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沉思,不紧不慢道:“陶青梧,到底是谁欺负谁?”
第35章 GET 35
陶青梧睡得不太安稳, 半夜吵着嚷着要了好几次水喝。
傅庭肆从未被如此使唤过,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燥意,却又只能强忍着照做。
人是他要带回来的,再过分的要求他也只能受着。
次数多了, 傅庭肆最后只好宿在了客房。
翌日醒来, 这人还睡着, 他先是给床头放着的水晶杯内添了些热水,又叮嘱鹤叔来送餐的时候别忘了准备份解酒的汤。
挨着个酒鬼睡了一夜,傅庭肆的身上也染了层浓郁的酒味。
不知为何,他竟不觉得反感。
良久后,洗完澡重新换了套家居服, 傅庭肆直接顶着湿发去了客房。
陶青梧正无精打采地倚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灌水。
宿醉导致她反应迟钝了好几拍, 在放杯子时才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昨晚酒后发生的一切, 陶青梧一概全忘了。
刚醒来她很诧异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傅誉顶层的公寓, 但情绪整理好以后,她也就渐渐淡定了下来。
傅庭肆似是没想到她会醒, 套在上半身的衣服未系纽扣, 露出结实坚硬的胸膛,发梢上的水往下淌, 流入的地方越来越隐秘。
她收回视线, 慌乱了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呢?让你和秋音桐睡在烧烤店?”傅庭肆走到床边时刚好整理完纽扣。
她骤然脸热,难为情道:“麻烦你了。”
“起来吃饭。”他轻飘飘撂下一句, 离开了房间, 还顺手带上了门。
再从洗手间出来,陶青梧顿觉浑身上下干爽不已, 在中岛台前坐下时的姿态很是乖巧。
傅庭肆长腿微搭,休闲家居服一丝不苟地垂落在他的身上,不失斯文儒雅。
他从加热餐垫拿下汤盅,掀盖放在她的面前。
红枣的甘甜扑鼻而来,陶青梧仅是闻着都觉得没那么头痛了。
她抿了一口,有些意外傅庭肆今日竟会陪着她吃早餐,“傅先生,你今天不用去忙工作吗?”
“周末。”他一贯惜字如金。
陶青梧顿了顿,后知后觉自己因为放假竟这么快就对时间没了概念。
她顿时噤了声,没再多言。
简单一顿午餐,吃得很安静,仅有餐具间不时会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末了,傅庭肆回主卧换了套西装出来,领带夹、胸针、袖扣一应俱全,神态举止难掩行色匆匆。
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鼓起勇气问:“你要出去吗?”
傅庭肆“嗯”了一声,一抬眼却见她在收拾岛台,沉声:“放着,会有人来打扫。”
陶青梧没再碰了,傅庭肆又道,“这段时间你就住这儿,想去哪里打电话给鹤叔,他会送你。”
她下意识摆手拒绝,“不用了,假期我接了不少兼职。”
“随你。”他微板着脸,只当她是一同拒绝了他的两个安排。
陶青梧手指微微颤栗,在傅庭肆快要越过她时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小声嗫嚅道:“你的车都太贵了,我怕影响不好,不过可以让鹤叔来接我下班。”
傅庭肆侧目睨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几分,“有要紧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那......再见。”
她踮脚,吻了吻他。
-
下午两点,慈善拍卖会在京市大礼堂举行,所有受邀嘉宾着华丽衣裳踩着红毯踏入。
一时间,直播镜头所到之处皆是灯火通明,宾朋满座。
主办人秋熹苓挽着傅霄则姗姗来迟,两个人的穿着很是素雅,完全没有要在此次活动抢风头的打算。
沿途有不少人冲着他们打招呼,其实心里都在默默惦记着傅誉现在真正的掌权人。
众所周知,这场拍卖会正是秋熹苓为了傅庭肆特地举办的,也算是这位太子爷就任集团董事长后首次在公众面前露脸。
有人大着胆子问:“不知令郎什么时候来?”
