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把场地让给他爸吧……
不然他怕地球从此进入冰川时代,他愿意牺牲一个人,拯救全人类……
自从许洺离开后,陆沥成便深深凝视着许罂,眉宇深锁,语气不豫:“你抱他了。”
他注意到许洺的胸襟处,有泪水打湿的痕迹。
许罂努力让自己在陆沥成冷冽的目光下双腿不发软:“相信我,我只是为了套话。”
陆沥成薄唇僵硬的弧度没有丝毫舒展:“我相信你,也不会怪责你。但……许洺并不是你血脉上的兄长。”
许罂回想起上次的交谈,破涕为笑,抬手捏了捏他冷峻的脸庞:“你是想说,你上次和这次的吃醋是合理的?”
陆沥成不置可否,只有脸色冷得出奇。
许罂好脾气地哄道:“我想说的是,还是不合理。因为我抱他的动机无关任何套话以外的情感,甚至无关兄妹情。就算许洺不是我血缘关系上的哥哥,就算他对……这副躯壳产生了异样的情感,但他是他,我是我,在我的角度上,他永远只是一个近似于陌生人的哥哥。只不过过去我是希望打探清楚他底细的名义上的哥哥,今后是一别两宽希望永不相见的甚至于名义上都不是哥哥的哥哥。”
陆沥成看着她剔透明亮的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许罂显然对他的态度不满意:“喂,我解释了这么长一串,你就没点表示嘛?!这让我有一种白解释的感觉。”
见陆沥成下颌和唇线依然紧紧绷着,她无奈妥协:“那你说说,什么程度上你会介意。我以后会注意的。”
陆沥成:“最轻的程度?”
许罂:“嗯。”
陆沥成:“你要听实话?”
许罂:“当然。”
陆沥成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别人看你。”
许罂毫不留情地送了他一个白眼:“再见吧!当我没问!不送!”
陆辞不得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以示存在感:“喂!你们是不是当我和温叔叔不存在?”
温景珩非常意外地从陆辞的话语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个时候,知道把我拉到你的阵营了?”
陆辞:“我可是我妈最亲近的人,和我在一个阵营,你就偷着乐吧你!”
陆沥成&许罂:“……”
陆辞持续给陆沥成发刀:“还好我妈不是演员,不然三天两头拍个吻戏什么的,爸你怎么受得了啊?妈,给你个真诚的建议,出道吧。”
陆沥成拧了拧眉:“吻戏?”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无法接受:“可以出道。但吻戏,我会删掉。”
陆辞代表广大不存在的影迷发出控诉:“我告诉你,你这种资本家的行为是不对的,会影响到剧作本身的流畅性,遭到广大网友的谴责。而且你的心理防线万万不可以这么低,区区吻戏算什么,现在感情片尺度都大得很,说不定还有床……”
陆辞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的存在这么一部作品,还存在和许罂合作的男演员,许罂听得都有几分头疼了,正要开口时,温景珩率先道:“你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不要说你爸,就你说的,我也受不了。”
“同时给我捅两把刀子,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叫什么,buff叠满。”
“没关系,我承受能力很强。”
“你们可以随便伤害我,大不了就是我病得更重一点而已。”
……
许罂:怎么感觉有一种叫戏精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弥漫了呢……
陆沥成: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觉得。
-
陆辞消失了一天没去学校,微信还开了免打扰,打开手机时,四面八方发来的消息已经爆炸。
而其中最多的,就是对他这次月考的恭贺——
听说他一举飞跃到年级第二名,再次书写了A中的神话。
唯一没考好的科目是化学,因为粗心大意错了几道不该错的题。
化学老师非但不生气,还邀请陆辞做学习交流,并相信他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七班同学表示,化学有着巨大进步空间的陆辞,考出来的化学分数也是他们班第一啊啊啊!!
在众多消息中,陆辞最先注意到的,是徐翀发来的:“江大学神真的好帅啊!!!!!!”
