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观察一下江修临的反应,没想到抬头时,却看到江修临正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江修临心里的怨气是噌噌往上涨。
他一把坐起来,将老猫抱下放在地上,转而不善地看向丁平惠。
“你说万辞给你惹麻烦?”
江修临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长耳朵,为什么要听到这么些脑残的话。
他冷笑一声,“大妈,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想跟万辞缓和关系这种话来的?”
丁平惠怔住了,完全没料到江修临会是这种态度。
回想起万辞第一次在无人的自习室里失声痛哭的场景,江修临只觉得心脏都捏的疼。
“初中那会儿,万辞因为打架被叫家长。你来学校以后是怎么做的?”江修临细细数落着一桩桩一件件,毫不留情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扇了万辞一巴掌,说你就不该生出万辞这种……贱人。”
后两个字江修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气到嘴唇都发抖。
“万叔叔的去世一定就全都是万辞的责任吗?她那天也发着烧生着病,你有关心过吗?”
江修临深吸几口气,差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窒息。
丁平惠呆住了,她呆呆地指着江修临,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可还没等她张嘴,江修临就继续指责起她的罪行来。
“我每次见到你,你对万辞不是打就是骂,你有把她当过孩子看过吗?”
江修临气到浑身发抖:“你可能不知道吧,万叔叔去世后,万辞有整整几个月的时间都说不了话,差点一辈子都毁了。你这个当妈的,一句话都没问过。你还想跟万辞缓和关系,缓和个屁!你听听,这种话,你自己信几分?”
丁平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男人气愤的眼神,终于让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是初中那会儿拦在万辞面前的混血小老外。
“她吃不起饭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被人报复捅了一刀不敢回家,只能跟着我挤在那个小公寓里养伤学习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万辞刚从ICU里脱离危险,你就过来要肇事者的赔偿金。你绝对想象不到自己那时的嘴脸有多么恶心!”
江修临实在是气狠了,说的太快太大声,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眨了眨眼,疯狂想要消散眼里的酸涩。
“这个世界上最不配当妈的就是你,”江修临红了眼睛,声音都带上了委屈:“她现在发达了,有钱了,你终于看到她的存在了,想插进来散播一下你那微不可见的母爱,可不可笑啊?”
丁平惠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她自己都快要忘记曾经的事了,没想到,除了万辞以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记得这一切。
“她以前……是这样过的吗……”丁平惠恍恍惚惚,思绪游离。
她只是分给万辞的关心比较少而已,却不想,万辞就连生存都是问题……
丁平惠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来自己以前这么过分的吗。
“我有时候真觉得万辞生在你们家就是上辈子倒了大霉,摊上你这样这个妈。还让我传话,你脸可真大啊。”
一旦提及万辞的事,江修临根本就不能保持镇定,说的话也更恶毒,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好一会儿,丁平惠都没反应过来。
江修临越看她越有气,正要离开回卧室时,他脚步忽然一顿。
别墅客厅后门,万辞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盯着两人的方向,面色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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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你还在记恨从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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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临忽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尽管他并没有说关于万辞的不好,但就是莫名的心慌。
他慌忙走到万辞面前,缩着脖子小声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万辞静默不动,只盯着他。
沉默让江修临更为慌张。
丁平惠心虚地站在原地,表情比江修临更为无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万辞。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万辞把江修临拉到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对丁平惠说:“你现在就搬出去。”
丁平惠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江修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万辞,不敢说话。
万辞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现在,从这里搬出去。”
丁平惠极力抑制住脸上的僵硬,艰难挤出一抹笑来:“是,我该搬走了……”
她刚上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丁平惠站在万辞面前,看着她把江修临紧紧护在身后的姿势,像是防着她的感觉。
她心口忽然像是被冰锥子扎了似的。
丁平惠豁出去了,问出了心里憋了许久的那句话。
“万辞,我们俩一定要走到这种地步吗?”
万辞:“今天的结局,并不是我单方面导致的。”
“就为了一个男人,你要赶我走?”
