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觅打了个瞌睡，抬起了脑袋，“嗯？”
她手里厚重的《百年孤独》掉在了地上，险些砸到了自己的脚。
迟觅弯腰去捡，“宝宝不睡觉吗？”
她想不通，这群人的名字怎么可以这么难念。
琳琳眨巴着眼睛，问：“妈妈会和爸爸去西班牙吗？”
迟觅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封诣寻这会儿去洗澡了，还没出来。
琳琳认真地说：“爸爸今天和琳琳说，他想把琳琳丢在马赛，和妈妈去西班牙度蜜月。”
迟觅愕然，“什么？真的假的，他太过分了……”
琳琳说：“妈妈，和爸爸去吧！”
她汗颜，“呃。”
小女孩乖巧地说：“琳琳没关系的。”
迟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本文学著作，神情复杂。
他们结婚这么几年了，确实没有过所谓的蜜月。
但那是她要求的，而且她当时怀孕了。
他是想补偿她吗？
倒也不必吧？
迟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琳琳说想再听听她念故事书。
她没办法，只好又翻起了书。
刚才念到哪里了？
她不记得了。
算了，这么长的书，琳琳肯定也不记得。
她随便挑了一段，念了起来。
不出十分钟，整个人便又困倦起来。
迟觅抱着书，微微蜷缩着，睡在了女儿身边。
封诣寻找过来时，她已睡得正香。
他看着躺在一起的一对母女，猛然间又惊觉这世间的美好，永无止境。
就跟永远也探究不尽的天地自然、无限美景一样，始终就在那里，生机勃勃。
眼前的两个人，便是他的世界。
他缓缓的，蹲在女儿床边。
清醒着的琳琳便喊了他一声，“爸爸。”
他才知道，女儿还没睡着。
封诣寻温和地问：“怎么了？”
琳琳低声说着，“爸爸会和妈妈去西班牙吗？”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西班牙？”
琳琳躺在沙发床上，侧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妈妈说，你欠他一个蜜月，妈妈想和你去西班牙玩。”
他沉默：“……”
琳琳摆出大义凛然的架势来，“爸爸，你们把琳琳，丢在马赛吧！”
他淡淡地说：“爸爸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的。”
琳琳说：“有奶奶在呀，琳琳怎么会是一个人？”
他忽然无法反驳：“……”
出于对女儿的关心，就算有奶奶，他也不放心她就那么，离开父母身边。
琳琳又说：“爸爸，你得还给妈妈一个蜜月。”
封诣寻问：“她缺吗？”
琳琳认真地点头。
他看向睡得发出轻微鼾声的女人，神色微动。
觅觅，睡觉又快流口水了。
她会跟女儿说，她想去西班牙玩吗？
不过，她好像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封诣寻默默拿开她怀里的书，起身去给琳琳倒牛奶，让她好好休息，免得到了马赛，精神不足。
……
飞机到达马赛的当天，便有专车过来接他们。
天气很好，有那么一点热。
这是一座很大的港口城市。
家财万贯的小老妇人买了一幢并不近港的庄园，后来又多次翻修，改成了自己喜欢的类型。
娜菲琳在马赛的庄园里，过着自得其乐的日子。
作为一个到死也要保持自己优雅的小老太婆，她在得知封镇弘的事情后，情绪上非常平静。
她表示自己很想为他悲伤一下，但她的养生助理说过，年纪大了，不宜悲伤。
迟觅并不总是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她语言转换很快，说起话来似乎全凭自己喜好。
只是转念去想，不论是封镇弘，还是她，各自的人生，都往后走了太多太多岁月。
执着的人，才会总是记挂着早已逝去的人或事。
东张西望的迟觅视线一转，看到几步之外的男人。
惊觉，她认识他，也已过十年之久。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
走在前头的优雅老妇人对琳琳非常热情。
面对迟觅，友善平常。
至于自己的亲儿子，她有点视若无睹。
两人对视，便是一种互相看不顺眼的感觉。
奶奶逗得小女孩很开心，她要带着琳琳去看她的新玩具，两人加快脚步。
迟觅与封诣寻则被帮佣领着来到楼上的客房。
几人放下行李后，便默默离开。
迟觅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随口点评了几句。
她越过卧房，来到了露台上。
映入眼帘的便是广阔的花园与草地，蓝天白云，空气清新。
她继续自说自话，“上回我来这边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很久了噢……”
