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萧掌印!你快走,我来断后!”
  长庚及时出现,缠住陆北。陆北看人策马远去,他又分身无术,恨得两眼通红。
  ……
  大理寺丞谢芷瑶迟疑再三,还是去了趟长公主府,也带去了蒹葭。
  这姑娘是她上峰大理寺卿顾志谦在东厂番子手中救下的。
  彼时东厂番子追人追到大理寺门口,恰巧她与顾志谦一道出来,番子声称女子是东厂犯人,要抓回去审理。
  顾志谦素来厌恶东厂行径,冷声问罪名,一众番子无人能答,但态度依然强硬。
  便是在这两方僵持之际,那匍匐在地的女子抓上谢芷瑶的衣摆。
  “奴、奴要状告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萧青阑,草菅人命!”
  一言出,周遭一片死寂。
  又一个番子着急忙慌喊着“头儿,不好了”跑过来。
  “锦衣卫镇抚使正带人去抄咱萧掌印的宅子!”
  东厂番子们脸色骤变,再顾不上其它,收队去往萧宅。
  赵徽鸾听完蒹葭的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冷声唤来连秋:“萧青阑在哪?”
  “萧掌印出城去了。”
  她又问谢芷瑶:“锦衣卫去萧宅了?”
  “是。”
  赵徽鸾作势要站起,但她肚子太大,动作不甚灵活,连秋急忙去扶她,谢芷瑶也扶住她另一边。
  “殿下,不如就让臣去吧。”
  赵徽鸾稳住身形,深吸了口气:“他一路陪着本宫走来,本宫不信他会如此!”
  城门口,早有东厂番子翘首等着萧青阑。萧青阑一入城就听到蒹葭落入大理寺,因失血过多本就没甚血色的脸愈发苍白。
  萧宅大门紧闭,同他走时没什么两样。
  他艰难地抬手推开门,便见赵徽鸾坐在庭院中央。
第212章 萧逝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
  赵徽鸾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神透出冰冷与麻木。面前空地上放着五具担架,白布从头盖到尾,场景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净之,你来了。”
  嗓音清淡,带着些许故作轻松。赵徽鸾冲门口的人弯了弯唇角,瞧着温和可亲。
  萧青阑步履沉重,穿过担架朝她走来。
  赵徽鸾以寻常口吻问道:“净之,你同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萧青阑垂着眼,睫羽轻颤,好似被人掐住了咽喉,说不出一个字。
  却见赵徽鸾又习惯性抠上拇指指腹。
  “净之,你若有委屈,本宫替你做主。”
  即便在铁证如山面前,赵徽鸾仍愿给他自辩的机会,仍愿相信他,护着他。可这让萧青阑愈发痛苦。
  他弯膝跪下,匍匐在地:“奴才有罪。”
  指甲重重一划拉,指腹痛得厉害,但远不及赵徽鸾此刻的心痛。
  她蹙眉敛目,良久才将心头的澎湃起伏压下。
  “为何?”她睁眼,眸中难掩痛惜之色,亦有深深的不解。
  “宫中多的是内侍与宫婢结为对食夫妻以解深宫寂寥,本宫知你收了女子入房,这无伤大雅。你与本宫相伴近十年,本宫以为你是知晓分寸的。永昭四十一年,王敬时案是你亲自挖的他家后花园。”
  “萧青阑,萧净之!你告诉本宫,这究竟是为何?”
  赵徽鸾的问话掷地有声,萧青阑贴在地面的掌心不由得收拢抓紧,随后又似认命了一般舒展开去。
  他直起腰背,膝行到一具担架前,掀开一角白布,露出女子了无生机的面庞。
  “她的手纤细娇柔,同殿下的很像。”
  停顿稍许,他又行到另一具担架。
  “她的身形体态也像极了殿下。”
  “这个是嘴巴。”
  “这个是头发。”
  “她是鼻子。”
  说完这些,他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椅子上的人。可是赵徽鸾眉心微蹙,眼神有些许茫然,显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萧青阑只觉得舌根发苦。
  他膝行到赵徽鸾面前:“殿下身后的蒹葭,她的眼睛同殿下有七八分像。”
  蒹葭因这话吓得后退一步。
  赵徽鸾终于有所悟,便见面前人虔诚地朝她拜下。
  “殿下。”
  “奴才对殿下,有妄念。”
  原是如此!
  赵徽鸾深深吸气,缓缓点了点头,命令他:“你抬起头来。”
  萧青阑听话地抬起头,赵徽鸾一巴掌狠狠抽在他面颊。
  “萧净之,你糊涂!你心悦本宫就心悦本宫,你为何要残害无辜?”
  萧青阑偏着头错愕良久。
  他以为殿下知晓他心思会厌恶他,可殿下话里意思并没嫌弃他。殿下由始至终恨的都是他滥杀无辜,恼的是他不争气。
  所以,在殿下看来,人有七情六欲,就算被一个内宦喜欢也不是一件让她羞耻的事,是吗?
