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昼回了下头,抱住姜月霜的胳膊对她低声道:“师妹可还记得之前拜托过我的事,如今我需要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打败沈离。”
“我打还不行吗,你先把手松开。”姜月霜避着他的视线。
凌昼冷瞟她一眼,满不在乎松开了手。
他一放开手,她就立马把胳膊缩回自己的身后,和他拉远了距离。
陆引鹤旋即拔出泛着冷光的长剑,抬剑斩向凌昼。
凌昼自动迎接上去,提剑挡住他的剑,再蓄力将其挥开。
“想要打到我,你还要更努力才行。”凌昼瞬间将灵力灌注剑中,周身环绕起一团血红色的气。
陆引鹤翻了下剑身,面若寒冰,仍是副冷静理智的模样。
“我的目标不只有你,凌昼。”
下一刻,他改变了方向,一剑朝姜月霜刺了过去。
他的剑还未至,剑气先行。
姜月霜害怕的颤了颤身子,下意识闭紧双目,手臂僵硬到无法抬起剑。
电光石火之间,凌昼迅速挡在姜月霜身前,挥袖化解了那股剑气。
他第一时间回过头去看姜月霜,话间半分不解半分无奈。
“师妹怕他做什么。”
看着这一幕,陆引鹤反而握紧了手中的剑,旋身借风挥动长剑。
“不行,不能伤害姜月霜!”
一瞬间,虞念心急的往台上跑,结果却被台阶拌了一跤,整个人趴倒在台阶正中央。
“啪——”
陆引鹤猝然截停手中长剑,眯起眼的同时扭了下头,烦躁的轻吸进一口气。
少顷,他沉下双眸,颇为不满的向后看去。
虞念忍痛抬起头,撞痛的手臂勉强举起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师弟,你能不能不要伤到姜月霜。”
陆引鹤蓦地仰头闭眼呼出一口气,复而俯下身,在她面前近乎是单膝跪地,手臂搭在腿上。
“师姐还有什么话要说。”他的声音很冷,飘飘然一句话却像是利刃一般,“最好还是一次性说完。”
他说这句话的口吻就像在问她“还有遗言吗”。
“没……没了。”她莫名结巴起来,紧张的抿了抿唇。
陆引鹤不耐烦的转开眼,似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
俄顷,他再度冷下了脸,伸出一只手扶她。
“起来吧。”
“多谢师弟,不过你对凌师兄也不要下手太重了。”被他扶着,她下意识开心的笑了笑。
听到她讲出“凌师兄”这三个字,陆引鹤一瞬想起几日前凌昼说过的话,仿佛心中扎进一根刺,唯有杀戮才能平息这份疼痛。
他登时就松开了抓着虞念的手。
陆引鹤手放开的太过突然,虞念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下,摇摇晃晃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待她平稳回到台下,回首的瞬间,陆引鹤已一剑割伤了凌昼的胳膊。
虞念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啊,她说的打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他下手也太重了吧。
凌昼在被陆引鹤用剑刺伤之后,就像是激发了体内的潜能了一般。
他温柔笑着瞥过被陆引鹤划伤的地方,接着淡淡抬眸,仿若一头压制怒火的危险凶兽,毫不迟疑的朝陆引鹤发动攻击。
凌昼面无表情劈下手中长剑,眼底没有杀意,可他剑下的剑气如同失控的海啸,仿佛要彻底将陆引鹤生吞活剥了去。
“哇——”虞念站在台下,瞬间变为了吃瓜群众,双眼专注的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忍不住感慨道:“好厉害啊。”
还好她没有上场,不然就要错过这么一场精彩的比试了。
像是这种级别的比拼,还是在台下才能看得过瘾。
骤然间,凌昼一剑划过陆引鹤的腰侧,鲜红的血刹那间溢了出来,在那身白衣上画出一轮残缺的血月。
“怎么会……”虞念一下子就愣住了。
凌昼竟然伤到了陆引鹤,这不合理吧。
他不是魔尊吗。
血的腥味不久就在空中弥散开来。
陆引鹤一步后退停在原地,像是在调整他的心绪,不过片刻,他已再次舞动手中长剑。
眨眼间,剑身周围幻化出另外五把半透明的剑,一并撞向了凌昼。
“砰——”
这一撞直接将用来比试的擂台撞出了一个大坑。
那一瞬,凌昼为了完全避开这倒攻击,选择单手提着姜月霜后退,这一步就是退到了台下。
结果显而易见,是陆引鹤赢了。
但虞念却笑不出来。
陆引鹤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是他好像并不在意。
他看着地面上的凌昼,微微抬高下巴,不悦的提了下眉,随后转身离开。
虞念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
“师弟你受伤的地方需要包扎一下,我看现在旁边也没有其他人,就我来吧。”她真诚的建议道。
“为何要你来。”他目视前方,连一道余光都不肯留给她。
“因为……”虞念一下子被他问住,思虑了下才回,“你之前帮过我。”
陆引鹤轻手捂住受伤的地方,加快步速往前走。
“师姐应该知晓我帮你,并非是出自好心。” 他薄唇开合,态度冷淡像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若是能做到,他会直接取走她的性命,而非救她。
