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怪你?”
云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他却是笑不出来:“如果不是你年轻气盛,为了争宠四处树敌,你会被人下毒吗?没有那些毒药伤身我又如何会变成现今这般模样?
“你不要说我争不过这个蠢货,没有那些阴差阳错,他也许早已经死在了冷宫里!”
就算被先皇帝从冷宫中抱出来,他自信以自己的谋算和才智也绝对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造化弄人!
他只怪造化弄人!
太后不愿同他争辩,只平静开口:“你要这样想,那就随你吧,事已至此争论这些早就没了意义。”
他们都要死了,到时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会随着他们生命的耗尽而终止。
皇帝看着他面上的不甘愤懑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这些年养在皇宫里,得太傅和父皇教诲的人是我,做皇子王爷巡视大楚江山的人是我,登基称帝,受人跪拜敬畏的人也是我,你,哈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
不过是个不甘命运,想要抢回所谓一切的小丑罢了。
皇帝扯着身上的锦被,清晨的寒风吹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紧,一抽一抽的疼。
可看到云松这占不到半点便宜的吃瘪模样,他便心情大好。
“别想让朕写传位诏书,除非登基的人是老四!”
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些人同宋钧宴多多少少都有些牵连。
他不知道宋钧宴是如何将这些人拉在身边的,许过怎样的好处,手中是否有牵制他们的法子,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多给他一点筹码。
至少,在他死之前他没有将宋家的天下丢掉让给旁人。
被突然提及姓名的宋钧宴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收回视线,垂头继续给陆昕然捂着双手。
皇帝:“……”
他这一刻莫名有些懂云松的烦躁是怎么回事!
云松聪明的不去看那对腻腻歪歪的小夫妻,哼笑着鄙夷的回了一句:“不可能,这传位诏书……”
“可以!”
章永平突然出声将他的话语打断,“你可以将皇位先传给魏王!”
“你在说什么!”
云松极其败坏的一把扯上他的手臂,“你说过,这天下不会继续姓宋!”
“别急,”章永平好言安抚,神容依旧从容镇定:“先让他传给魏王便是,然后让魏王再写禅让诏书也是一样。”
“不可能,真当朕已经死了不成!”
“你离死已经不远了!”
云松被章永平安抚着,一颗心又沉稳下来,他眯眼看着同他一般起伏粗喘的皇帝,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我若是你就赌一把,毕竟你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皇帝瞪着因暴瘦而突出的眼睛,眼球似是都要因他的用力而脱落出来。
云松嫌恶的避开眼,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的又补了一句:“真丑!”
“你!”
“好了,别说了!”
章永平将人重新拉住,皇帝现在这显然是回光返照,朝臣都还没入宫,别还没等人到齐,就先将皇帝气死了。
不说便不说,云松得意的扬着头,如打了胜仗的将军傲然的转身看向殿外。
宫门外,被官差将士们请来的各级官员们正惊慌的排起长队准备入宫。
这一晚厮杀震天,无人能够安眠。
谁都不知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惊变。
陆晋川被另外几位尚书围着,明里暗里的打探着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他一直没得到宋钧宴的全部信任,宫中的变故……他也不清楚啊!
第378章 今册立四皇子魏王为太子
宫墙外,有不少将士押着宫中原本的侍卫在清理火油。
这些火油若是清理不及时,遇到火苗就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墙角处还有殷红的血迹,人手都忙着清理火油,这些血迹一时间便无人清理。
胆子小的一些朝臣紧紧的扯着衣摆,生怕会沾染上半分。
奉天殿前的广场中汇聚过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全都安静的按照大朝会时的位置安分站着。
陆晋川几个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着一切如常的广场以及没有任何血迹的大殿,惶恐的心终于能稍稍镇定几分。
这是不是意味着宫变算不得严重,至少皇帝还活着!
人越聚越多,辰时三刻,京中所有官员都被带入皇宫,聚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之上。
福海传来从前没人抬皇帝上朝的小太监,一如之前那般为皇帝换了龙袍,带上冕冠。
皇帝死死的盯着福公公,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背叛自己。
“为什么?”