  萧青阑忽而红了眼,他懊悔又委屈,一念成魔孽障生,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手指颤抖着去抓面前人的裙摆,萧青阑涩然开口。
  “殿下情路顺畅,怎知求不得是怎样的痛苦?”
  又是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力道比先前的更重。
  “这让本宫怎么救你啊?萧青阑!”
  “这与杀降不一样,萧青阑,本宫该怎么救你?本宫救不了你啊!”
  赵徽鸾一边捶他,一边痛哭出声,急得跺脚。
  萧青阑任由她发泄,直到赵徽鸾打不动了,他才取出怀中布帛,塞到赵徽鸾手里。
  “殿下,这是奴才为殿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望殿下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布帛上。
  萧青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指腹轻轻滑过赵徽鸾眼底,抹去她的眼泪。
  随后,取下赵徽鸾鬓间的发簪。
  赵徽鸾意识到萧青阑的企图,拒不接发簪。萧青阑依然把发簪放进她掌心,将她手紧紧握住,簪子正对着他。
  “殿下,奴才不想死于冰冷的刀刃下,求殿下成全。”
  赵徽鸾摇头,手挣扎着要脱离萧青阑的禁锢。
  她恨萧青阑置她于如此两难之地,还要她亲手杀了他。
  这时,萧青阑说出他此生最后一个秘密:“殿下,其实陛下幼时受困偏殿的那场大火,是奴才所为。”
  赵徽鸾此刻的眼神远不能用“怔愕”二字形容。
  她唇畔翕动,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
  “奴才为得殿下信任,曾置陛下于险境,亦累无辜内侍宫婢枉死共计一十二人。”
  萧青阑真切感受到,拢在他掌心的手在他音落的刹那,冷如寒冰。
  他轻笑,将拢着的手提了提,簪尾直直怼上他心口。
  目光留恋地细细描摹面前人的眉眼,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初见那年,殿下迈入偏殿,似一束光照亮了他阴暗腐烂的人生。
  可这一生,实在太苦。
  “殿下,愿你我来世不复相见。”
  他触动了簪头机关,死于他送赵徽鸾防身的暗器之下。
  紧握着赵徽鸾的那双手一瞬间松了力道,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萧青阑仰面倒下,重重砸在地上。
  赵徽鸾指尖一颤,下意识想去拉他,却在这一刻胎动了。
  刚赶到萧宅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北瞧见院子里混乱的一幕,他眼眸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折身离开。
  惜春几人慌乱不已,赵徽鸾痛得冷汗涔涔,仍努力维持清醒,抓上连秋的胳膊。
  “速去请陛下!”
  连秋看明白她眸中深意,急忙跑出萧宅。
  赵徽鸾由人护着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
  谢芷瑶指挥大理寺的差役将五具担架抬出去,锦衣卫也都回了北镇抚司。
  而有一人,他与众人错肩而过,拾阶迈入萧宅。院子里,只余下东厂番子围着萧青阑的尸身悄悄红了眼。
  “萧掌印的尸身让陈某来安葬吧。”
  数道目光望向来人,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刚毅。
  “你是?”
  有人开口询问,视线却落在他腰间的总兵牌子上。
  来人道:“在下明州总兵,陈驰。是萧掌印的故人。”
  片刻后,东厂番子也退了个干净,寂静中响起一声叹息。
  “小子,你还记得你陈驰哥哥吗?”
  “你说说你,怎么把自己作贱成这副模样了?”
  “你实在……辜负乃父的期盼。”
第213章 傲骨
  陈、萧两家原是世交。陈父随萧父镇守西北,是萧父最得力的部下与兄弟。
  陈驰少时素爱舞枪弄棒,要承父志,保境息民。萧家小子连路都走不稳,像只跟屁虫天天黏着他,捡根树枝有样学样。
  永昭三十二年秋,十六岁的陈驰首次随军赶赴边关,壮志踌躇。八岁的萧青阑悄摸钻进队伍里,被他提着后衣领揪出来。
  “想去啊?那就好好练武,等哪天你能打过你陈驰哥哥我了,再到西北来。不然就别给瓦剌蛮子送人头了。”
  臭小子不是很服气,别开脑袋不理人。
  陈驰像往常一样用力挼他脑袋,萧青阑拍开他的手,护着脑袋后退。
  大军出发,萧青阑扯着嗓门喊:“陈大哥,你等我长大!”
