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她呆愣愣坐了良久,容谙在她面前蹲下身,握上她冰凉的手:“母亲,你等等孩儿,孩儿会想办法让你们相认的。”
  容谙原是没有此般打算,可巧让云嵩给撞上了。既然瞒不下去,由他亲口告诉云嵩远比让柳氏开口来得更可信。
  云嵩聪敏机警,虽嘴上不认,但心下必会有所怀疑。
  事已至此,便只能搏上一搏。
  容谙弯唇,尽量笑得温和以安抚柳氏的难过与不安。
  然而,柳氏不信他。当他是在哄自己,抽回了手。
  柳氏恍惚觉得燕都是个可怕的地方,遍地高官权势,让她有子不能认,让她的安儿变得不再像记忆中的安儿。
  她那个温和、听话、孝顺的安儿,不见了。
  眼前的这个容谙,他心狠、多谋,有时竟会让她心生畏惧。
  “安儿,让娘回庵堂吧。”
  容谙只觉得掌心一空,怔愣不能回神之际又听柳氏如此说,他抿唇垂眼,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委屈。
  “那便,如母亲所愿吧。”
  “今日便走。”
  “母亲?”
  容谙蹙眉凝眸,恳求道:“明日就是除夕,让孩儿陪您过完这个年再走,好吗?”
  柳氏惨然一笑,起身转往内堂,声线飘忽听着无力又决绝。
  “十七年一个人都过来了,这个除夕也没什么好例外的。”
  空荡的厅堂寂静无声。
  容谙依然保持半蹲的姿势,视线落在空掉的椅子上,良久,边上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扶起。
  “公子。”长右轻声唤,有些为他鸣不平,嘟囔着,“老夫人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嘛!”
  可是他母亲有子不能认的酸楚,又有谁能感同身受呢?
  容谙站着等腿上的麻劲过去,侧头吩咐:“不必多言,你去套马车吧。”
  马车穿过长街,母子二人一路相对无言。
  柳氏撩起帘子,落目的是一架路鼓,矗立在顺天府衙门口,瞧着高大又威严。
  “母亲若不想逢歌记恨,最好还是歇下击鼓鸣冤的心思。当年事不论云宁氏如何所为,她待逢歌都有十七年养育之恩。”
  搭在帘子上的指尖一僵,柳氏道:“戏文里说,生恩不及养恩大,为娘知道的。”
  容谙因着这话,心口泛起细密的痛,他再度握上柳氏的手,恳切道:“劳母亲再耐心等上一等。”
  柳氏没抽回手,也没再说话。
  ……
  容谙安置好柳氏返京,恰恰赶得及除夕宴。
  宴至途中,容谙在云嵩离席后约莫一盏茶工夫,也走出了开阳殿。云嵩坐在长阶上喝酒,听见脚步声,他扬起了手中执壶。
  叮当一声,两执壶轻碰,容谙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云嵩目视前方,灌下一大口酒,含在口里一点一点慢慢滑进咽喉里。
  半晌,才冷嗤出声:“怎么不与我避嫌了?”
  容谙慢条斯理小口啜着,闻言轻笑:“不是你说的迟了吗?”
  “……”
  云嵩被他的话堵了回来,皱着鼻子拿眼斜睨身边人。容谙淡淡瞅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望着远处暗夜,只留给云嵩一个清雅淡漠的侧脸。
  “呵!”云嵩忽而失笑,“难怪啊,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到你面前就犯怵!”
  说完,他看到面前人唇角微动,掠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只需好好练兵,京里一切有我。”
  容谙太淡定,云嵩不由得扬眉:“你还敢让我练兵?你不怕——”
  话音戛然而止,云嵩似有所悟,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容谙久等不到他后话,侧目望来,却见他怔怔发呆,没忍住敲了他脑袋一下。
  “想什么呢!”
  反应过来的云嵩捂着额头笑骂:“你敢打我!”
