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念吐血倒地的一瞬间,她心痛难抑的每一刻,他的心也像是要撕裂了一样。
她的痛苦,他却能感同身受。
无尽的黑夜中,他手腕上的道侣印隐隐闪着光。
陆引鹤略一低眸,凝视着黑幕之下唯一的光。
就算虞念可以强行与他结印,也无法完全控制他。
可他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恐惧,在她濒死的刹那,他也心痛得像是要窒息一般。
这些东西都在指向一件事情,仿若他们性命相连。
他没有理由要感受这些,也不会毫无原因的与她产生联系。
除非他——
“深爱她。”他沉眸低语。
下一瞬,陆引鹤不由得冷声发笑,如同听见了诡异的笑话。
若虞念没有说谎,他就是心甘情愿和她结上道侣印,甚至绑定了两人的生死。
疯子。
“虞念。”陆引鹤顿了顿,抬起阴沉的眸子,满目的不耐烦。
与此同时。
虞念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陆引鹤。”她伸出手在虚空中胡乱比划,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遇见陆引鹤时的场景。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鲜红的血浸染了衣衫,而笼罩着他的封印阵昭示着——
他未来不见天日的每一天。
人们并不满足于将他禁锢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比起封印他,他们更想要的是陆引鹤的灭世之力。
虞念从没想过自己会对陆引鹤产生任何的感情,哪怕是恻隐之心。
她曾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她怕自己会无法再次成功封印陆引鹤,这不是谎言。
可真的只是如此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翌日。
虞念推开房间的门,揉了揉眼睛,神色疲倦。
“你来了啊,进来吧。”
陆引鹤背着光立身在虞念的身前,黑色的长影斜落在她肩头。
他视线一偏,定在屋内的凌昼身上。
“他来做什么。”他语气冷淡。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是我的试炼对象,所以我们要一起完成试炼。”虞念凑近他身前,小声对他道:“我昨晚才和你说过,你不会是忘了吧。”
“我在问你,他来做什么。”陆引鹤稍一转眸,神情不屑,向她看过来。
“姜月霜和凌昼是另一组试炼对象,现在我们两组要一起进行试炼了。”她忍着困意和他解释。
若不是因为他,她昨夜也不必失眠一整晚。
“你没问过我的意愿,就私自决定要同他们一起。”陆引鹤冷漠扯开唇角,寒霜般的目光叫人心生惮意,“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
“或是,你根本不喜欢我。”他沉声说道。
他话音一落,虞念忽而心悸了下,连望向他的眼睛也迟疑了片刻。
陆引鹤怎么当着姜月霜和凌昼的面说这种话啊,这让她如何回答?
若是回答得不好,怕是会让陆引鹤瞧出破绽。
“在这个宗门里,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虞念故作同他亲昵的样子,挽住他胳膊的动作有几分生疏。
她死死抓着他的袖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你想啊,若不是我对你的感情足够真诚,像你这般难追的高岭之花,又怎么会被我打动。”
“简言之,你是被她骗到手的。”姜月霜在吃瓜的同时不忘补充道。
虞念:“?”
作为她的友军,此刻拆台不太好吧。
没等虞念开演下一幕戏,陆引鹤冷着脸将手抽出,径直走到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今日之内看完这本书。”虞念快步移到陆引鹤的面前,给他和凌昼一人一本书,特意嘱咐道:“师兄,这本是你的,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陆引鹤兴致缺缺地翻了翻书,扭头盯着凌昼。
“你有不懂的地方吗。”
凌昼温柔笑了笑,才说:“师弟好像对我有些误会。”
陆引鹤冷着一张脸,薄唇轻启。
“你觉得是误会。”
“若不是误会,就是你对我真的有敌意。”凌昼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替陆引鹤解释道:“我想不会是这样。”
“我对你不能有敌意吗。”陆引鹤抬手调换了两人的书,单手撑着脸笑了下,“不过你可以当作是同门间的关怀。”
陆引鹤和凌昼闲聊的时候,虞念看了他们两眼,就连连叹气。
“你看,他根本不学。”
“哎,我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姜月霜跟着附和道。
“我今日的心得需要改一下,但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改。”虞念越发苦恼起来。
“我的毒药也还没有炼制。”姜月霜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对了,上次我还给了你一瓶半成品,你有印象吗。”
虞念:“!”
姜月霜:“?”