秋熹苓拉了下滑落了一半的披肩,咬牙切齿,“被些琐事绊住了,快到了。”
交际结束后,众人落座。
秋熹苓剜了傅霄则一眼,暗骂傅庭肆这臭小子竟然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么正式的场合居然都敢迟到。
秋音桐到得早,刚从休息室过来,坐在秋熹苓的左手边,闻言伏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只见秋熹苓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先是惊诧,再是惊恐,最后转为释然。
踩着点到的傅庭肆浑然不知,硬生生被秋熹苓和秋音桐探究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最前方。
物品介绍和拍卖师落锤的声音交替响起,直至中途,差不多会有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
气氛瞬间变得热络起来,不少人开始游移在自己的位置和主桌之间。
傅霄则自卸任以后,一心只想陪着秋熹苓,往日里全在他身上的交际担子全落在了傅庭肆这里。
那些夹杂着友好、谄媚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入到傅庭肆的耳朵里,他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半晌,他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来,唇边刚勾起的笑意跟着消失。
围在一旁的人察觉到了这一反常,跟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拍卖会服务生端着托盘从礼堂的双开大门走到拍卖台前停下,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而后带着礼貌性的笑打算原路返回。
傅庭肆今日戴了块复古机械表,深蓝色的碎钻在铂金表盘下布了好几圈,起身时隐埋在宽松的衣袖之下。
他视线始终落在同一处,在触及到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强拽着其中一位志愿者离开礼堂后才移开。
众人不禁哗然。
“那是......陶董?”
“那女的是谁?”
“眼熟,好像是二小姐。”
“二小姐?我记得年纪没那么大呀。”
“私生的,刚寻回来。”
“啊?”
......
话题越转越离谱,几近到了不堪入耳的程度。
傅庭肆脸色大变,秋音桐想要制止,反倒是秋熹苓率先攥拳放在嘴边低咳了一声。
不知过了几秒,傅庭肆粲然一笑,沉稳中又有着无法掩饰的肃严和戾气。
人群四散而去,周遭霎时空旷了不少。
秋熹苓闭了闭眼,轻叱,“你昨晚欺负了那小姑娘,居然不知道人家今天要来做服务生?”
“欺负?”他微抬眉眼,瞥了下垂着头佯装淡定的秋音桐,“没有,我不趁人之危。”
傅霄则良久没出声,突然道:“担心就跟出去看看。”
他神情不免有些恹恹的,无关陶青梧为何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毕竟他也并未主动告知这场晚宴的主办方是傅誉。
又默了下,终是不放心,他带着困惑离开,屏退跟上来的工作人员和保镖,踏出礼堂去找。
穿过好几条走廊,快绕到休息室时,傅庭肆脚步顿住。
女孩子交谈的声音响起,一道尖细锐利,一道温和有条理。
“陶青梧,我还以为傅庭肆有多疼你呢,不然怎么会让你来这里当志愿者呢,端茶倒水真是丢人。”陶亦薇穿了件短款小礼裙,露出一小半光滑的肩。
陶青梧哼声,“我习惯了,毕竟从小没人管,没体验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多体谅。”
“少在这里含沙射影。你是什么身份,能跟我比?而且这是重点吗?你明知道今天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参加,还顶着陶家二小姐的身份出来丢人现眼?你是不是故意的?”陶亦薇往前一步,用食指戳了下她的胸口。
拍卖会服务生除却规定的衣服外,为了体面还要穿黑色的低跟鞋。
她脚下不免踉跄了下,稳住后轻声:“这个身份是你们强按给我的,我没想要。我无依无靠,为了生活我当然得挑薪资高的兼职来做。”
话落,傅庭肆在恍然中将右手抄进裤袋,摩挲了会儿刚要抬脚,又闻到另外一道沉哑的男声响起。
陶衍安从西装的内衬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出,语重心长,“以后别再出来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不够的话就来找我,还有,如果傅庭肆对你不好,就尽早分开,回家里住。”
陶青梧怔住,欲言又止。
那封信上的内容再度浮现,字字句句变得具象化起来。
当年陶衍安始乱终弃,陶家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拿着张支票或者银行卡来侮辱妈妈的?或者不止,说不定还有许多的污言秽语,一度把苏岚逼迫到悬崖边,精神颇受刺激直至不堪重负。
她听惯了这些冷嘲热讽,心脏早就强大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悠悠然伸出手接过,一笑,“谢谢。”