他艰难的问了一句,不知是药效要过去,还是他的精力已经被彻底透支,他此时四肢又开始抽搐着疼,精神也有些涣散。
福海恭敬的给他掖了掖背角,这才退后两步弓着身子说道:“小的家人被他们攥在手上,小的年幼入宫,这些年一直记挂着家中情况,实在不忍再牵连家中兄弟和子侄。”
他对云松一直极为痛恨,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不能看着对方用家人的性命和手指来威胁自己。
而且,他这些年在皇帝身边战战兢兢,每日如履薄冰过得全然没有旁人眼中的风光。
皇帝自大又古怪,不知哪一句就会让他打骂发脾气,他身为御前总管也是在一众宫人面前比打过板子的。
虽然拿他自己跟皇后相比并不合适,但皇后的心境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
所以,这样的帝王和主子哪里值得他用全家人的性命来守护?
皇帝继续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任何细微的变化,突然说了一句:“你在恨朕,怨朕之前当众罚过你。”
福海没有再言语,只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回答。
皇帝收回目光,垂头看着身上金灿灿的龙袍。
明明是之前每一日都要穿在身上的冕服,他今日却是格外珍惜。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穿龙袍,也是最后一次面见朝臣了。
“带上玉玺,走吧。”
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为宋钧宴争得最后的机会。
等他拿到了传位诏书能不能守住,就看他自己吧。
引狼入室,就要有屠狼的本事。
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教他,只希望他有足够的天分,不需要慢慢体悟。
皇帝起驾,其他几人默契的跟在銮驾后方。
云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命人也给他准备了同等规制的銮驾也坐了上去。
太后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无声的伸了伸手,却是没有一人愿意回头再看她一眼。
奉天殿前,所有朝臣都规规矩矩的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站定,陆昕然刚靠近这边就从系统中感受到每个小册子中透出的惶恐。
前一晚的攻城声势浩大,他们在宫中一夜无眠,这些家伙在各自的府里也是煎熬了一整晚。
这样对比,她心中瞬间平衡了几分。
皇帝的銮驾越过朝臣直直走到了最前方,又通过台阶到了奉天殿之上。
一众朝臣见到许久未见的皇帝忙纷纷下跪叩拜。
只她们刚跪下,又一道銮驾从他们身旁经过,如之前的銮驾一般直直上到了奉天殿之中。
云松站在殿前,看着跪在下方乌泱泱的众人,心中突然翻涌起人上人的豪情。
原来做皇帝被无数人敬仰叩拜是这样的感觉!
他心潮澎湃,看到下方缓步走上来的几人,突然很是不甘。
如果他不是强弩之末该有多好,这天下他觊觎了这么久,凭什么要送给章永平!
皇帝不去理会他过于炙热的变态目光,摆了摆手,示意福海替自己喊话。
“今日……”
他刚说了两个字,人就已经开始喘。
原本涌到嘴边的圣贤话只能化作:“册立四皇子魏王为太子,即日入主东宫,协理朝政。”
什么退位不存在的,他只会册封太子,而不是将皇位直接拱手交出去。
他只有太子的身份没有皇权,章永平便没办法立即要求他将皇位让出。
虽然这样做无法为宋钧宴夺得更多时间,却是他这一路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陆昕然挑眉很是诧异的看着皇帝,死到临头居然不蠢了!
还知道为儿子争取一点时间和机会。
云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鄙夷的哼了一声,“别白费力气了!”
这天下他得不到,那就不能继续姓宋!
章永平垂眸一言不发,下方的一众朝臣心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齐齐恭迎他们的新主子。
皇帝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昏死过去,他在等福海等人将册封的诏书写好,然后亲手盖上龙印。
宋钧宴自始至终都很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是这番变化同他没有任何干系。
册封为太子的诏书,握在手中似是有千钧重。
他的呼吸终于无法同之前那般平静,他侧身对着章永平遥遥一拜,章永平却是立即挪着身子躲了过去。
他们这般举动让刚刚还陷入大业即将完成的喜悦中的云松的心头重重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章永平!你又要背叛我!”
“只是合作而已,又何来背叛一说,我从正面答应过你什么不是吗?”
册封的诏书已经交到宋钧宴手中,名正言顺,无人能是指摘些什么,这是他们谋划至此最好的结果。
他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两道人影从殿后闪出将云松一左一右直接钳制住。
“刚刚一直纵容你,是想看你是否还有后手。”
现在嘛,是否还有后手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求的一直是名正言顺的得到皇位。
“章永平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你扶他登基,你们章家就能领从龙之功,能全身而退吗?