  他作势要揍回去,容谙已翩然起身,步下长阶,云嵩追了上去。
  开阳殿外,一侧的护栏后隐着一挺拔一佝偻两道身影。视线所及,是远处并肩坐在长阶的两个人。
  黄英弯着腰,皮笑肉不笑地阴恻恻开嗓:“哎呀,等殿下开春诞下麟儿,咱们的小陛下可就危险咯!”
  身旁人冷然瞥过他一眼。
  又听他道:“他二人把持朝政,你说他俩是愿意继续扶持陛下呢?还是扶持拥有一半皇家血脉的容家子?赵氏江山危矣。”
  “荒唐。”身旁人冷斥,“殿下姓赵,是我大胤的殿下,如何会偏帮外姓?”
  黄英悻悻然闭嘴。
  忽然前边的二人先后脚步下长阶,黄英瞧着瞧着,咦了声,嘟囔着:“他二人背影真像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黄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他身旁这人眸光骤然间变得锐利,盯着远去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眸子。
  先帝在时,他查过容谙底细,知晓容谙原是铜仁府安化县人氏,在大灾年为救重病的兄弟而自卖自身入江陵容府。先帝曾为此夸过容谙。
  等等!兄弟?
  “唉,这云容两家瞅着比亲连襟还亲呢!”
  黄英啧啧叹息,听得这人摁在绣春刀上的手用力扣紧了刀柄。
  数日后,原本在庵堂的柳氏被送到了御前,随后两道谕旨分别送往容府与安南侯府。云嵩奉命携母亲宁氏入宫。
第208章 心结
  容谙不在容府,谕旨辗转到长公主府前,容谙已收到长庚带来的口信。彼时他正陪在赵徽鸾身边,听医女请平安脉。
  他抬手,没让长庚开口,待医女交待完所有退下后,赵徽鸾才从长庚口中得知柳氏失踪一事。
  可是容谙很冷静,甚至把医女交代的内容罗列下来,交给惜春。
  连秋进屋带来了宫中谕旨,容谙这才理了理下摆,要起身时见赵徽鸾看着自己,淡然道:
  “自应下母亲的要求,臣便料想会有今日。庵堂比不得容府,纵使臣安排人手护卫,也难保万一。何况——”
  他唇角微动,似乎笑了一下。
  “母亲若不想走,无人能带走她。”
  默默立于一旁的长庚听见这话,想起公子让他交代底下人,如遇危险,护之,其它随老夫人心意。
  “母亲不信臣,也不愿等臣。这既是母亲想要的,那便如母亲所愿。”
  容谙从来都是专注做该做之事,柳氏听不进去他的劝告,他就不会再把精力耗在这个上边,更不会怨天尤人,他只会去想应对之策,去想该怎么收尾。
  赵徽鸾了解他,抱着肚子起身,却见要走的人立在原地,定定盯着她瞧。赵徽鸾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容谙忍俊不禁。
  “眼下之事臣能应对,尚未到殿下出面给臣撑腰的时候。”
  赵徽鸾听笑了,捏着他手指撒娇道:“本宫想吃水云间的脆皮鸡了。”
  “好,臣回来给殿下带。”
  容谙出府后,赵徽鸾揉了揉太阳穴,吩咐连秋:
  “传信南吕、应钟,让他二人加快速度,尽快回京。”
  ……
  去安南侯府传旨的小内侍是黄英的干儿子,他一回到宫里就悄摸着去了趟司马监。
  黄英问他:“该传达的意思都传达出去了?”
  小内侍机灵道:“干爹放心,云侯心里明白着呢,明柳氏在陛下面前口口声声说云侯是她亲生子,假使云侯与侯老夫人拒不承认,她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
  朝堂之上人人惧骇萧青阑的东厂,却忘了先祖改置锦衣卫,锦衣卫的职权不在东厂之下。锦衣卫要查的事,掘地三尺也能查到。
  黄英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他便只等着好戏开场。云嵩不认生母,则柳氏死,云容两家反目。母子相认,那自有好果子等着云容二府。
  侯府马车里,宁氏开口打破沉默:“逢歌,娘待会该怎么说?”