这小子还从来没在他面前,感慨过其他人很帅。
他看到后当即回了一条过去:“帅就帅,你往江淮对话框里发去,往我这里发干什么。”
徐翀秒回道:“我哪儿敢往他对话框里发……不对不对,辞哥,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次的奖学金大会你没去真是太遗憾了!你要是去了,就和江大学神并肩站了,啧啧啧,那场面肯定很养眼!”
陆辞觉得问题不是很大:“看到江淮脚上那双白球鞋了么?”
陆辞:“我送的。”
陆辞:“鞋在故我在。”
回完徐翀,陆辞叹了声气,给江淮发了句“这次就勉为其难地被你踩在脚底”,把手机收好。
大巡游结束又折腾了这么一圈,时间已经很晚了。
陆辞继续叹道:“好遗憾,今天的烟花秀看不到了。”
许罂顿了一下道:“你心态这么好,这会儿还有心情惦记着烟花秀呢。”
陆辞:“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撞,需要看一些美好的事物才能疗愈伤痕。”
“好吧。”许罂说,“我看爱情就很美好。”
陆辞:“?”
许罂:“薛金星王后雄曲一线了解一下。”
陆辞:“你不是说,曲一线不是……”
许罂:“没关系,他可以为爱做人。”
陆辞:“……原话是什么?”
“……啊?”许罂又顿了一下,“为爱做0?为爱做1?”
“不对,我干嘛跟你讲这个,不是你该听的。你什么也没听见。”许罂反应过来,有些恍惚地说。
陆辞把许罂的迟缓尽收眼底:“……妈,你是不是还挺难过的?”
许罂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火眼金睛上了?”
陆辞:“无论如何,失去亲人,应该是很难过的吧……”
“该难过的人不是我。”许罂和许洺也就只有两面之缘,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完全谈不上,“就是心情有点沉重。”
就算这件事从始至终和她没有关系,一切羁绊都建立在原主身上,也是她继承了这副身体,不能是只继承了原主的美貌,而不用背负任何责任。
许罂实在不知道,她应该如何面对程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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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许罂特意去了一趟商场,购置了很多歉礼。
回到家时,尽量以平稳的声线开口:“程阿姨……凶手找到了。”
此时此刻,程苓正在擦拭茶具,这个消息无疑掀起了她心中巨大的波澜,只听“砰——”地一声,陆宅客厅里价值千金的茶具碎裂在地。
程苓慌慌张张,惊惶失措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会赔偿……”一边急急忙忙低头收拾。
许罂连忙走上前去,制止她用手捡拾破碎的瓷片,从抽屉里拿出消毒用的碘伏和绷带,为她包扎手上被扎破的口子:“没关系的,程阿姨,不用你赔,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不用干活了。”
程苓仍旧恍惚:“那……你刚刚说……凶手……”
许罂难以启齿:“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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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罂尽量清楚明晰地讲述清楚许洺的作案动机和经过,以及陆沥成是如何发现的真相,最后怀着沉重的心情对程苓道:“对不起,他毕竟是我哥。如果我的父母没有收养他,亦或是对他的态度好上那么一点,或是我过去早点发现,都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如果您今后都不愿意看见我,就拿着这笔酬劳离开吧。它能保证您后半生无忧。您可以离开A市这个伤心之地,也可以回到以前住过的地方。无论您去哪里,都可以和我说,我可以为您安排住所。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求原谅,只求为您多做点事,让我的心再安宁上那么一点。”
程苓情绪波动剧烈,无数的话悬在喉咙口,却难以发出一个音节。直到几分钟后,她才轻抚着许罂的手:“傻孩子,我当然不会迁怒于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我感谢你聘请我,让我来到你的身边。我说过,我早就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了。帮我找到凶手,让他得到惩戒,也算了却了我的心结。”
程苓自认为才疏学浅,浅薄的言辞难以安慰许罂,她便求助于陆沥成,深深鞠了一躬:“陆总,您好好安慰一下太太,我真的不会怪罪她。这件事的发生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自然不会是她的责任。从见到太太的第一面起,她纯净温暖的眼神就打动了我,我知道她是一个好人。我的后半生都是太太的给的。若是连太太都怪罪,便是真正的白眼狼了。我今生只有一个夙愿,就是永永远远地待在陆宅,服侍你们。”
“不是服侍,是陪伴。”陆沥成低声纠正,阔步走到许罂身后,双臂一展,把她拥在了怀里。