“别想美事了,只要章家手中还有兵权,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安稳!他就算答应你,不会动章家,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你答应过我,要夺了皇位,要让这天下姓章的!”
云松无比癫狂,临门一脚的背叛让他无法彻底没了理智。
章永平看着下方已经将注意力投来的众人,神容依旧平静。
“我章家的祖训,第一条就是永不背叛,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第379章 这就,死了?
皇帝也有些难以置信,他用尽浑身力气扭着身子朝他们看来。
在他看来,他打压了章家这么多年,丝毫不顾念生母的情分,誓要将他父皇同他说过的话坚持到底。
他知道章家这些年有多难熬,章家男儿在京中磋磨着,再没了以往的志向。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希望看到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如此打压章家,章永平居然还愿意做大楚的忠臣良将。
他这一刻心神有些恍惚,不知当年听信了父皇的话是不是对的。
若是他当年没有刻意打压,是不是大楚的边境也不会一直被外族袭扰?
而真到了需要用人之际,朝中也不会无良将可用?
他目光有些涣散,现在才意识到这些似乎有些晚了。
他的身体已经由不得他多思,未来也与他无关了。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对宋钧宴招了招手,宋钧宴躬身上前跪在他面前。
“你,你切记,要做个好皇帝,不要像……”
他想说不要像他一般,后半生太过恣意懈怠,得了这样的下场。
可身上太疼意识也开始涣散,最后一句他到底没能说出口,人就彻底没了气息。
悬在半空的手重重垂落,福海惊慌朝着广场上喊了句:“太医!太医快上来!”
人群中颤颤巍巍的钻出几道身影,提着衣摆小跑着冲上台阶。
几人依次上前探着皇帝的脉搏和鼻息,几个对视后齐齐跪在地上。
“陛下,陛下驾崩了!”
他们的声音算不得小,顺着风传入广场之中,下方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云松看着突然没了气息的皇帝,咯咯咯的癫笑起来。
“死了,哈哈哈哈,这个狗东西终于死了!占了我身份,又占了我的皇位,让他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一直悬在心头的闷气终于在这一刻悉数散去了。
他癫狂的仰天长啸,随即便再次剧烈咳嗽。
“我,我……”
一张口,汩汩鲜血就大口大口喷出。
他的身体也已是残破到再无法坚持下去的极限,他慌乱的摸出怀中的药瓶,将药丸一股脑的倒进了口中。
但鲜血依旧汩汩涌出,再是无法压下。
他指着章永平,眼中依旧是筹谋多年的不甘。
“你,你,这天下……你的……”
最后一句到底没能说完,他重重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不过短短一刻钟,错位了几十年的两人皆是没了气息。
这就,死了?
不是祸害遗千年吗?这人怎么会死得如此痛快?
陆昕然看着系统中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册子全都失了颜色,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看着还跪在皇帝面前的宋钧宴,又用余光去偷瞄章永平和皇后,人也微微有些恍惚。
他们怎么会甘愿继续屈于人下的?
若是章永平顺势夺了这天下,不论是他们二人,还是皇帝的那些儿孙,全都会沦为阶下囚。
而朝堂上这段时日一直在洗牌,章永平若当真登基为帝,收服朝臣也只是需要稍稍花一点时间。
形势明明对他极为有利,他为何还愿意拥护宋钧宴?
皇帝驾崩,如此大事整个朝堂都躁动起来。
宋钧宴手中还攥着皇帝当众册封的圣旨,虽然圣旨上是册封他为太子,但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他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丧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宋钧宴将朝堂上以及他的兄弟们全都推给了章永平来处理。
宋钧骅和宋钧晟抖着双腿,刚从清心殿赶来就听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又得知了皇帝驾崩前册封宋钧宴为太子的消息,两人立即惊声尖叫起来。
那个有些疯魔的云松都已经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没了那个神经病的牵制,他们手中的势力还有兵权足以争一争皇位。
只两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一直盯着他们二人的谢朗立即招呼人手,将他们直接押下。
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见此情形,也全都龟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