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失声痛哭,着急的扯老侯爷的袖子:“老头子,你去把向晚找回来,不然舰寒真的会死。”
老侯爷想到要和唐向晚低头,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愿意。觑一眼命在旦夕的楚舰寒,如今能找到唐向晚的人,非靖安王莫属。
他骑马来到靖安王府,彼时靖安王并不在府上,他等了足有一个时辰,靖安王才姗姗来迟。
二人挪步至客堂,等侍女上茶后,老侯爷简单的阐述楚舰寒的病情,一脸疲倦的说:“老臣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还请殿下告知臣唐向晚在何处。”
靖安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唐向晚没有和他细说为何要和舰寒和离,据他的猜测,一定和清远候脱离不了关系。
楚舰寒是他不可缺少的大将,要从根源解决此事,不能老侯爷要赶走姨妹就赶走,要她回去就回去。须得给老侯爷一点教训,姨妹日后也有高傲的资本。
“实不相瞒,本宫亦不知唐向晚的去向。”
老侯爷摆明了不信,楚舰寒掘地三尺没有找到唐向晚,足以说明唐向晚藏身的地方就在靖安王府。
原因很简单,唐向晚一介弱质女流,不可能离开盛京。毕竟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天子脚下更安全。何况靖安王待她另眼相看,抱紧靖安王的大腿,她可以在盛京横着走。她如此聪明,怎舍得离开。
舰寒是关心则乱,才会失去思考的能力。
靖安王不告诉他唐向晚的去处,许是因舰寒和唐向晚是被他一手拆散的缘故。早知舰寒把唐向晚看的比命还重要,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撩起长袍,跪在地上道:“还请殿下看在舰寒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份上,救他一命。”
第206章 :不上他的当
靖安王怎会见死不救,他只怕一口答应下来,姨妹会怨他,想要先征得她的同意,虚扶一把:“侯爷快请起,本宫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姨妹挖出来。”
老侯爷岂会不知所谓掘地三尺,应是要征求唐向晚的意见。靖安王是太子,他无法以权势相逼,纵使心里火急火燎,也只能忍耐着,起身道:“殿下若找到唐向晚,还替老臣转告她,只要她肯回心转意,好好和舰寒过日子,老臣愿设宴给她赔礼道歉。”
靖安王点头答应,送走清远侯后,只身前往唐向晚的宅子。
他行至一半,猛然回头,一个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男子鬼鬼祟祟的尾随他。
他略一沉吟,便知跟着他的人是谁。既然打算撮合他们,不如做两手准备,万一他说服不了唐向晚,且让舰寒自己把妻子哄回去,便置之不理。
此时正是用午膳的节点,唐向晚撩起袖子,拿着锅铲做板栗炒鸡,忽闻扣动门环的声音,诧异的挑了挑眉,知道她住在此地的唯有靖安王,对竹青说:“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竹青添了一把柴火,放下火钳扭身走了出去。
靖安王走进灶房,里面烟雾缭绕,一股香味自铁锅飘出。唐向晚发髻松散,穿着一身普通的裙钗,露出一截白嫩的玉臂,手拿锅铲不停的翻炒锅里的菜。
他冰冷的脸蓦地温柔起来:“想不到姨妹深藏不露,竟做的一手好菜。”
唐向晚看一眼靖安王,虽不知他为何忽然造访,眉目之间溢满了得意:“姐夫有口福,板栗炒鸡是我的拿手好菜,”又对竹青说:“难得姐夫光临寒舍,你去打壶酒来,我要和姐夫好好喝一杯。”
靖安王解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我今日来就是蹭饭的,早就备了酒。”
唐向晚让靖安王去客堂坐着,她打算再炒几个下酒菜。
靖安王在炉灶前坐下:“我去客堂也是干坐着,不如替姨妹添火加柴。”
唐向晚猜测靖安王无事不登三宝殿,并未阻止他,戏谑道:“姐夫是皇子,体验寻常男子的不易,来日登基,定是一个明君。”
靖安王被夸的心情很是愉悦:“姨妹这张嘴比摸了蜜还甜。”
唐向晚哪能不拍他的彩虹屁,她日后能不能在盛京横着走,就全凭靖安王的心情。何况竹青对开绣楼十分上心,若能让靖安王入股,她笑盈盈道:“姐夫…”
她甜腻的声音让靖安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惕道:“我只欠你一个要求,你使用前,最好想清楚了再提。”
唐向晚瘪了瘪嘴:“上次分别时,姐夫可是说了,只要我遇到困难,一定鼎力相助,我…”
靖安王心生恐慌,她哪一次提的要求,都叫他为难。不等她把话说完,迅速的转移话题:“姨妹,此番我来是为告诉你,舰寒就快要死了。”
唐向晚拿着锅铲的手一紧,很快又恢复平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一肚子的坏水,活个千年万年不成问题。”
靖安王怀疑唐向晚在指桑骂槐:“姨妹,舰寒对你相思成疾又不肯吃药。他一心求死,清远候迫于无奈来求我动用关系将你请回去,还说愿给你赔礼道歉。”
唐向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对我相思成疾?我怎么记得我离开不过数日他就纳了妾。”
靖安王替楚舰寒解释:“老侯爷给舰寒纳妾,故意隐瞒了他。他得知后大闹了一场,已死相逼要老侯爷把人送回去。老侯爷迫于无奈,认李婉柔做了干孙女。”
唐向晚冷笑,这倒像是老侯爷和小周氏能做的出来的事。但老侯爷没把人送回去,许是还存了其他的心思。
她心疼楚舰寒,当初她离去时,就和老侯爷说过绝无可能回去。这会子老侯爷走投无路想要求她回心转意,她冷笑:“姐夫若为老侯爷说客,这里就不欢迎你。”
靖安王好言相劝:“我倒并非是为老侯爷,舰寒危在旦夕,我怎忍心视而不见?