正因为她继承了这副身体,所以给这个世界上的人带来了数不清的温情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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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程冉冉之死真相的大白,另几件事的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许洺在性格孤僻时期,努力成长成了一名黑客,原意是毁灭自己与姜氏联络的证据,保得自身周全,同时掌握姜氏的把柄,避免他们卸磨杀驴。由此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得到了几段被人为覆盖的录像的原视频。
其中最为他们需要的两段,就存在于许洺随身携带的U盘之中。
许洺觉得反正是要进去了,能拖一个人下水是一个。
其中一则录像,便是多年前被替换掉的那段——姜鹤吩咐人在陆沥成的酒水里做了手脚。
还有一段录像,则是姜鹤的表叔醉驾,撞死了一位雨夜出行买药的女人。
姜氏利用权势,把这件事抹除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人知悉。
就连女人的家属,都只是以为她失踪,没有人想到她已经身亡。
本来许洺只是想把前一段视频提供给陆沥成,因为他没有时间单独拷贝出来,把整包“烟”都递给了保镖,结果陆沥成意外发现了第二段视频。
当查出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不仅陆沥成沉默了,许罂沉默了,陆辞也沉默了。
更准确地说,是自闭了。
因为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淮的母亲。
如同江淮所坚信的那样,她母亲不告而别,“失踪”多年,并不是因为抛弃他,找到了更好的归宿,而是出了意外。
那个血色的雨夜,是江淮染了风寒,她替他出门买药。
也正如江淮所坚信的那样,他母亲从始至终都很爱他,很爱很爱他。
陆辞顿时能理解许罂是什么心情了。
他现在的心情比前天的许罂还要沉重——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的母亲会是这样的人,她的家族会是这样的家族。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全都坏透了,坏掉了骨子里。”
陆辞痛苦地抱着头蹲下,只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世界上真的不会有什么比自己不那么亲近的亲人,伤害了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最亲近的人,更痛苦的事情了。
许罂出声安慰道:“许洺还是我的哥哥。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兄弟阋墙,父子残杀。现代社会,早就不玩儿连坐这一套了。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你无需自责。”
陆辞依旧痛苦万分:“话虽如此,我又该如何面对江淮。许洺毕竟不是你亲哥,你也是受害者,可是姜鹤却是我的亲生母亲。”
许罂:“如果江淮把你当朋友,便不会因为这件事产生芥蒂,甚至不会愿意看到你为此自责。正如程阿姨并没有怪罪我。至于你说的……就算姜鹤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也一样是受害者。更何况,你不是天天和我说,我才是你的妈妈吗?”
也许是许罂的声线太温柔,陆辞觉得眼睛里又进了沙子。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眶,把那份酸胀感用力地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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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陆辞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和江淮开口,江淮也很快发现了陆辞的异常:“陆辞,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辞避开他的视线:“没有。”
江淮:“真的没有?”
陆辞:“真的没有。”
江淮绕到他的正面,微愠道:“你明明就有。否则,你不会不敢看我。”
骄傲如陆辞,什么时候会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陆辞也觉得一直躲避下去不是办法
,垂了垂视线,在心中下定某种决心,又抬眸道:“那你答应我,无论待会儿我说了什么,你都要振作起来,不可以为此一蹶不振。你一定要好好高考,摘下状元。你听后若是想和我决裂,我也接受。”
江淮:“我倒是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让我萎靡不振?又能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决裂?”
陆辞沉默了。
陆辞沉默的这一瞬间,江淮便明白了。
关于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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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发现许罂是超出他想象的勇敢的。
镇定如他,在和江淮叙述真相的时候,也一连卡顿了好几次,没能说下去。
最后江淮也没有抑制住情绪的涌动,对母亲的挂怀让这个清冷自持的少年,无声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