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魏家的人。”祝鸿樟转身,正准备走出望月楼的时候,被祝长笙拦下来。
“爹,日子是女儿过,爹不可能事事帮我在魏家出头,这样容易落人话柄,应付湘夫人这样的蛮人爹跟她讲理是无用的。”
祝长笙回头看水瑶:“水瑶,为我拿红盖头来。”
“芙心,把我事先刻好的灵牌拿来。”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的“诶”了一声。
二人拿来红盖头与魏渊的牌位。
红盖头盖在祝长笙头上,牌位交到祝长笙手里。
祝长笙在盖头低下头:“丧要办,婚要结,走过魏府大门我才是魏府的女主人。”
“起轿——”
唢呐响起,炮竹震天。
祝府送嫁队仪与魏氏男儿的棺材从两条不同的巷子走出大街。
等魏渊的那口棺材从巷子出来时,祝家的花轿融入队伍。
新郎在前,花轿在后。
喜丧同行!
第9章 夫妻对拜
魏家棺棂如长龙一般,从街头占到街尾,望不到头。
魏老将军与魏老夫人的棺棂先被抬入魏府。
其次是魏将军夫妇,也就是魏渊的父亲与嫡母。
魏渊虽不是嫡长,但军功在身,长辈的棺棂依次被抬进魏府后,小辈中他占第一位。
可魏渊的棺棂抬到魏府大门前时,抬棺人竟觉得棺材有千斤沉,寸步难行。
“怎么回事?还不快抬进去。”
守在大门旁边的魏族长见状,快步走下台阶,寻问抬棺人。
抬棺人说:“主家,不是我们不想抬,而是这棺材突然沉的让人挪不动脚步。”
“胡扯。”魏族长沉着脸喝了一声:“入京的时候都好好的,没什么问题,怎会突然不肯走,我来。”
魏族长走前,从抬棺人身上挪过了抬棺杆。
等抬棺人把担子交到魏族长身上后,魏族长一时不备,竟被棺材压弯了腰,棺材一角重重摔落在地面。
一方倒,四方塌,其余几个抬棺人再受不住棺材的施压而放下棺材。
湘夫人听到此事,立刻从府里走出来,就看到祝府的花轿停在魏渊的棺棂后面。
她脸色变了变,沉着脸迈过门槛,走到了魏渊的棺棂前,说道:“是不是魏渊不想耽搁了祝大小姐的后半辈子,所以不肯进门。”
说到这,湘夫人往花轿前挪了几步:“不如这样吧,先把花轿抬回去,等渊儿的丧事办完后,再来商议魏祝两家的亲事,渊儿,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她朝着棺材哭着问道。
魏族长立刻起身,又与抬棺人合力抬棺。
然而魏渊的棺材竟纹丝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湘夫人看到这一幕,脸色很难看。
魏渊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魏少将军的棺材不肯进大门。”水瑶走到花轿旁,对祝长笙说道。
祝长笙摸了摸魏渊的牌位,道:“因为过门的时辰还差一刻钟,他不想我受魏氏宗族的人欺辱,在此等我呢。”
“抬,八个抬不动就十个,十个抬不动,就再来十个,我不信还抬不了一口棺。”湘夫人赌气般大喊。
祝长笙低哧一笑,对着牌位说:“好了,时辰到了。”
“时辰到——”
“新郎踢轿迎新娘出轿。”
芙心打开红色油纸伞撑在花轿前,大声高呼。
一阵狂风袭卷而来,吹倒了抬棺人,拂开花轿帘。
祝长笙透过红盖头隐约看到站在红伞下的幽魂。
红色彩绸一端系在红伞上,另一端落在祝长笙手里。
祝长笙抓住彩绸的一端抱着牌位走出花轿。
那阵阴冷的妖风渐渐平息。
围观的百姓。
魏氏宗族的众人。
皆是目瞪口呆地瞪看新娘,瞪看花轿与喜乐队伍。
湘夫人更是惊讶祝家女竟执意要嫁入魏府。
她原就没打算喜丧同办,更没有布置喜堂迎接新娘。
托人去传话让新娘从侧门入不过是下马威。
谁料祝家没脸没皮一声不吭就把花轿抬到魏府门前,冲撞了魏家亡灵的棺棂。
“慢着。”湘夫人拦住了祝长笙的路,挡在她面前:“魏老将军和魏将军的棺材都抬进去了,独独魏渊的棺材不肯入府,今日这门亲事怕是魏渊不同意不想耽搁了祝小姐,你若执意要入魏家门,那魏渊的棺怕就不愿回家了。”
“湘夫人,你好大的口气呀。”祝长笙阴阳怪气地说道:“怎就不能是魏少将军想亲自迎接新娘才不肯入府!”
此话一出,众人背脊发寒。
湘夫人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棺棂,头皮一阵发麻,不悦喝道:“胡扯。”
“是不是我胡扯,你且看着就行,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安排,芙心,把伞放在棺材上,抬棺!”