  陈驰坐在马背上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知道。
  然而转年,温鸿老贼为谋首辅位,孟京与萧父案震惊朝野。萧家满门获罪,株连部下,作为萧父的左膀右臂,陈父首当其冲。
  在父辈们的庇护下,陈驰与一帮兄弟劫后余生,逃到东南。因着满腔怨恨,他们落草为寇,建立了屠翁寨。
  屠翁,屠温。
  他们与朝廷作对,与官府作对,直到遇见了南下巡边的容谙。
  陈驰欣赏此人冷静多谋,有意纳入麾下作军师,不想竟被容谙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瞧出名堂,给招安了。
  容谙说:“你们一点都不像迫于生计的亡命之徒,相反,你们军纪森严,行事颇得章法。容某大胆猜测,你们出自正规军。若是逃兵,苟且偷生尚且来不及,又岂敢与官府作对?那便是另有隐情。”
  “至于是何等隐情——大胤边关鲜少闹过内讧兵乱,只除了永昭三十三年河曲之地的将领涉案,牵连甚广。”
  “恩师在世时曾数次与容某谈及孟萧案,扼腕不已。言及当年,恩师有意救遗孤,然只与端敏皇后保下萧家小公子的性命,于西北却是鞭长莫及。但依容某拙见,端敏皇后出自章家,靖武侯在北境,想是不会袖手旁观。”
  诚然,陈驰与他手底下的兄弟能成功出逃,少不了靖武侯的人暗中断后。
  “朝中奏报里都说东南有个屠翁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容某一路行来至此,未曾听百姓有半句怨言,甚至听人说屠翁寨劫富济贫,从不扰民。”
  “是以,容某猜陈大当家与手下弟兄出自西北萧老将军的部下。旁的人不知你们仍存活在这世间,但始作俑者是知道的。但他不能广而告之逮捕,只能年年以剿匪为名来镇压。”
  “容某说的对吗?陈少将军。”
  一句“陈少将军”听得陈驰沉默良久。
  他问容谙:“萧家小公子还活着?”
  容谙点头,但神情有些晦涩。
  “他……入了内廷。”
  陈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入内廷总比丢了性命好。
  容谙又说:“陈少将军,你出身将门,一腔抱负不该被仇恨埋没于此。”
  陈驰当然不想!可是——
  “我等血性男儿,父辈的血海深仇不敢忘!”
  “可你们在此盘踞多年,可伤得那人半分?”
  陈驰无言以对。
  容谙道:“少将军可以不负毕生所学,承父志、守大爱、护疆土,至于朝中事,容某虽微末,亦会拼尽全力以谋之。天理昭彰,必有公道!”
  这些年来,陈驰始终没想明白,当时怎么那么轻易就信了容谙这么个区区礼部小官儿?
  许是容谙身上有着让人信服的魔力。
  许是容谙的话激起了他将门虎子的雄心。
  “萧青阑啊……”
  陈驰轻叹出声,拿帕子擦去萧青阑面上的尘土与嘴角的黑血。
  “先前听闻你出征平定蜀南,陈大哥真的很为你高兴。不愧是萧家子。可你怎么、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己?”
  “陈总兵倒也不必这般说他。”
  傅旭初入得庭院,陈驰冲他颔首示意,唤了声“傅尚书”。傅旭初二下江南时曾与陈驰打过交道。
  “萧掌印于傅某有恩,傅某来送他一程。”
  傅旭初说着,帮忙把萧青阑的尸身放到陈驰背上。
  “萧掌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应当。但傅某私以为,倘若萧掌印未入内廷,即便遭受灭门之害,也会同陈总兵一样。是内廷,折了他的傲骨。”
  “人活于世,总难事事如意。萧掌印身为内侍,他有诸般‘求不得’,比之常人更绝望。”
  陈驰听后,有所悟。
  “是陈某狭隘了,多谢傅尚书。”
  又同背上的人说:“小子,陈大哥带你回家。”
  ……
  长右借探视之名,提着食盒来到昭狱。容谙见来的是他,当即搁笔。
  “公子,殿下怕是要早产了。”
  素来沉稳的首辅大人顿时慌了。
  长右拍了拍食盒,眸中有深意。容谙了然,长右意图让他易容,两人互换身份出昭狱。但他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沉吟稍许,冷着眉眼沉声道:
  “不必了,杀出去吧。”
  “这是昭狱,从你进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被盯上了。”
  长右后知后觉,脊背一阵凉意。
  又听容谙问他:“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长右说着,摸向自个腰间。
  容谙出牢房,两人没走几步就见陆北携一众锦衣卫挡住去路。
  “容首辅这是准备越狱吗?”陆北冷哼,“昭狱自设立起,从未有人能活着逃出去。”
  容谙心急如焚,懒得费口舌,直接抽出长右腰间的软剑。
  软剑灵动如蛇,眨眼间便伤数名锦衣卫。
  “容首辅深藏不露啊!可是半月之期未至,你就算出去了也是越狱,是死罪!”
  容谙无所畏惧,反而凉声反问:“陆指挥使手里的东西,丢了吧?才会特意等在此,就为拿本官的错处?”
  陆北扬眉,是遗旨被夺又掰回一局的解气。
  他就猜,容谙得知长公主出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如果这个容府侍卫不来,他就亲自告诉容谙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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