中场休息的时间一晃而过,拍卖会还得继续。
陶衍安示意陶青梧换掉衣服离开,而后才朝礼堂走去。陶亦薇欲要再争辩几句,被前面的人用眼神叫走。
狭长的走廊只剩下陶青梧一个人,她捏着银行卡放在眼前,想要毁掉的念头刚起,一抹高大的阴影朝她压来。
傅庭肆嘴角带着狡黠的笑,让她不禁觉得胆寒,只得往后挪动步子。
她从未穿过带跟的鞋子,就连上次那荒唐的订婚宴,造型团队都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双不失雅贵的平底鞋。
这会儿,陶青梧崴了下,脚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后被面前的人揽着腰捞入怀里。
她不由地骇然,对傅庭肆心生怯意,完全不知这人到底来了有多久,听了有多少。
“还能走吗?”傅庭肆目光掠过她的脚踝,问了句。
陶青梧怔怔地点头,然后任由他牵着手进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她听到落锁的声音,心口一颤,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柔软的棕色沙发,坐下时发出皮质挤压的咯吱声。
她屈着膝,在傅庭肆半蹲在眼前时倏地想要往回收腿,被一只大掌按住。
“傅先生,你......”陶青梧嘴唇动了动。
他命令着,“别乱动。”
脚上略微有些紧的鞋子被脱下,整齐摆放在一旁,掌心轻覆在脚踝,收着力道按了很长时间。
久到两个人只当响起的敲门声是幻听。
她咬唇,“好......好了,不痛了。”
傅庭肆循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再回来时手上拎着她穿来的那双低腰棉靴。
方才陶衍安让她换衣服离开,或许傅庭肆也是这个意思。
她垂眸,斟酌了会儿,“傅先生,对不起,我......”
未说完的话被傅庭肆打断,“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她态度软着,与方才面对陶衍安是两种态度。
傅庭肆不自觉恍然,越发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会识时务还是演技太好。
陶青梧无声地呼出口气,那日这人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不加掩饰地公开她的身份,还带着她离开。
她确实不在乎陶家会怎么样,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打傅庭肆的脸。
傅庭肆还是半蹲在她面前,沉默到让她心跳加快了不少,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
很快,他开口了,“自食其力不丢人,不用道歉。”
陶青梧蓦地僵直了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傅庭肆帮她穿好鞋,从桌上抽出湿纸巾擦手,用着玩笑的语气,“高跟鞋不舒服就别穿了,主办人是秋女士,不会有人说你什么。服务生的薪资是多少?”
她拘谨了些,“四百块。”
陶青梧半月前就在兼职群里看到这场拍卖会招聘服务生的消息,要求高、薪资好,所以报名的人有很多。
在经过层层选拔和面试过后,她被留了下来,后又参加了好几次线下的礼仪培训。
她当时一心只想着别错失这种极好的机会,未多关注其他的内容。
这时听见,她还是惊诧了瞬。
傅庭肆凝视着她,在她发懵时又道,“那结束后请我吃饭?”
她下意识摇头,“不行的,我要攒起来。”
“小气鬼。”他气定神闲地打趣她,口吻温和得不像话,继而平静地从裤袋里抽出手。
看着修长的手指捏着卡片出现在眼前时,陶青梧瞳孔骤缩,面上皆是不可置信。
傅庭肆看穿了她的情绪,急忙解释,“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张副卡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自己收着。”
陶青梧没接,若有所思。
她和傅庭肆的关系在这一刻变得简单明了起来,她快要忽略掉的阶级差和身份差落到了实处。
给跟着自己的人一些利益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她不该突然如此清高地在心里谴责傅庭肆。
她一笑而过,调整好心态温声道:“傅先生,您对......都这么大方吗?”
听着她淡着口吻吐出的敬语,还有刻意省略掉的词语,傅庭肆微不可察地蹙眉,“情人?”
难道不是吗?
她没说出来,傅庭肆轻嗤,“我以为你知道,我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
陶青梧曾经确实有在宋方稚的嘴里听到过这件事,只是她和傅庭肆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并且未有任何感情基础。
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地曲解两个人本就畸形的关系。
傅庭肆抬头看她,忽而自嘲地勾唇,“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