“你还给过我毒药吗,该不会是蓝色的那瓶吧。”虞念一时间神色凝重,黛眉紧蹙。
“就是那瓶,你记性真好。”姜月霜点头危险。
一瞬间,虞念好似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可是那瓶药,她昨日给了陆引鹤。
虞念咽了咽口水:“那是什么毒,吃了会没命吗。”
姜月霜低眉沉思,回她道:“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因为是半成品,应该不会致死。”
她紧张追问:“若是有人服下,会如何?”
姜月霜思忖片刻,慎重道:“会疯吧。”
“什……么?”虞念的心一下子就失去了平静。
这还得了?
虞念啊虞念,你是嫌陆引鹤不够疯吗,偏偏给了他这种毒药。
“今日的学习就到这里吧。”虞念当即起身,拉着姜月霜的胳膊说,“你和凌师兄就先回去吧。”
姜月霜一脸懵:“不是才开始吗,就结束了?”
“结束了。”虞念先把姜月霜推出门外,又快速走到凌昼面前,“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事情要处理,只好麻烦你和月霜离开了。”
“无事。”凌昼悠然起身,走的干净利落,“师妹,明日见。”
“好。”虞念更利落的合上门,神经紧绷。
凌昼走出门的时候,姜月霜也没有离开。
见他出来,她连忙上前几步,郑重其事道:“师兄,这回虞念和沈离的事情,多谢。”
“师妹不必如此,同门之间本就该相互帮助。”凌昼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神思游离,“况且,我帮助的人并不是你。”
姜月霜:“……”
到底是谁在传凌昼温柔体贴啊,她怎么觉得是谣言。
关上门的那刻,虞念的思绪被揉成一团。
该怎么做才能向陆引鹤要回那瓶药。
她若是说明那是毒药,他说不定会误以为她想要谋杀他。
就算她道出实情,他会乖乖配合她吗。
陆引鹤合上手边的书,慵懒抬眸望着虞念,清冷的声音仿若淬了冰。
“比起我,你似乎更喜欢他。”
“先不说这个。”虞念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犹疑着和陆引鹤对上视线,试探着问:“我昨日给你的药,你可还带在身上。”
“我记不得了。”他眼眸半垂,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不在你身上,找一下不就知道了。”她挑了挑眉,走向他。
须臾过后,虞念已再度回到了陆引鹤的身前,朝他伸出了手。
“你该不会是打算亲自找吧。”他轻手钳住她的手腕,缓慢的微微歪了下头。
“我……”她的眼神莫名闪躲,声音也跟着小了一些,“那你自己找。”
“不找。”他轻飘飘甩掉她的手,身体向后一靠,“将药强行交给我的人是你,毫无缘由拿回的人也是你。”
“告诉你理由,你就会把要给我了吗。”虞念自知理亏,于是打算和他商量一下试试。
“不给。”他冷漠扯开唇角,根本不正眼看她。
她深吸了口气,又尝试和他沟通了几回,结果仍是失败。
忍吧。
忍什么忍,她不忍了!
虞念不想再与他继续拉扯,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不想死的话,就交出来。”
陆引鹤完全不受她威胁,在她靠近的瞬间,也只是垂眸淡淡瞥她一眼。
“怎么,你想杀我吗。”
她的怒火就像是捶在了棉花上。
不过,他也有可能根本没把药带在身上。
她转念一想,把手松开,重新站直了身。
“算了。”
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开口唤住了她。
“给了毒药,却后悔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毒药……你该不会是吃了吧。”虞念紧急转身走回来,紧张的开口问他,“沈离,你疯了吗。”
他眉眼稍抬,声音好似潺潺流水,平静吴波。
“你担心我。”
“我……担心你?”虞念犹豫着说出这句话,脸色当即一变,故作轻松的样子,“我担心你什么?我是担心那瓶药好吧,那药贵得很,可不能浪费在你身上。”
他闻声敛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可你偏偏给了我。”
“我那是给错了,不行吗。”她彻底没了耐心。
“行。”他的手搭在桌沿上,悠然起身来到她身前,低眸丢给她一个药瓶。
她下意识接住蓝色的药瓶,脑海中猛地扎进一段画面。
又来了。
“我总是睡不好。”画面中,孟倾慢慢望向她,目光与猫在窥视主人时的试探如同一辙。
“睡不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虞念凑近眼前的人,眼里一片暗涌,脸上面无表情。
“我和你被关在阴潮冷暗的水牢里,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而你的眼睛被纱布蒙上,好像是看不见了,我总是想到这些——”
“你觉得那些是真实的吗?”虞念抬头与她对上视线,眉眼冷淡。
“若是我说,我可能看到了会发生的未来,你会相信吗。”孟倾垂下头,声音低柔而疲惫。
“我相信。”虞念俯下身子,看向孟倾的时候眼底渐渐沉冷,她轻吸了一口气,口气稀疏平常,“现在开始闭上眼,慢慢的,把你看到的一切说出来,你确信那一切真的存在,而我则会负责帮你将这一切抹去。”
孟倾慢慢闭上眼,尝试着开始回忆,一字一句道:“我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我的身体沉在一片血海当中,那是月光和炙阳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你能看到自己在哪里吗。”虞念轻声问道。
“他……他们要杀了你和我。”孟倾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挣扎着就要从位置上起来。
虞念抬手温柔的按住她的身子,唇凑到她的耳边,缓缓开口,冷沉的声音此刻缠绕着致命的吸引力:“谁要杀你?”
