封,这才再次出声问了一句。
云成看了眼陆昕然,犹豫了片刻晃了晃头。
云松那个家伙能听到心声,便也知道陆昕然的秘密。
他来之前那人还是将书信丢到他手上,然后丢下一句她们想知道的会自己想办法。
而这个办法就是陆昕然的那个系统。
陆昕然已经让系统将他的小册子加载下来,又开始翻看他这段时日的经历。
【这个云松是自负过头了,还是马上要死了已经无所畏惧了?】
【他就不怕功亏一篑吗?】
【他这些年居然侵占了云家这么多家产!】
之前只有云松的小册子,很多事看得还不够仔细,现在有了云成的小册子才知道云松这些年趴在云家身上吸了多少血。
云成听着她的心声,心中难得生出几句反驳。
云家能有今日,云松功不可没。
云家现在不少产业都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他能给予云松如此多信任,也是因着云家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沾光。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云家惹来诛九族的杀身之祸。
他们云家人就是想过些安稳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屋中几人都沉默着,陆昕然将他的小册子大致翻了一遍也算是明白了云松将人送来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让我将他的身世抖落出来,不过他应该知道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用云家人来威胁她可是不够的。
她这人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将好处摆在她面前,那就别想让她干活。
云成听着细碎的心声,努力将她的每一句都记了下来。
“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在姐妹二人投来的关切的目光中突然又笑了笑:“放心吧,云松在云家呆了这么多年,与我们总会有些情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动我们。”
有他在,也许他们全家反而更安全。
将人送走,两人来不及多说,立即上了进宫的马车。
求见皇后的牌子前一日就已经递到宫里,这宫门今日是一定要迈进去的。
皇后从晨起就在等她们二人入宫,只前面的早朝都散了,依旧没有等到这二人入宫的消息。
陆昕然性子虽然跳脱了些,但大事上还算稳重。
既然递了牌子,她今日按说一定会早早等在宫门外,到此时还没见到人,应是出了意外。
如此想着,她心中各种念头闪过,就当她准备派人去宫外打探一下消息,姐妹二人进宫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长春宫里很安静,自从皇帝准备修身养性,后宫的一众嫔妃都立即换上道袍,每日上起早晚课,美其名曰为他祈福。
她们要上早课,自然没时间来长春宫请安。
皇后对此早已不在意,她们不来,她也乐得清净。
所以姐妹二人进门就觉这里似是比从前又冷清了几分。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意识到应该皇帝又作妖了。
皇后笑着对她们二人招了招手,将殿中的宫人挥退后,这才不在意的说了句。
“陛下前次昏迷不醒,宫人不是一直无法将汤药喂进去?本宫法子粗鲁了些,将陛下的脸颊捏得有些淤青,陛下罚本宫闭门反思。”
至于反思多久,皇帝没说,她也懒得去问。
她要闭门反思,嫔妃们又要作秀来祈福,她这里自然就没了人气。
陆昕然想到那日看到的皇帝脸颊上的乌青指印,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娘娘那日确实……粗鲁了些。”
说过闲话,三人凑坐在一起言归正传。
“说吧,你们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娘娘,陛下当真要寻仙问道,传了不少道士僧人来?宫里吗?”
“嗯,这件事现在满朝皆知,早已算不得秘密。”
说起皇帝荒唐行径,皇后面色沉淡,“朝臣无力劝阻,现在已是变做为他寻道行高深之人了。”
第362章 皇帝这症状……
朝政交由六部尚书来打理,前段时日又空出近半数的职位,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如何抓住扩大自己的势力,得到更多的权力。
又有几人会去理会皇帝此举,最终会引来什么。
皇子们都已成年,若皇帝一个不慎出了意外,他们随时可以拥立一个新的皇帝。
这些道理陆昕然都懂,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忧:“可这样下去,不怕彻底乱起来吗?”