丁平惠内心泛起酸涩,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换做从前,她就发飙和人对干了。
但眼下,和万辞对着干,并不是个明确的决定。
万辞淡淡道:“我给过你几天时间了。”
末了,她冷声补充道:“再把帽子扣他头上,你就不是完完整整从这里出去了。”
丁平惠一噎,她想不通,万辞那么一个无情的人,怎么就会被这样一个狐狸精男人给迷住了眼。
她可以被万辞排斥,但因为这个男人的存在而被万辞嫌恶的话,她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哪怕、哪怕我们之间再有不好,我也是你妈,对我就不能宽容一点吗?”
——“那你给我道个歉。”
丁平惠一愣:“什么?”
万辞面无表情道:“为你这么多年来亏欠我的,道个歉。”
丁平惠动了动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几个字。
万辞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你还是没变。”万辞轻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就算装的再好,你也从未真正将我放在心里。”
丁平惠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被揭穿的事实让她羞愧。
本想就这么算了,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转念想到电话里自己弟弟和儿子女儿愁眉苦脸拜托自己的场景,丁平惠眼一闭心一横,索性直接开口说:“家里房子都倒了,我没地方可去。”
万辞哪能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可她还真就想装个傻。
“你睡大街我都没意见。”
丁平惠没想到当初在医院使的招数如今居然不起作用了,于是她也不再委婉遮掩,而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也没了,你们几个里面,就你最有出息,起码给我几十万,好让我回老家盖个房子吧。”
像是怕万辞不答应似的,她继而缓和了语气,补充说:“会把你的卧室装修的最大最好的,到时候过年回家,你也能睡得舒服点。”
听到这儿,万辞身后的江修临实在是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没有镜子,尿起码有吧?你当万辞的钱大风刮来的,几十万说有就有?还给她装修最大最好的卧室,我呸!谁他妈稀罕,她这大别墅不比你那小破屋好上百倍千倍?”
万辞则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声安抚着男人。
她看上去远比想象中镇定。
丁平惠以为她会生气,江修临以为她会难过,可万辞脸上丝毫异样的情绪都看不到。
“这些话,是丁平源和万青健跟你说的吧?”
话音刚落,丁平惠身躯蓦地一僵,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我养老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万辞并不顺着她的方向接,而是自顾自道:“如果是你真心想要这钱,我可以大发慈悲地给你一点。”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偏偏丁平源也进来掺和一脚。”
这个名字是她的大忌,也是她久久无法释怀的过去。
丁平惠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你还在记恨从前的事……”
万辞淡定地纠正她,“你好像搞错了重点,不是我要记恨你们,而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让我原谅。”
丁平惠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舅舅呢?算算因果,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你没道理恨他——”
“我不认为想要强/奸自己外甥女的男人可以被称作舅舅。”
万辞冷不防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这下不止丁平惠,就连江修临也是愣在了原地。
他无比错愕地看向万辞,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
他之前只以为是万辞和丁平源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没想到,那个狗东西竟如此禽兽不如!
丁平惠是反应最大的那个,她几乎是呆愣在了原地,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脸上苍白一片。
她甚至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万辞身后站着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作不了假。
丁平惠脚步虚晃了两下才勉强站住,嘴里喃喃道:“你……平源他、不可能,不可能……”
万辞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丁平惠一直以为她是怕担责任所以才说谎。
高二那年暑假,住在另一个镇上的丁平源过来姐姐家,说是要借他们家的翻斗车去装修房子。
但不巧他来的时候,丁平惠带着万思文上街买东西去了,已经结婚生子的万青健则是跟着老婆孩子一起回了趟老丈人家。
整个家里只剩下独自做作业的万辞。
酷暑时节,即便只穿了件破旧短袖,也难掩万辞的出彩之姿。
十六岁的少女个子窜的很高,五官也彻底长开,褪去了稚气,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和成熟。
丁平源没想到这个外甥女居然出落得如此出挑,一时起了心思。
趁着万辞去仓库找翻斗车的间隙,见四下无人,丁平源眼中闪着精光,从身后对万辞下了手。
只是他低估了万辞的力气。
见几番制束都无法将她彻底收拾好,丁平源害怕被人发现,怒从中来,狠狠扇了万辞几巴掌,直把这个瘦弱的姑娘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渗出了血迹。
丁平惠邪笑着,一边恶狠狠威胁道:“你他娘的,叫什么叫!没爹爱没娘疼的孩子,不如跟我走呢,舅舅一定好好对你!”