“抬棺——”祝府的冯管事大声吆喝。
抬棺的师傅重新挑起担子,没想到棺身竟轻如鸿毛,很轻松的就把魏渊的棺材抬起来了。
湘夫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刚要走到棺材前,就被身后的人狠狠顶开。
她一头栽进人群,转头看向祝长笙与魏渊棺材时,就见祝长笙手中的红色彩绸,连接着棺材的那一端,红带子系在伞柄,伞四平八稳的斜斜立在棺面上,中间的彩团悬在半空左右晃动,瘆得湘夫人寒毛竖起。
见鬼了!
“放。”
魏渊棺材停在灵堂前,祝长笙站在魏渊棺材旁,冯管事充当婚礼司礼,大声高呼:“一拜天地。”
祝长笙转身面向天地,伞下的魂同祝长笙一起弯腰行礼。
“二拜高堂。”
祝长笙面向灵堂,对着魏家长辈的棺棂一拜。
“夫妻对拜。”
风吹拂过祝长笙的红盖头。
祝长笙挪动脚步面向魏渊的棺棂最后一拜。
就在这时,湘夫人冲进灵堂一把掀开了祝长笙的红盖头,顿时指着祝长笙惊叫连连:“你不是祝元姝,快来人呐,快来人,出大事了,这可是祝家的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六亲的天孤煞星,她会克死我们魏家全族,快,快把她赶回祝家去,快——”
她一边大喊一边后退,避祝长笙如虎兽。
场面一瞬间混乱了起来。
魏族长走了过来,由上至下的打量祝长笙:“你是何人?为何冒充祝府大小姐嫁入魏府?你有什么目的?”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靖王侧妃到——”
祝长笙镇定地捡起被湘夫人掀飞在地上的红盖头。
只见祝元姝穿金戴银快步走入魏家大宅。
她身后跟来的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魏家大门,驱走看热闹的百姓。
湘夫人看到祝元姝以靖王侧妃的身份出现在魏家,快步迎前问道:“元姝,你……”
“湘夫人,如你所见,我现在是靖王殿下的侧妃,是靖王殿下钦定的侧妃人选,至于我姐姐……”
祝元姝看向站在棺材旁边的祝长笙,红唇勾起:“她确确实实才是我祝家的嫡长女,先前湘夫人到府上时,想必我母亲已经同你介绍过我家长姐的身份,而今日要嫁给魏渊的也是我长姐无错。”
“不——”湘夫人不同意祝长笙嫁进魏府。
祝元姝回头盯着湘夫人:“我如今是靖王侧妃,湘夫人莫不是要忤逆靖王殿下,逼我再嫁魏渊。”
不,不!她怎么敢跟靖王抢人,可她也不要祝长笙这个扫把星。
“祝长笙不能嫁魏渊。”湘夫人回头看向祝长笙,眼中尽是厌恶、嫌弃。
祝长笙微微仰头道:“我奉旨嫁给魏渊,湘夫人莫非要抗旨不遵。”
湘夫人脸色刹变,重新叫人拿来圣旨,仔仔细细阅读圣旨上的内容。
圣旨上写着【祝府嫡长女祝璃与魏府庶长子魏渊……结亲】。
“祝璃此名是我父亲按我生辰八字排列,赐婚圣旨上的身份名字正是我的,湘夫人可还有什么疑惑。”
祝长笙开声解释。
祝璃是祝元姝另一个名,按她五行取的。
不过祝元姝顶了她祝游的名号,那祝璃便成她祝长笙的另一个名。
祝元姝对祝长笙所言很满意,不过,她还有大礼送给祝长笙。
“湘夫人何必纠结我长姐是不是祝家嫡长女呢?”她走下台阶,朝灵堂而去:“我长姐对魏少将军痴情一片,明知魏少将军已战死沙场,却依然义无反顾抱着少将军的牌位嫁入魏府,礼成后,我家长姐便一头撞死在魏少将军的棺材上,随魏少将军一起奔赴黄泉。”
湘夫人脑海灵光一现,再次看向祝长笙时,眼底绽放着浓浓的杀意。
对呀,她可以让祝长笙给魏渊陪、葬!
第10章 下马威
“姚氏,快,快阻止新娘撞棺自尽!”
湘夫人突然大声尖叫。
被堵在将军府门外的老百姓们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即将制造一场新娘子为爱殉情的撞棺戏码。
姚氏立刻挽起袖子,嚷嚷身边的下人一起上前抓住祝长笙。
湘夫人站在院中指挥并不停的大喊着:“快救新娘子,别让她撞棺,快,快呀……”
以姚氏为首,一群丫鬟婆子迅速涌入灵堂。
祝长笙看着从外面冲进来的众人,面上不显半点慌意。
在魏氏宗妇姚氏快要冲到她面前,伸手掐她脖子的时候……
祝长笙从宽松的袖袍底下抽出鞭子,面无表情地甩了出去。
“啪!”
“啊……”
姚氏惨叫。
“啪,啪!”