她忽然轻声一笑。
陆引鹤觉得不解,步伐猛然止住,偏过头去寻她。
她见他看过来,笑的更灿烂了些,神态亦放松了许多。
“师弟是如何断定我要帮你,就是出于好心。”她歪头盯着他看,清澈的双眼里依稀可见笑意,“或许我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你说你目的不纯。”他闻言漠然挑起眉,低沉冰冷的声音像是正在压着一团火。
“对啊,因为愧疚所以想要讨好你……像这种理由。”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瓶药,白净的手指托着药瓶递到他面前,“师弟既然不愿让我包扎伤口,那就收下这瓶药吧。”
陆引鹤面无波澜的凝视着她,垂眸去接那瓶药。
“这丹药是姜月霜做的。”她忽然开口道。
陆引鹤的手顿然僵住,悄然撤回身侧。
虞念不知他曾动过要接受的心思,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思索着继续说下去。
“师弟你是不知道,此丹药的功效特别好,每一次我受伤了或是吐血不止,只要吃上一颗……”
陆引鹤转身便走。
虞念:“?”
他走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诶师弟你别走啊。”她三两步追上他,又从怀中拿出另一瓶药来,“你要是不满意止血的药,那止痛的丹药呢,来一瓶吗。”
在两人身后目睹了一切的姜月霜:“……”
虞念原本就是这么奇怪的人吗,为何像一个卖药的人一样追着他不放。
沈离好可怜啊。
但愿师弟能从她手中逃走。
陆引鹤想要甩开虞念,但他做不到。
虞念为了追他简直就是在一路飞奔。
他不耐烦地停下来,眼底似有黑雾腾出。
“你离我远一点。”
这一次,他不再唤她师姐。
虞念一下子刹住脚步。
“我也想离你远……不是,我的意思,你收下这瓶药我就会远离你了。”她忐忑不安看着他,心脏怦怦跳。
“我不需要。”他冷眼看她,“谁知道这是什么药。”
虞念:“?”
“你这是在怀疑姜月霜制作丹药的水平吗。”她撇了撇嘴。
“我是在质疑——”他顿了顿,垂眸睨着她,“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是道侣啊。”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好吧,你还要我怎么证明。”
“你喜欢我?”他蹙眉反问道。
“嗯?”虞念莫名奇妙一怔,无意间被他逗笑,“你这是什么问题啊。”
“回答我。”他神情严肃。
看他这副表情,虞念止住了笑意,正色道:“没错,我们两情相悦。”
陆引鹤:“?”
第19章
第十九章
陆引鹤垂眸一望,发丝被风舞动。
“你可知两情相悦代表了什么。”
虞念心虚地低下头,避免直视他的双眼。
“不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嘛,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他的眸中见不到一丝的欢喜,目光凉薄。
“我喜欢你什么。”
你喜欢我哪一点,为什么问我。
虞念猝不及防被他一问,随口胡说。
“喜欢我……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带着半分疑问。
“像你现在这样。”他冷不丁问她。
“差不多吧。”她敷衍点了点头,忽地眼睛一亮,“看来你也赞同我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一点。”
陆引鹤冷漠抬眉:“……”
“我没有那么说。”他二话不说拆她的台。
“趁我对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就收下这瓶药吧,放心,药不死你的。”虞念强行把那瓶药塞进他手里,转身甩袖离开。
陆引鹤下意识握住药瓶,眼睫轻抬,留意着她走远的背影。
送完药后,虞念第一时间找到了孟倾。
她鬼鬼祟祟走进孟倾的房间,关门时还警惕地环顾四周。
孟倾随手把镜子放在桌上,声音格外张扬的落下。
“来都来了,坐吧。”
“嘘——”虞念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轻步跑到孟倾的身边,“小声点,万一陆引鹤信不过我,跟过来后听到你和我的对话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孟倾嫣然一笑,似乎有些期待那样的场景发生,“到时你也一定会谎话连篇,化险为夷吧。”
“陆引鹤没那么好骗,疑心重得很,他是失忆了,又不是摔坏脑子了。”虞念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自然拿起桌上的镜子,好奇地转了转。
孟倾:“也对,摔坏脑子的人是你。”
虞念:“……”
你倒是爱说实话。
“晏寒不在这里的话,看来你已经成功解决掉他了,他没有为难你吧。”虞念握住手中的镜子,停下,又转动起来,不断反复。
“他在这里啊。”孟倾手托住脸颊,欣然一笑。
虞念:“!”