他待你不好,他就是立刻就死了,我也不会来找你。他疼你入骨,就算你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
姨妹,我只是不愿你错过一个如此爱你的男子。”
唐向晚的脸上闪过委屈之色,他这番话,倒显得她冷血无情,声音晦涩道:“姐夫,我和舰寒一路走来,你尽数看在眼里。若非被逼无奈,我又怎舍得和舰寒和离?”
把老侯爷在她的吃食里下药的事说与靖安王知道:“内宅的女子,不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仅靠虚无缥缈的爱立足,姐夫,同样身为男子,你以为一个女子,能靠男人的爱过一辈子么?”
靖安王一时无言,这话真问到了点子上,女人于他来讲,只是疲倦时消乏的玩意,一旦妨碍他前进的道路,下场不言而喻。
舰寒比他重情重义,但情爱这东西都能靠得住,又何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看在你们曾经相爱的份上,至少去看他一眼,救他一命。”
唐向晚对楚舰寒有个深刻的了解,她才不信楚舰寒没找到她之前真舍得死:“姐夫,舰寒生性狡诈,他找不到我,就用死亡逼迫我去见他,我不上他的当。”
靖安王:“…”
“姨妹,你把舰寒想的太不堪。”
唐向晚把松鼠桂鱼装进碗里,头也不抬的说:“楚舰寒只会比我说的更加无耻。”端着菜往外走。
靖安王跟在唐向晚的身后走进饭堂,还欲替楚舰寒美言几句,唐向晚给他斟酒夹菜堵他的嘴。
靖安王见她如此抵触,只能将此事暂时放下,静静的陪她用膳,享受难得的温馨时刻。
用膳毕,靖安王不便多做久留,正色道:“姨妹,莫要因一时之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唐向晚极有自信的说:“姐夫放心,楚舰寒若病死,我提脑袋相见。”
靖安王见她胸有成竹,不便多言。
老侯爷焦虑的在清远候府等候消息,得知靖安王并未找到唐向晚时,便知是唐向晚避而不见。
他怒火攻心,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唐向晚更狠心绝情的女子。
他探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楚舰寒,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
但一想到要和唐向晚示弱,他真抓心挠肝般难受。
楚老夫人忍不住抱怨:“都怪你做事不留一丝余地,向晚才会无情无义,眼下该如何是好?”
老侯爷神色阴沉道:“你急什么?今日靖安王去找唐向晚时,我偷偷的派人跟着他。唐向晚不肯回来,必然是等着我亲去求她。为了舰寒,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会把她请回来。”
第207章 :想掐死她
楚舰寒的眼皮几不可见的颤了颤,祖父已经找到向晚了?
他的病瞬间就好了一半。
据他对向晚的了解,祖父就是和她下跪,也无法让她回心转意,须得他亲自出马,才能将人哄回来。
但必须要趁这次机会,煞一煞祖父的威风,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等向晚回来后,祖父才不会又趁他忙于其他事物的时候,把人赶走。
楚老夫人急道:“舰寒的病一刻都拖不得,你快去把人请回来。”
老侯爷心有戚戚,百般不情愿去请唐向晚,厚着脸皮说:“唐向晚在府上时,和你关系亲厚,你去求情,她一定会给你几分薄面。”
楚老夫人冷笑:“当时我劝你不要把事做的太绝,你不听。你逼迫我在向晚的吃食里下麝香也罢,你还把事情捅出去。她嘴上不说,心里怨我恨我都来不及,又怎肯给我面子。”
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在楚舰寒心里滋生,原来向晚不辞而别,竟是因为祖父不让她生孩。
一个内宅的女子,一时没有嫡子嫡女不要紧,一辈子无所出,她要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又要如何立足?
她原是冷静理智之人,权衡利弊下,一定是舍弃他离开清远侯府。
而他还在怪她狠心绝情,他真是该死。
老侯爷悔不当初,在楚老夫人催促的眼神下,坐马车前往唐向晚的宅子。
唐向晚正坐着看书,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纳闷的蹙了蹙眉,靖安王才走,怎么又回来了?