但万辞哪能就此屈服。
就在丁平源即将要得逞之际,万辞终于摸到了粮仓筒下挂着的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对着丁平源刺了过去。
丁平惠带着万思文回来的时候,家里围满了邻居。
她推开人群一看,就看到自己弟弟被人抬出来,肚子上插了一把生了锈的大剪刀,血染红了衣襟。
万辞满手是血的站在门口,宛如地狱来的恶鬼,恨恨地瞪着家门口的每一个人。
丁平惠是无条件相信自己弟弟的。
因此当万辞对警察说,是丁平源先对她动手,并试图强迫她时,丁平惠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是你舅舅!你怎么能污蔑他!”
万辞牙关咬紧,偏过头看向母亲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悲怆。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她被判过失伤人罪,因不满十八岁,被关押到少管所改教两年。
亲口揭开过去的伤疤是痛苦的,尽管时间已经抹去了大半创伤,但重新回忆起,心口还是难以控制地沉闷。
那两年,改变了一切。
高中没毕业万辞就有了不良档案,两年的时间足以毁掉一个优秀的学习苗子。
出来后第一时间,万辞循着记忆里的路回了家。
旁人出狱,都是有人来接的。
但万辞没有。
没人记得她那天出狱。
踏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负责的警卫大叔对她说:“别回头,以后都要向前走。”
万辞没听,而是径直转过身来,将这座扣押了她两年青春的牢笼清清楚楚印在了脑海里。
“我说你这孩子……”警卫大叔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催促道:“快走吧,好好生活,再也不要来了。”
万辞抿了抿唇,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一点都暖和。
回到家,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拿到自己的身份证件后,万辞简单收拾了几件仅存的破旧衣服就离开了。
她先是拜访了高中那会儿便对她照顾有加的语文老师——钟卿,当年她的语文成绩常年居占榜一,满分150,她几乎每次都能考到满分。
卓绝的文采和优秀的领悟能力让钟卿欣赏不已。
两人经常一起探讨文学伟人,在紧张的学习生活里,用文字调剂苦涩。
钟卿还想把她往专栏作家的路上培养,只是可惜,还没等看到成果,万辞就出了意外。
万辞一直觉得很抱歉。
再次见到钟卿,她正教着一届新的学生,讲课时的神色依旧明媚飞扬,引人憧憬。
万辞等她下课后,在办公室外和她道别。
钟卿拉着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你是我最珍惜的学生。”她红了眼圈,“只要你想继续上学,我一定帮你。”
万辞摇了摇头,耽误了两年,再捡起书本,她想念书的心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纯粹了。
“我有更想做的事。”万辞说,异色的眼瞳里满是深沉和坚定。
钟卿知道劝不了她,于是抬手,抹了抹眼泪说:“好,未来有奔头就行。”
她让万辞等她一会儿,片刻后,钟卿转身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来六千块钱。
她上班其实并没有带那么多钱,这些都是找办公室的同事们借的,生怕慢了一步,万辞就走了。
“这些钱,你拿好,帮不了你太多,起码不要饿着冻着。”
万辞不想要,但是她刚出狱,身上分文没有。
见老师真情诚挚,万辞只好接下。
她捧着钱,深深鞠了一躬。
“我永远记着老师这份恩情。”万辞承诺道。
而她也从未辜负钟卿的期待,创业成功后,万辞第一时间就回国探望老师,将钟卿当做最为尊敬的长辈孝敬。
18岁的万辞拿着六千块钱漂洋过海出了国,从一无所有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而29岁的万辞坐拥百亿资产,心绪境况早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