“乱?你觉得谁会在意?文官向来不在意这些的。”
皇后面露讥讽,这些事只有她和她父亲会在意。
“父亲前几日送来消息,西北那边的物资粮草又断了。”
皇帝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寻仙问道上面,在何时可以重新宠幸嫔妃上面。
至于西北战况,他早已不在意了。
姐妹二人面面相觑,好半晌,陆昕然压低声音说了句:“娘娘,您知道陛下现在在何处吗?”
她今日入宫就是为了将皇帝的小册子再加载下来,回去后来确定他是不是真要把自己作死了。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等本宫让人去寻一寻。”
“娘娘,”皇后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宫人的传话声:“太后娘娘得知魏王妃入宫,让王妃去一趟永寿宫。”
皇后应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姐妹二人:“走吧,本宫陪你们一道过去。”
“娘娘,”陆昕然突然拉上皇后的衣袖:“太后娘娘知道陛下的身份了吗?”
“本宫不知。”
皇后看着宫门,眼露自嘲:“那日之后,本宫便被关在长春宫,今日若不是你们入宫,本宫的闭门思过还不知要到何时。”
永寿宫中,皇帝斜躺在软榻上,双眼耷拉着,不停的打着哈欠。
太后见她这般,很是心疼的上前仔细看着他的脸色。
“不是在调理身子了,怎么还会这么疲累?”
太医署那些老家伙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在身上,若一直是酒囊饭袋的模样,就悉数赶出京城算了!
皇帝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困恹恹的。
“这些时日一直在喝汤药,道长说这个急不得,让我先忍一忍,等他将仙丹炼好,用上几颗身子就能彻底痊愈。”
太后拧眉,显然对这所谓的仙丹很是怀疑。
若这仙丹如此神奇,那这世上怎么会没有长生不死之人?
“这道长是何来历你可是查清楚了?别耽误了你养身子。”
“母后放心便是,朕心里有数,等道长的仙丹炼好,儿子也送一份到母后这里。”
皇帝说话间又连打了两个呵欠,他身子发软四肢也开始有些抽动。
他这般惊得太后忙喊人去宣太医,殿中一阵混乱间,皇后带着姐妹二人已是走进殿中。
这是?
三人齐齐看去,心中皆是一惊。
陆昕澜前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皇帝此时症状心中已是浮出答案。
她一把扯过陆昕然的手,示意她一定不要多声张。
陆昕然从错愕中回身,看到她的神色心中已是瞬间也有了答案。
云松,好狠啊!
居然给皇帝下‘毒’!
她现在越来越好奇那个壮阳药里到底是些什么成分。
是不是带着致幻的极致错乱享受!
太后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她们几个,围着皇帝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刻钟后,殿外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几个老太医满头大汗的冲进殿中,进门顾不得行礼,立即从诊箱中取出银针,几人行动很是默契的开始给皇帝行针。
只看几人动作就知这已不是第一次。
陆昕然偷偷让系统去翻看其中一位太医的小册子。
发现结果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皇帝这段时日一‘发病’。
原本发病的时间还算固定,但自从那些道长僧人入宫后,也不知那些人给皇帝吃了些什么,皇帝的发病的间隔越来越短,也越来越频繁。
半个时辰后,皇帝终于从抽搐中缓了过来,人也因为疲倦到极致而沉沉睡下。
太后抹着眼泪,等几位太医离开后,这才带着皇后三人去到偏殿说话。
“这好端端的,皇帝这身子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太后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突然侧身充满希冀的看向陆昕然,想从她的心声中听到一点让她安慰的声音、
只那道从前一直杂乱细碎的声音,这一次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陆昕然还在犹豫,现在是三月天,她原本以为皇帝的身子至少能撑到过来……也许最多能撑到五月。
若是皇帝只有两月可活,很多事宋钧宴都还没来得及布置,皇帝若是突然暴毙,他们可怎么办!