记性不好的她，对这里的环境，有些陌生。
封诣寻似乎也没在听她说话，突兀地说了一句，“琳琳待在这里很安全，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且她也很喜欢这边的环境，过两天我们就走。”
迟觅怔住，回头看他，想起琳琳所说的话。
她很惊讶，“走？你真的要丢下女儿啊？”
他无言：“……”
不是她，想去西班牙玩吗？
她审视般看着他，内心五味杂陈。
既想着蜜月补偿的事情，又想着他为了老婆丢下女儿，实在是渣爹行径。
她忍不住，数落他起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为了你自己的那点想法，就不管女儿呢？”
好吧，其实这时候，她还是有些暗爽的。
反正琳琳只是待在奶奶这里。
谈不上被父母丢下吧？
封诣寻有一点没懂她的意思，“不是你说，我欠你一个蜜月吗？”
去西班牙什么的，不是她先说的吗？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你还说我？”
什么嘛……
她怎么会说，他欠她一个蜜月这种话来的？
不是他自己……
她根本没那么在意好不好？
此时的他，看着她的表情，已然觉出味来。
封诣寻脸色一沉，挪开视线，“我知道了。”
迟觅也反应过来，“是，是琳琳——”
那小丫头，把他们俩都给忽悠了。
第127章 比较远
两人一番回想，对照，总算摸清楚了琳琳那天是如何瞎扯的。
解释清楚之后，迟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咕哝着，说道：“都怪你，你把琳琳带坏了，她都学会捏造事实了！”
什么父亲，养出来的好女儿，越来越歪！
封诣寻轻哼一声，说：“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倒打一耙，论起捏造事实这一点来，谁比得上你？”
她一时略显愕然，“你……你这是在凶我吗？”
他对她态度好差！
不仅仅，根本没打算补偿她一个蜜月，还凶她！
这什么老公？
迟觅委屈至极，“你越来越凶了！”
封诣寻：“……”
她错开他，离开房间，“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琳琳去。”
他站在原地，无话可说。
两秒后，才想起唤她，“觅觅……”
可她已什么都听不见。
他微微蹙眉，他好像，是有点凶了？
总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被女儿所扰，也被自己所扰。
他想要听她说，她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可在她眼里，似乎永远都是女儿最重要。
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仿佛是，不敢去承认，他那么想，补偿她那一个所谓的蜜月。
又仿佛是，得知西班牙的事情，并非她主动提出来，心里有所失落？
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感觉怪怪的。
被她传染了某种，矫揉造作的情绪。
……
迟觅有时候，不太喜欢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垂头丧气地走着，胡思乱想起来——他说要和她去西班牙，是因为他以为，这是她要求的。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觉得，是他先提出来的呢。
所以，就是琳琳在捣乱。
他根本没有要补偿自己的意思！
算了算了，还是当个好妈妈得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哪有女儿重要呢？
女儿待在奶奶身边……
也不是留在什么狼窝虎穴吧？
迟觅在一棵老树下，找到了正和奶奶聊着什么的琳琳。
几个年轻工人，在修剪着灌木花丛。
她远远的，冲着女儿喊了一句，“琳琳，你过来。”
琳琳转头看她，微微歪着头，回了一声，“妈妈，那你怎么不过来？”
迟觅猛地一阵挫败。
她这个母亲，反正一点气势也没有。
有些灰头土脸的她，朝着女儿走，“行，妈妈过去！”
贝莱昂夫人乐呵呵地笑，打趣了几句后，把小女孩交到了她手中。
有几个工人，正要去打理她种的花丛。
她立马走了过去，现场指导了起来。
琳琳和妈妈退到了树荫下，远远地看着奶奶。
迟觅开始思索着，如何教育女儿，“宝宝。”
琳琳听到妈妈叫她，乖巧地微笑回应，“妈妈。”