鞭子如长龙在半空飞舞,所到之处血溅现场。
姚氏被打得最惨,她连滚带爬从灵堂爬出来,大哭大叫:“疯了疯了,新娘子疯了,她竟敢打我。”
跟着姚氏一起进入灵堂的丫鬟婆子无一幸免。
祝长笙拖着长鞭,轻轻一抖,红唇轻启:“我虽是新妇,却并非不懂得魏府规矩,你们愿意帮魏府好好办完这场丧事,我这个新妇对族中长辈感激不尽,但若是你们想趁机谋财害命,我不介意用我的手段把你们赶出魏府。”
“你……”湘夫人看着被祝长笙打得满地爬走的丫鬟婆子和姚氏,怒指着祝长笙道:“你今日非死不可,你若能自己撞棺自尽在魏家灵前,我们可以厚葬你,并向皇上表明祝家女的风骨。”
“我为何要死?”祝长笙回怼。
“因为你是天孤煞星,你会克死魏家人。”
“魏府满门男儿皆战死,魏家妇孺也亡尽,敢问……我还能再克死谁?”
祝长笙往湘夫人那走前了一步。
湘夫人看到她鞭子上的血,下意识的往后退:“魏府与魏氏宗族同支同脉,难保你不会再克死魏氏族中其余人,你必须死。”
“来人!”湘夫人铁了心要置祝长笙于死地。
可她的命令还未下达,祝长笙再次扬起鞭子。
“啪!”
响亮的落鞭声在院内回荡开。
湘夫人瞪大双眼又连退了几步,怔怔地盯着眼前开裂的地砖,心惊肉跳。
她没想到祝长笙竟有几分内力。
一鞭落地,石砖开缝,这一鞭若打在她身上,岂非皮开肉绽甚至骨裂成泥!
“既然你们怕被我克死,那我祝璃此生不入魏氏宗族族谱。”
祝长笙微微仰头,声音冰冷地说。
魏氏族人只觉得荒唐。
“你不入魏氏族谱,那便不算魏家人?”
“但我是魏渊的妻。”祝长笙侧目看向魏族长:“人是死了,规矩是活人定的,魏氏族谱也可以由我说了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湘夫人问道。
祝长笙说:“魏府满门男儿都在临水关镇守边关开拓疆土,无法抽身掌管族中之事,如今我为魏渊守寡,时间充裕,多的是时间另立宗族改写族谱,你们的名册中可以没有我的名字,而我手中的族谱一样可以没有你们,如此……我算不算魏家人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而你们能不能再从魏府拿到族费,得到魏氏老祖宗的认可,是我说了算,我……才是这魏府的当家人!”
她就差把那一句“魏府满门还未死绝,还轮不到你们在此嚷嚷”的话说出口。
而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往前迈了一步。
日光穿透乌云照耀在祝长笙白皙精致的脸庞,映得五官略带英气,肃杀之气弥漫而出。
魏族长与湘夫人看到这样的祝长笙,心中徒然生起一抹寒气,脚步也跟着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他们从祝长笙身上看到了魏老夫人生前的气质。
那魏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主,从不跟他们讲世家大族的礼数,魏氏族人敬重她却也畏惧她。
湘夫人也在被魏老夫人整顿了几次后,再不敢在魏老夫人眼皮子底下造次,典型的吃软怕硬。
可现在魏老夫人都死了,他们难道还要怕一个黄毛丫头?
这时……
祝长笙转身走到祝元姝面前,一巴掌狠狠扇在祝元姝脸上。
祝元姝被这一巴掌打得连连后退,捂着被扇打的那一边脸庞怒道:“祝长笙你敢打我,我可是靖王侧妃……”
“靖王殿下到——”
那祝元姝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就先传来了通报声。
祝元姝脸色刹时一变,下意识望向院门。
靖王殿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我派人请靖王殿下到魏府主持丧礼。”
祝长笙玉手挑起祝元姝的下巴,语气冷冷威胁:“你若不想身份暴露,就少在我面前晃,否则……”
她用力掐祝元姝的下巴,掐得祝元姝脸色惨白:“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祝元姝闷哼了一声,狠狠甩开祝长笙的手,后退了几步。
她绝不能让靖王殿下入魏府主持丧礼,平白给了祝长笙上位的机会。
“你这条贱命本侧妃暂时给你留着。”
她说完,快步走出大院,去拦靖王了。
祝长笙回过头,扫过院内众人:“还有谁对我嫁给魏渊有异议的?”
她抖了抖手中的鞭子,点点血珠洒落在地砖上,触目惊心。
这时湘夫人凑到魏族长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魏族长眼神微闪,看了看祝长笙道:“既然你有天大的能耐,想必这魏府的丧事你一人也能办的很好,也无需用到我们这些宗亲叔伯们,那我便撤走府内下人,魏府丧事全权交由你来处理。”
“好!”
“你……”魏族长不过想给她下马威,谁料祝长笙竟回答的如此干脆,这下彻底把魏族长惹恼了:“你办过丧吗?就敢出口狂言?你知不知道皇上极其重视魏府的丧事,光是保养棺棂里的尸身便请了百余位殓葬师看护,特别是魏渊的尸身是一位高人修复,躯干用了特殊材质,稍有不慎便会损坏尸身,到时如何向皇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