  云嵩看出自家老母亲的不安与焦灼,握上她搁在膝头的手,安抚道:“母亲想要如何说全凭母亲决断。母亲不必害怕,儿子会一直在母亲身边,保护母亲的。”
  “逢歌……逢歌不怪娘吗?”宁氏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带了几分哽咽,“因娘之故,累你母子十七年分隔两地。”
  自烤野味那日后,他母子二人再未就此事有过交谈。而如今,宁氏这话显然是承认了。
  云嵩紧抿着唇瓣,他说不出责怪之言,亦说不出“不怪”二字。
  宁氏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母子情深做不得半点假。可他在柳氏面前骂过贼夫妻的话犹如在耳,回旋镖似的刀刀直击他心口。
  “母亲……”他轻唤,再说不出其它。
  “当年事有阴差阳错之故,亦有娘一念之私。逢歌,你信娘吗?”
  “只要是母亲说的,儿子都信。”
  “那你、以后,会离开娘吗?”
  “不会。”云嵩坚定道,“娘永远是儿子的娘。”
  “诶!好!”
  宁氏欣慰地笑了,云嵩伸手拂去她滚落的泪。
  ……
  天玑殿里,小皇帝给安南侯、宁氏同柳氏都赐了座。容谙姗姗来迟,先朝小皇帝行礼,后又朝柳氏拱手弯腰,唤了声“母亲”。
  清淡的嗓音不辨喜怒,柳氏不由得捏紧了帕子,有些心虚地错开视线。
  小皇帝道:“先生也坐吧,今日说来是二卿私事,朕权且听个故事罢了。”
  容谙从容落座,不着声色地拍了拍柳氏搁在茶几上的手,柳氏抬眼,对上儿子安抚性的浅笑,她的心忽然就定了。
  “陛下。”柳氏作势要起身拜下,小皇帝摆手示意她坐着就好,“民妇铜仁府明柳氏,今日所求只为与幼子明在舟相认。”
  柳氏只说在寻长子途中与幼子失散,略过云氏夫妇躲雨看顾一茬不提,容谙知道,她这是为了云嵩咽下对云氏夫妇的夺子之恨。
  云嵩听后亦有动容。
  柳氏提及烫疤,小皇帝朝云嵩递去询问的眼神,云嵩点头承认。小皇帝便把脑袋歪向了宁氏。
  宁氏起身到殿中央拜下,云嵩轻呼一声“母亲”,抓紧了扶手。
  “臣妇临安府云宁氏告罪。明柳氏大仁大义,臣妇汗颜,只得以实情相禀。云嵩确实不是臣妇亲生子。”
  “十七年前,臣妇与丈夫途经铜仁府安化县,在明家檐下躲雨,明柳氏为寻回长子,托臣妇夫妇二人暂为看顾她幼子。病榻上孩子已然奄奄一息,臣妇于心不忍,带孩子去镇上寻医看病。阴差阳错,再回来时已是两日之久,明家空无一人。”
  柳氏已从最初的激动转为错愕,呢喃着:“我、我寻不到安儿就回来了,那时家中不见舟儿,原是、原是你夫妇二人带去寻医看病了?”
