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加快了步速,犹如被梦魇缠上了一般,心惊胆战的在冷风中前行。
猝然间,一只手朝她探了过来。
“师妹——”
“啊!”姜月霜吓得惊叫了一声,瑟缩着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眼睛紧闭。
“别,别叫我,也不要找我。”她怕的话都说不清楚。
一时间,凌昼神情微动,茫然若失的将手收了回去。
寂静的夜色中,他听见了姜月霜哭泣的声音。
她就连哭都小心翼翼,声音很小,不敢抬头看他。
“师妹,已经……没事了。”凌昼没有再靠近半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的嗓音一如温暖的太阳,却照不破这黑暗。
姜月霜哭累了,索性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腿,埋着头问他。
“师兄你就不怕吗。”她吸了吸鼻子,“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失控的拿剑砍向你。”
“就算你真的那么做,我应该也不会怕。”他稍稍弯下.身,阴沉的眸子藏匿在黑夜中,“毕竟我已经因为你而断了腿,还险些被卸了胳膊,若是中你几剑,想必也可以承受。”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姜月霜不满的轻哼了声。
“我没想过安慰你,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凌昼偏头看向被风吹散的落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师妹应该不会想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夜,对吗。”
夜色渐浓时,虞念从一片烛光中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
此时此刻,陆引鹤正坐在她的床边,低着头串手链上的珠子。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动作不疾不徐,眸子幽亮,乖巧得有些可爱。
“睡够了?”他串好最后一个珠子,凝神看她。
“我记得自己是昏倒了,实际上却是睡着了吗。”她神色苦闷,抬眸和他对视。
“现在清醒了?”他微微眯眼,叫人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糊涂过吗。”她撇了撇嘴,身体前倾半寸问他,“月霜呢,她没有受伤吧。”
他一本正经的歪头,回答道:“估计比你睡得都好。”
虞念:“……”
“沈离,把我气吐血对你有什么好处。”虞念咳了两声,抬手掩唇时无意中扯到了肩上的伤口。
她慢慢扭过头,瞥见自己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身上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月霜来过了?”她眸光微动。
“是孟倾帮你包扎的伤口。”他把手链握在掌中,
虞念没精打采:“哦。”
见她这副样子,陆引鹤悠然一笑:“失望了?”
“说不上是失望,只是……比试中有人受伤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我不想让月霜对此感到愧疚。”她深深吸了口气,“希望她没有听到你说的那些话。”
“怎么,觉得我的话伤人。”他嘴角上挑,似是把她的话当成了夸奖。
虞念轻挑了下眉,恨不得自己能疯狂点头,可她身上实在是太痛了。
“你还知道啊。”她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似乎有点埋怨他的意思。
“那就不要受伤。”他顺势欺身靠近她,手撑在她手边,差点就撞到她身上去。
她的身体微微向后一缩,莫名咽了口水。
他搞什么。
要不要每次角色扮演都这么入戏。
陆引鹤演她师弟时还好,可作为她的道侣就……
在她走神的时候,他神色微变,不由分说退后,倚身在床尾处问她。
“能答应我吗。”
“能!”她一下子回了神,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陆引鹤神色冷淡,离开床来到门口。
虞念怕他又去找凌昼,赶忙叫住他:“你去哪里。”
他亮了下手中的手链:“还东西。”
这是姜月霜的手链。
只要他不去见凌昼就好,如今她伤势未愈,若是两人再打起来,她定是无法阻拦。
“你去见月霜的时候,可否帮我带句话。”她轻声询问他。
“说什么。”他声音清冽。
虞念思索了下。
“就说……她送我的那些止痛凝血的丹药我都吃完了,她那里若是还有多余的就分我几瓶。”