竹青看铺子去了,只有她独自在家。她放下书,行到门口问:“可是姐夫?”
老侯爷抬高声音说:“唐向晚,是我。”
唐向晚愣了一下,老侯爷怎会知道她住在此处?
必然是靖安王将她出卖。
在心里把靖安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想老侯爷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她,许是因为楚舰寒危在旦夕,特来求她去看楚舰寒的罢?
她明知故问:“不知老侯爷来找我所为何事?”
老侯爷环顾四周,唐向晚的左邻右舍,都是有头有脸人物的宅院。隔墙有耳,站在外头说话不成体统:“可否让老夫进去吃杯茶?”
唐向晚不能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将人拒之门外,这对她和老侯爷以及楚舰寒都是一种侮辱。
她无法继续装傻充愣,只得把话挑明了讲:“祖父若是为楚舰寒而来,请恕我爱莫能助。”
老侯爷的脸色瞬时变的阴沉:“唐向晚,老夫虽不喜你,也并未苛待你。舰寒更是视你如命,他为你病入膏肓,你怎能见死不救?”
唐向晚鄙夷不屑,想要拿楚舰寒对她进行道德绑架,她应对自如:“祖父,当初你执意赶我走,我便说过,事情覆水难收时,就算你来求我也无济于事。你可否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老侯爷老脸一红,他信誓旦旦,是没料到楚舰寒把唐向晚看的太重,也没想过舰寒会拿自己的命相要挟。
目下有求于人,须得把姿态放低:“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肯去见舰寒。”
唐向晚敢笃定楚舰寒不会死,他看似行将就木,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老侯爷,你想让楚舰寒对我心如死灰,就不该来劝我去看他。等他熬过这几日,就会涅槃重生。”
老侯爷何曾不是这般想,事实告诉他,他大错特错。舰寒是他的孙子,他做不到如唐向晚这般狠心绝情,语带哀求道:“唐向晚,是我错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祖母对你百般维护的份上,你去看一看舰寒。”
唐向晚忽然沉默下来,楚老夫人对她的好,不能因为给她吃麝香而磨灭。但也因为麝香,让她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裂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对楚老夫人心生怨恨。
老侯爷猛然想起他把楚老夫人给唐向晚下麝香的事捅了出去,替楚老夫人正名:“唐向晚,你祖母给你下麝香,是我拿你性命相逼。她为了保住你的命,不得不妥协。你莫要怨她。”
唐向晚分辨不清老侯爷话中的真假,她情愿相信楚老夫人对她的疼爱是发自内心,对她下麝香是迫不得已。
但一码归一码,她硬着心肠说:“侯爷,请恕我不能从命。”
老侯爷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待要发作,是他有言在先,他咬了咬牙说:“唐向晚,你非要我跪在你门口么?”
想用下跪威胁她,唐向晚不吃这套:“祖父一旦下跪,我便连夜离开盛京,去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老侯爷愕然,他没想到唐向晚的心比铁还硬。话已至此,真把她逼急了,舰寒别想活命。
唐向晚等了许久不见老侯爷说话,行至门边,把眼睛凑到门缝往外看,已经看不到老侯爷的影子,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此地已经不宜久留。
但若老侯爷找到她的宅子是靖安王告知,靖安王有心帮助楚舰寒,那么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除非她离开盛京。
可是离开盛京,她和竹青又能去哪里落脚?
没有任何地方,比天子脚下更安全。
她心情烦闷,独自在家,也无个排解寂寞的人。
她的脑海浮现楚舰寒的脸,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未红过脸,难道真要因为老侯爷,从此不再见面?
…
楚老夫人见老侯爷回来,却并未看到唐向晚随同,又看了眼面无血色的楚舰寒,如丧考妣道:“我的舰寒是活不成了,都怪你,都怪你。”用手敲打着老侯爷的胸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侯爷愧疚的心在滴血,老泪纵横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楚舰寒,悔不当初道:“舰寒,都是老夫自以为是,才害的你…假如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干涉你和唐向晚。”
楚舰寒闻得此言,真是心如刀绞。但为了向晚,他必须要硬下心肠,日后向晚才能在清远候府过的称心如意。
…
明月高高的悬挂在枝头,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翻墙进了唐向晚的宅院。
他摸黑来到这座宅子最大的卧房,从半敞开的窗户翻了进去。借着微弱的月色,他行至床边。
这些日子饱受的相思之苦,在看到她的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床沿边坐下,深情的凝视着她的脸。他原以为没有他的日子,唐向晚一定如枯萎的花般憔悴不堪,却猛然发现,她双颊酡红,脸颊饱满,唯有他自己饱受相思之苦,消瘦的没了人样。
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竟然一点都没变憔悴。
她到底把他置于何地?
心里对她的愧疚和思念,化作一团燃烧着的怒焰。罪恶的手,伸向了她修长白皙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