【皇帝这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应该是之前吃过的壮阳药中有致瘾成分,而这个成分还非常霸道,会让人克制不住的想要继续服用。】
【太医现在的手段……治标不治本,这种致瘾成分不论是谁,一旦沾染上就难以戒掉。】
【皇帝现在应该是成瘾的晚期症状了,最近复发的频率越来越快,应该是又服用了。】
她的话像是刀子一般,直挺挺的插进了太后的心中。
她想到皇帝刚刚的那番话,再回想起太医走时的摇头和叹息,心中对陆昕然的心声已经信了七分。
【皇帝要是继续用那个仙师的丹药,怕是要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炼丹……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丹,哪有人能长生不老,那个道士自己都是头发花白,一脸褶子,那仙丹若真那么好,他怎么没返老还童?】
太后:“?!!”
就是!
不行,等皇帝醒来,她一定要将他骂清醒才行!
太后原本还想问一问皇帝和皇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些年一直如此冷淡。
但此时她的心神全都被皇帝的身体状况占去,没心思多问这些,随意说了几句就摆手示意她们先离开。
长长的宫道上,皇后扫着神色凝重的姐妹二人,突然说道:“你们再来长春宫陪本宫说说话,尤其是你,本宫听说你前段时日闹着要和离,可是出什么事了?”
第363章 只要再忍两个月
虽然陆家和唐家都竭尽全力的捂着,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陆昕澜和唐崇礼要和离一事,不知通过谁的口就传了出去。
现在不说整个京城,也极多人知晓此事。
只是现在朝堂上太过混乱,各府也因着之前的抄家一事而闭门不出、谨言慎行,所以私下里议论此事的人还不算多。
柳氏因着陆昕然的那些心声已经称病近一个月,她这些年日子过得再如何顺遂也是要脸面的,那些闺房秘事传出去,同将她的面皮揭下来丢在地上踩,没有半分差别。
皇后人在宫中,又被皇帝变相软禁在长春宫中都听说了后续。
她看着陆昕澜眸光沉沉,当初陆昕然的书信送到回京队伍中,她也是知道书信中所写内容的。
那时她也曾问过她,要不要回玉城关去。
京中陆府这边有她来帮她应付,那时的陆昕澜面上全是自信,似是半点不觉自己会无法处理这些小事。
似是也想到了当初的种种,陆昕澜自嘲笑了下,对着皇后福了福身。
她倒不觉成亲后再和离如何没颜面,只是宫道中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重新回到长春宫,刚一坐定皇后就已是重新发问:“怎么好端端的要和离了?可是唐崇礼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
不论是谁,想到夫妻和离似是最先考虑的都是彼此之间是不是出了状况。
便是皇后也不能免俗,毕竟她就是同皇帝之间势同水火,只她没办法同陆昕澜一般有选择和离的余地。
陆昕澜苦笑,同裴氏等人说过的话又重新讲了一遍。
“原来症结出在柳氏这里,”皇后恍然,对她的决定倒是没多翼翼:“你做的对,过不下去就和离,这世上没谁活不下去。
“你安心便是,若和离后不便回到陆家,本宫来照看你,这偌大的京城和国土,还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待日后……”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大殿见再无外人这才低低说了声:“等我可以离开京城,你就同我一起,咱们策马纵横,恣意游走。
“大楚上下咱们都去看一看,那传说中的海外咱们也弄一艘大船坐船出海去见一见。”
皇后说话间心都似已经飞出了皇宫。
皇帝一直在作死,这样的日子真的离她不远了。
陆昕澜抿唇笑了起来,皇后的支持和肯定是对她这段时日来所有的煎熬最好的回答。
陆昕然的心也跟着皇后飞出了皇宫飞出了京城,宋钧宴不做皇帝他们肯定没有好下场,但他做了皇帝她就要被关在皇宫里了。
想到她在皇宫之中日日捉蚊子打发时间,而她们策马徐行逛遍大楚,她就像是吃了一百颗柠檬酸的不行。
要不……等宋钧宴如愿后,她趁着他登基前也跟他和离算了!
听着她此时乱七八糟的心声,皇后和陆昕澜都是立即收敛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