  可她不见幼子,当即离开安化县踏上寻子路。
  果听宁氏接着道:
  “臣妇二人在村子里苦等多日无果,且臣妇婚后一直未能有孕,一念之差,起了将孩子据为己有的念头。”
  话音落,天玑殿一片冷寂。
  柳氏这才明白,这些年来她对云氏夫妇的恨和对自己的恨,原是一场误会。说到底,云氏夫妇对她的幼子有救命之恩。
  坐上回容府的马车,柳氏忽觉有些愧对容谙。
  “安儿,娘不是故意不辞而别,娘只是……”
  锦衣卫寻上庵堂,柳氏初时是拒了的,容谙的话她放在心上,不能击鼓鸣冤,亦不能告御状。
  可锦衣卫说,那不算告御状,顶多是面圣陈情,她是首辅生母,如有委屈,陛下不会不理。
  她心动了。
  “没事了,母亲,都过去了。”容谙温和笑笑,“但不知母亲心结可解否?”
第209章 昭狱
  天玑殿上,云嵩撩袍跪倒在她面前,一声“母亲”跨越十七年终于落在她耳边。她心下百转千回,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亦有无尽酸楚不可与人言。
  对面椅子上,宁氏却因这声“母亲”痛苦掩面,悲戚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
  柳氏留意到跪在她面前的人身体一颤,整个人有些僵硬,似乎很想回头去安慰,硬生生忍住了。
  她料想此刻的宁氏定然满心无助与恐慌,生怕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就此离开。
  她看出了云嵩的挣扎与心疼,不忍让她失望,亦不忍宁氏心伤。
  柳氏轻而缓地挥了挥手,示意云嵩回去宁氏身边。
  这一举动惊到了殿内所有人。
  容谙静默看着,唇边掠起的细微弧度,欣慰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怅然。
  他往上座望去,自出生起未曾享过一刻母爱的小皇帝,诧异过后,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浮现几许歆羡与动容。
  而云嵩,他两眼怔怔望着柳氏,眸中含泪,满怀愧疚磕了两个头。
  出宫时,云嵩扶宁氏坐上侯府马车,折身回来同她毕恭毕敬虔诚拱手:“母亲,你等儿子改日正式去容府拜见。”
  她含泪点头,应下了。
  是以,容谙问她,心结可解否,她扪心自问,她不知。
  容谙瞧她讷然语塞,笑笑不再说话。途经水云间,他叫停马车,亲自去给赵徽鸾带了脆皮鸡并几样点心。
  翌日,安南侯云嵩携夫人沈知韫并养母宁氏亲上容府,容谙接回赵徽鸾,两家人坐一块吃了顿饭。
  柳氏抱着云嵩痛哭,将十七年的思念尽数宣泄。
  容谙安静立于一旁,边上椅子里坐着小腹高高隆起的赵徽鸾。他忽觉掌心一暖,低头对上一双璀璨如星子的眼眸,笑吟吟的。
  此情此景下原是不该笑的,容谙没忍住,弯起了唇角。
  安南侯圣驾前认母一事传开,朝野皆知安南侯与容首辅乃是一母同胞亲兄弟。恭贺声靡靡不绝于耳,贺礼亦源源不断送入两府。
  礼部携宫中恩旨前来,加封柳氏一品诰命。
  燕都童谣唱得欢:“生子好,生子好,一个首辅镇庙堂,一个云侯护安邦。生子妙,生子妙,一品诰命加身上,两府并蒂尊荣养。欢亦欢,乐亦乐,公主才女请安忙。”
  两府风光一时无二。
  童谣传进宫里,小皇帝听过就丢在一旁。
  黄英从干儿子口中得知小皇帝如此态度,不耐地皱眉,旋即想起段思齐曾在夺情一事上的态度,他又舒展眉峰。
  “不急不急,再等等。”
  上元节过后,云嵩照例去西郊,朝堂上反对他练兵的声音越来越多。容谙都压下了。直到正月底,瑶光殿外跪满了朝臣,请求小皇帝收回安南侯的练兵、统兵之权。
  容谙正与礼部同翰林学士商议即将到来的春闱事宜,掌印萧青阑亲自来文渊阁请他过去。
  他当众指出大胤边患之严峻,力陈主帅练兵统兵之必要,他句句在理挑不出一丝错处,然而这些并不是这些人所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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