“是……晏寒,好像又不是,我看不见了。”
“那你还看得到其他东西吗?”
“窗户被打开了,我看见了圆月。”
圆月?那就是满月之日。
“听着。”虞念按住孟倾的肩,面上凝重的神情愈甚,接着道:“你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下一瞬,虞念在孟倾眼旁打了个响指,声音清冷:“醒来吧。”
一双眼顿然睁开。
虞念仰看着天花板,从方才的片段中抽离出来,她面无波澜的走出房门外,抬手烦躁的揉了揉发丝。
在方才看到的场景中,是她催眠了孟倾。
可她不知道孟倾看见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未来。
不久之前,她确确实实改变了即将到来的未来。
为了阻止孟倾看见的一切变成现实,她还特意和陆引鹤结印。
莫非……一切还是无用功吗。
孟倾终究会被陆引鹤抓住。
而她也躲不掉,那所谓既定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
孟倾向认识的符修要了几张符纸,全方位的贴满了关住晏寒的箱子。
折腾了这一趟,她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回床边,连灯都没有开就直接载倒在床上。
她短暂的睡了一觉。
良久,晏寒握着她的本子走到桌边放好,倚着无边的黑夜,环臂站在桌前启唇云淡风轻道:“你的警惕性还真不是一般的低。”
“谁!”孟倾快速的光脚爬到床上的另一边,点燃了摆在桌上的蜡烛。
晏寒略微别开脸眯了下眼,再转眸回去,看见的是她寸步不移的视线。
“你怎么……”孟倾没由来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错愕的眼中带着一丝恐慌,整个声带都在颤,“这不可能,你怎么会逃出来。”
晏寒悄无声息走到烛光之下。
“你不必恐慌,我不会伤害你。”
孟倾:“……”你以为这样的话我会信吗。
她沉吸一口气挑了挑眉,手扶着墙壁从床上走了下去,走到柜子旁,想要借机拿来一件法器。
晏寒转身透过窗户看了眼无月的天空,侧过身无奈的耸了耸肩:“你明知这法器对我无用,还想要白费力气吗。”
“无用?”她手上动作一停,神色自若,“我此前不知你是魔,用的法器不太对而已,并不是真的……”
“那你大可以一试,但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了。”晏寒单手握住剑柄,缓缓向对面的人走去,而她却步步后退。
“你想要做什么。”孟倾嘴角一动,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不速之客,“抓了我关起来?”
“要如何处置你,由不得我决定。”他停顿了一下,又跨了一步来到她身边,烛光下的眉眼更加深邃明朗,“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什么事。”孟倾面露难色,蹙眉握紧了双拳,趔趄着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一瞬,她目光闪躲开,跑向门边就要夺门而出。
晏寒迈开长腿抢先一步用身体挡住门,睥睨着看着她,目光冷然:“出去后会遇见什么事情,你可想清楚了。”
“在你出去后,你遇见每一个的人,通通会和你一个下场。”他沉声一落,如同一个无情的审判者。
孟倾顿然收回伸出去的手,眼睫微动,不敢看他的眼,片刻过后又突然抬眸与他对视,语气不容置喙:“晏寒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什么?”晏寒表情微变。
“既然陆引鹤用了沈离这个名字混进宗门,那么想必晏寒也不会是你真正的名字。”她不禁冷笑一声,右手背到身后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