陆引鹤:“……”
一炷香过后。
目送凌昼将姜月霜送回房间,陆引鹤左腿屈膝坐在屋檐上,低身向前探,左臂慢悠悠搭上左膝。
“哄的开心吗。”他弯唇轻笑,眸中点着刺骨的讽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眸子亮如璀璨的星,即便是在挑衅人,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双眼迷住。
凌昼显然不想让陆引鹤此时出现。
他走到离房门远一点的地方,微微笑着说:“这个时候,师弟不该守在虞师妹身边吗。”
“她能护住自己,我守她做什么。”陆引鹤凉凉落眸,晃了晃手里的手链,“你假意安抚姜月霜,是为了这个。”
凌昼短暂愣了一下,脸上又重新挂起笑容。
“原来我需要安抚的人,是你。”
“安抚。”陆引鹤不留情面的笑起来,冷着脸拆穿凌昼的话,“师兄好计谋,竟想利用姜月霜一人一举除掉我和虞念。”
凌昼神色未变,坦然自若地问他。
“师弟想要什么。”
陆引鹤登时从屋檐上飞下来,动作轻盈,落定后稍一偏头,语调轻松。
“你的命。”他笑。
凌昼低头轻叹了口气。
“师弟若在今夜杀了我,你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不妨打个赌。”陆引鹤将手链随手丢到凌昼的脚边,瞬即拔出腰间长剑,“即便我杀了你,虞念也会想法设法保下我。”
凌昼瞥了眼地上的手链,重新抬头去看陆引鹤。
“师弟一定要同我打这一场吗。”
“我和你不同,想杀谁又要借旁人的手除掉。”陆引鹤睫羽微动,神情冰冷肃穆,手中长剑锋芒立现。
对方杀心已起,他已经躲不掉了。
察觉到这一点后,凌昼的眼瞬间阴沉了起来,他神色平静抽出利剑,慢条斯理道:“有一件事,师弟说错了。”
“我真正想杀的人,只有姜月霜一人。”他垂下眼睫,“至于你和虞念,顺位可要排在她后面。”
陆引鹤蓦然扯唇冷笑,一副玩味的表情。
而他漆黑的衣摆逆风舞动,似寒冬里不败的花,如他一般肆意张扬,鲜活盛放。
凌昼抬起视线,眼里还有几分不情愿。
“眼下你亲自来送死,我自是不会拒绝,可惜——”他说,“如此一来,你就无法按照我预设的场景死去。”
“师兄不必难过。”陆引鹤散漫一笑,深邃的眸子盛满戾气,“我杀你,也一样。”
屋檐之上,孟倾和晏寒并排而立。
孟倾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吃掉,又把最后一块糕点递到晏寒的身前。
“来一块吗。”
晏寒瞥她一眼,神情不悦。
“你心情很好。”
“高手对决,赏心悦目,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她吃掉那块糕点,收好帕子,“你在担心什么,就凌师兄那个病秧子绝不会是沈离的对手。”
第二十三章(2)
“你不担心凌昼。”晏寒转过脸盯着孟倾看。
“虽然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会没事的,在宗门里他们还是会有分寸的。”孟倾的手背压在唇上,时刻关注着陆引鹤和凌昼的动向,“再说了,这个宗门里我只在乎虞念和姜月霜。”
听得一清二楚的晏寒:“……”
与此同时,陆引鹤和凌昼已经剑峰相抵,凌人剑气刹那间震了出来,撼动周围的大树。
此时此刻,陆引鹤变成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的身上聚拢着冷酷的肃杀之意,笑里带着股狠劲,动作果决。
“来,抽一张牌吧。”孟倾突然间拿了五张牌举到晏寒的面前,“我会按照你抽的牌,决定是要带虞念或是姜月霜过来,还是用我的法器。”
“有什么区别。”晏寒面无表情看她。
“我的法器——”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更厉害。”
晏寒:“……”
一盏茶时间过去。
虞念和姜月霜同时在屋檐上就位,暗中观察针锋相对的陆引鹤和凌昼。
“沈离好像没有和你说,那就由我来说好了。”虞念率先开口,转眸去看姜月霜,“我需要你的丹药才能好起来,无论是身上还是心上。”
“你要多少我都会给你。”姜月霜哽咽了下,不自觉低下了头,“虞念,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这句道歉。”虞念探头去寻她的双眼,手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别对我太愧疚,月霜,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姜月霜的眼睛早已经哭红了,她捂了下双眼,轻声问虞念。
“依你的判断,那个让我失控的人会是凌昼吗。”
“只能是他。”虞念目光坚定,毫不犹豫的回答,“月霜。”