晏寒就在这里吗?
虞念被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镜子。
在她重新拿稳镜子后,孟倾的视线落到镜面上,一字一字道:“小心点,镜子碎了,他就会出来了。”
“你说你把晏寒关起来了?”虞念指了指镜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就在这面镜子里。”
“是。”孟倾点头。
虞念惊叹一声:“可他身法卓越,你是怎么困住他的。”
“他的修为的确在我之上,可架不住我法器多啊。”孟倾手指一划,从上至下掠过身侧的柜子,“就最底层的这几件就够他受得了。”
“你也太厉害了。”虞念感慨了句,“不过这面镜子看着有点眼熟啊,我记得好像是……”
用来追踪和观察人的那面镜子吧。
“你记错了。”孟倾轻声咳了咳,目光闪躲。
虞念:“?”
我还没说是什么。
虞念还打算说点什么,孟倾就转移了话题。
“陆引鹤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虞念表情微变,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镜子,正色道:“他现在失忆了,还与我结成了道侣,若是我突然让他离开,他必定会起意。我打算在试炼结束之后,找机会带他离开宗门,再找个理由甩掉他。只要能获取一点时间,我们就能在惩天宗布下阵法,抵御他的攻击。”
“只是抵御陆引鹤的攻击?你就没想过,直接把他交给宗主和其他师叔们处理吗。”孟倾问她。
“之前能够封印陆引鹤,是因为用了禁术,但此时的我没有信心能够再次封印他。若是封印失败,怕是会让惩天宗的弟子全都深陷到危险当中。”她慢条斯理道。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其实你的潜意识里,你也不想再次封印陆引鹤,更不愿再夺取他的灭世之力。因他此次前来,只是改换了自己身份到你身边,并未伤及门内任何一名弟子的性命,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孟倾回她。
她对陆引鹤动了恻隐之心?
虞念微微一怔:“我对他……这怎么可能。”
“虞念。”孟倾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继续往下说,“我明白你想要保护宗门的人不受到伤害,同时也不想让陆引鹤受伤,你想把风险降到最低,和平的处理这件事,可这太理想化了,若是陆引鹤他并未失忆,或是在试炼完成之前恢复记忆,后果同样会很严重。”
“此事是我……”虞念还没来得及说出“考虑不周”这四个字,孟倾就再度接上了她的话。
“所以,让我来协助你吧。”孟倾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一些,“等你说的「时机」一到,我们就送陆引鹤离开。”
虞念极不自然地笑了下。
听孟倾这语气,再搭配上她的笑容,颇有要送陆引鹤“归西”的架势。
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不过有孟倾的帮忙,事情应该会更容易些。
“好。”虞念瞥了眼桌上的镜子,有些担心地问,“你准备一直把晏寒关在镜子里吗。”
“不会。”孟倾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从柜子最下面拿出了一个盒子,又将镜子锁进了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孟倾转头对虞念笑道:“这样才稳妥些。”
虞念莫名紧张的咬了下唇:“……倒也不用这么稳妥吧。”
“若是你亲眼看到——”孟倾瞬间神情一变,平静无波的眼里泛起波澜,“他那双布满杀气的猩红双眸,你就会知道,为了保你和我的命,我必须要这么做。”
夜里的风落在窗上,似是想要拼命动摇些什么。
陆引鹤一人栖身在黑暗的房间里,他弯着腰坐在床边,闭眸深思。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就仿佛是自己本来就无来路,无归途。
此刻他所知晓的一切,都是虞念和凌昼告诉他的。
他并未真正相信任何人。
可眼下最可疑的人,却是他自己。
黑暗似是狰狞的巨网,无时无刻缠绕着陆引鹤,妄图将他锢在其中。
他睁开眼的瞬间,寒冷的冰雪之息迅速蔓延开来。
死寂的寒夜之下,陆引鹤的心跳声平稳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