她找了个位置，拢着裙子，坐在了突出地面的老树根上，“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琳琳的小手被她牵着，晶亮的大眼睛对着妈妈，等着她发话。
她语重心长地说起了，自己和爸爸，已经知道她撒谎的事情了。
琳琳始终，默默听着。
讲完来龙去脉，迟觅温和地说着，“你为什么要捏造事实呢？小小年纪，你就学会了说谎是吗？虽然妈妈知道，琳琳是好意，想撮合妈妈和爸爸，但说谎是不对的哦，好孩子是不能对爸爸和妈妈说谎的，而且琳琳也不该介入爸爸和妈妈的感情，琳琳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小女孩仿佛是在认真思考。
她长长地应了一声，“噢……”
最后，她略显茫然与困惑，说道：“可是妈妈，琳琳只是想留在奶奶这里玩！”
说完，琳琳的神情，逐渐变得委屈起来。
妈妈好像对她的谎言有所误解。
事实上，她并没有介入父母之间感情的意思。
她单纯只是嫌弃自己的亲爸和亲妈。
小女孩断断续续地跟妈妈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里有很多人陪琳琳玩，假期里还有很多小孩过来，和琳琳一起玩耍。”
“奶奶给我造了一辆电动小火车，我可以把庄园里的小猫小狗，都放在火车上……”
“然后琳琳就能开着火车，载着它们到处玩……”
爸爸呢？很碍事——因为他老是没有表情，奶奶养的小狗很讨厌他。
只要有他在，小狗就会不开心，不会乖乖待在火车上。
妈妈呢？更碍事——破坏大王，冒冒失失，一不小心就踩死了琳琳正在观察的小蚂蚁。
说白了，她就是想支开他们。
迟觅：“……”
她几度无言以对。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心思深沉到了这个地步！
不是什么助攻父母的小天使。
倒是，有点像是过度有主见的小恶魔了。
迟觅抱着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母女俩在树荫下说了许久的话。
她的神情，逐渐复杂。
都怪某个男人，把自己的女儿，养得越来越变态了。
这变态之中，仍旧带着她无可指摘的可爱。
她想起了贝莱昂夫人养的那条宠物狗，不自觉地认可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条温顺的柯基犬，谁都亲，除了封诣寻。
“我懂了，宝宝，不过，嫌弃爸爸和妈妈，这是不对的哦……”
“有句话，妈妈倒是很认同你，你爸爸有时候确实很讨厌！琳琳可别跟他学！”
琳琳听着妈妈的话，嬉皮笑脸起来。
还得是自己的妈妈，这么好糊弄。
小女孩探着身体，亲了亲她的手臂。
迟觅笑了笑，低头去亲女儿的小脸，用力地亲了好几下。
“我们琳琳，真是高瞻远瞩……”
琳琳咧嘴笑，似是很满意这种称赞。
迟觅这时候才想起，差点被自己遗忘掉的初衷。
她又摆出了教育女儿的态度来，“可，对爸爸和妈妈说谎，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琳琳小脑袋一歪，顺口说：“退一万步讲，琳琳说谎了，但爸爸和妈妈就没有错吗？”
迟觅又是一怔：“……”
她很想知道，女儿小小年纪，怎么说话比她还厉害？
琳琳谨记着自己的目的，“所以妈妈，还是带爸爸去西班牙吧！”
迟觅还没理清楚，到底要不要去什么西班牙。
“为什么是西班牙呢？”她问。
琳琳喃喃地回着，“小胖说，西班牙比较远。”
她不懂什么西班牙，她只是听说，西班牙很远。
有奶奶陪她玩的情况下，她希望自己的爸爸和妈妈，都走远一点。
迟觅顿时无语。
正想着，某个男人要是知道，他被女儿嫌弃了会是什么感受，不远处便传来了喊声。
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穿着浅色紧身吊带的女人正朝着她们走来。
是那个话很多的姐姐，艾丽莎。
第128章 旧照片
她扎着头发，装扮清爽简单，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
事实上，凉湖别墅那一次，并不是迟觅与她第一次见面。
迟觅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在那之前，她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她与封诣寻的任何亲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不论是他父亲那边，还是他母亲这边的。
琳琳反倒是更熟一些。
“嗨！”
艾丽莎朝她招手，转而又去向琳琳打招呼。
迟觅站了起来，“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