“这样啊。”姜月霜慢慢移开眼,沉吟片刻,似是有几分失落,“怪不得我之前总看他不顺眼,想来就是因他表里不一这点。”
“不过我们要在这个地方看他们打到何时。”她话音一落,凌昼就中了陆引鹤一剑。
姜月霜对今早发生的事情还有点心有余悸。
虞念倏地从屋檐上站起来:“是该结束了。”
“沈离快救我,我要死了!”她朝着陆引鹤的方向喊了一声,身体假意向后倒。
须臾之间,沈离已瞬行至她身后,双手扶住她的双臂。
见她无事,他又即刻松了手,将她推开。
虞念装作很痛的样子,捂住自己的伤口。
“你轻点,我的伤口太痛,可痛死我了。”
姜月霜趁机拉走中剑的凌昼。
等陆引鹤回过神来,已做不到凌昼的身影。
他垂眸挑眉,轻皱了下眉,脸上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为了救凌昼,还真是煞费苦心。”他冷冷看她,“开心吗?”
“你在说什么啊。”虞念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左走一步挽住孟倾的胳膊,“我睡不着,就出来找孟倾,在她房间的屋檐上聊天,谁知道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巧合。”陆引鹤眉眼低垂,端详着她脸上的笑意,漫不经心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先别走。”虞念一下子放开孟倾,转而揪住陆引鹤的房间,“你得先送我回房间才行,不然我自己一个人走上半个时辰,多冷啊。”
陆引鹤:“……”
他蓦地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
七日后。
虞念和陆引鹤在最后一次验收小考中获得了第一名,最后的总分排在了第一。
经过长时间的磨炼,虞念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斥月伞。
只要持有者一打开斥月伞,在心中默念法阵的名字,法阵就会自动显现,关上伞后法阵亦会自动消失。
这对忘记如何取消法阵的虞念来说,实在是不能再好用了。
除此之外,在晚上打开斥月伞,站在伞下就可以连人带伞一起隐身。
试炼结束后,一众弟子聚在一起,庆祝自己完成了试炼。
姜月霜很满意自己得到的法器,可就是高兴不起来,索性直接把自己灌醉。
虞念看着姜月霜喝醉后哭泣的样子,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拿起手边的琉璃杯,喝了一口:“酒这个东西太恐怖了,我是一滴都喝不了,要远离。”
孟倾单手托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可是你已经在喝了。”
虞念:“!”
她手中这杯,竟然是酒吗。
虞念把杯子拿远些,甚至还能闻到些酒香。
……
坏了。
“怎么,你喝醉后会如何?”孟倾好奇问她。
“我也不知道,之前从未醉过。”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琉璃杯,再转过头时,姜月霜已经不见了。
姜月霜来到凌昼房间门口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她从来都是如此,一有事情就沉不住气,受不了一点气,不吐不快。
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姜月霜心里就又难过又愧疚。
她二话不说破门而入,也不管凌昼在不在这里,想说的话已然说出口去。
“你就那么想获得试炼的第一名吗,为了拿到第一,不惜伤害虞念。”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手里拿着酒杯,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此时凌昼正在看书,根本没想过要看她一眼。
“师妹,你喝醉了。”他不为所动,对她的出现也满不在意。
姜月霜大步走到他面前去,想要夺走他手里的书,可她没有那么做。
“喝醉了又如何,我现在就是要问你,你究竟是何时给我下的「傀儡咒术」,是帮我戴上手链的时候吗,还是更久之前你喂我喝——”
“你记错了。”他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我没记错!那时你给我喝的,就是你的血。”她用力把酒杯放在桌上,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以血为咒,方可永久」,我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控制一个人,师兄这算盘打的可真好,这种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