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润物细无声,让每一个人心中的疑虑都浮出水面。”
“如此,你不说,大家也会想反了。”
三十七茫然:“那我该如何?”
“暗卫里可有你比较信任的人?”
“有,二十一曾救过我。”
楚序眼中明亮,高闻雁便知他已有了把握。
“二十一是哪里人?或者说,是在哪里入狱的?”
“武平镇。”
“好,京城的朝安寺顶层,朝南可见浮华楼。十日后,你带二十一去那里。”
三十七眼里起了警惕。
他问:“我怎知你是不是在骗我?欲令我陷害王永?”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心中不是早已有数了吗?”
楚序缓缓起身,掸去灰尘。
“再说,王永倒了,你们便自由了。”
“你不向往吗?”
三十七目光闪烁,他从未想过,这条路可以不走到黑。
楚序嘴角扬起,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第47章 真是好手段啊
高闻雁朝三十七扔了些伤药,保他不死,然而绳子是不可能给他解开的。
三十七仍在房间,两人便又出到了外间。
“真是好手段啊。”
“承让。”
高闻雁问他:“你早便调查过王永了?”
“未有那般详细。”
“那你是?”
楚序点头:“嗯,有些是猜的。”
可他向三十七说得却跟真的一般,连高闻雁都信以为真。
“王永不无辜。纵然我猜错了,他只会比我猜得要更坏,更荒谬。”
高闻雁认同,他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听完三十七的描述,高闻雁便也知道定是王永搞的鬼了。
“那十日后,你要如何?”
“自然是请武平县令来京城与王公公叙叙旧了。”
她蓦地想到,那楚序岂不是要回京了?
“嗯。”
念头方出,楚序便已给予了回应。
“谢女郎相护,明日,就此别过了。”
忽略心头的一抹异样,高闻雁脸上笑得没心没肺。
她道:“明日对付得了那剩余的十九人再说。”
在高闻雁的策略里,他们可以在靠岸前先跳入水中,往别处游。
然而楚序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问:“我有更好的法子,女郎听不听?”
自然是听的。
当他告知今早买了些脂粉时,高闻雁无奈地笑了。
这哪里是更好的法子,分明是万全之策。
楚序看了眼天色,道:“走罢。”
此时距离靠岸还有些时候,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高闻雁将三十七挪去了柴房,看了眼他的状态,撑到他同伴们来绰绰有余。
房间内仅有一张床,楚序坐在窗边,支着头小憩。
她向来是照顾弱小的,进门便要叫醒楚序,将床让给他。
昨夜熬了一宿,楚序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朝他伸手。
高闻雁也未设防,手腕猛地被他扣住。楚序蓦地睁开双眼,看清是高闻雁后,才渐渐松懈下来。
他揉揉眉头,道:“不想竟睡过去了。”
“到床上去罢。”
“那女郎呢?”
高闻雁抽出手,拍拍胸口,得意道:“我身强力壮,无妨!”
楚序知她好意,然而他亦不愿再让高闻雁睡不到床。
可以高闻雁的性格,必不从。
两人相互推辞了一番,仍未有结果。
最终,还是高闻雁不耐,下了定论:“便一起罢,横竖没几个时辰。”
反正只是合衣小憩,又无人知道,高闻雁不在意这些。
在山洞救楚序时,两人依偎一夜,不比这要出格多了?
目光在高闻雁脸上流转着,好一会儿,楚序才问:“女郎在军营时,莫不是也如此不拘一格?”
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高闻雁怼道:“想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有在山洞的经验,她才会这么提的。
她气呼呼地走到床边,道:“还睡不睡了?你昨夜不也没睡?”
看样子,她是要睡在外边,好时刻保护楚序。
楚序笑了开来:“嗯,委屈女郎。”
半时辰后,高闻雁平躺着,双手抱剑,眉头紧蹙,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楚序累极,早已入睡,而她却怎么也不能。
楚序虽背对她,发丝却尽数落在她身侧,与她的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高闻雁想了许多有的没的,渐渐地也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间有人喊:“还有一炷香就靠岸了啊!”
她缓缓睁眼,直直地撞进了另一双眸子里。
那双眼里一片清明,见她醒来,渐渐染上了笑意。
“女郎醒了?”
“嗯。”
初醒的鼻音未散,她问:“你怎这么早醒?”
她有些心虚,怕自己睡相不好。
还好他们只是相对着,她的手脚倒还是规矩。
“嗯,先前隔壁有孩童哭闹,便醒了。”
楚序率先起来,取出脂粉,准备给两人易容。
“不是说知言学了吗,你怎么也会了?”
“他日日都要化,我们看着看着,便也会了些。”
不过简单几下,楚序转过身时,已是另一个模样。
皮肤更黑了、眼睛更小了,嘴角看起来也是下耷着的。
高闻雁觉得很神奇,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序的手指粘了脂粉,抚过她的眉眼,见她还好奇地睁着眼睛,便勒令她闭眼。
短短一会儿,高闻雁再拿起铜镜,里边已是一个寻常妇人模样。
两人又仔细变换了走路姿态,当真没有从前半分影子。
“女郎珍重。”
分开后,高闻雁没有再回头,径直往高家的暗桩奔去。
报了暗号,管事的心领神会,递给她两封家书。快速将书信藏好,高闻雁便想找个客栈住下。
温州水灾,淹了不少地方,唯有这个客栈地势较高,躲过一劫。
可那掌柜的看高闻雁是外地人,竟敢漫天要价。
高闻雁忍无可忍,差点就要拔剑了,却见那掌柜的因水灾被泡了不少桌子,便也作罢。
只是不知盘缠还够不够返京。
她解开包裹查看,不禁一愣,里面多了一两黄金和几两银子,在阳光下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
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她爽快地付了房费,心想不用再缩衣减食了。
温州水患,谢参和薛赫来了有一个月,却成效颇微。
水灾常伴有疟疾,已有不少百姓喝了不干净的水,出现发热呕吐的症状。
高闻雁走在街上,目之所及,皆是难民。
庄稼也好,房屋也好,皆被泡烂了。
据说是河水倒灌,堤坝也被冲垮了,前来治水的人只能用沙袋去堵,为此牺牲了不少人。
高闻雁问:“京城不是派了人来治水吗?”
那老翁连连摇头。
“那些爷哪懂这些啊。”
说着,他朝一座华贵酒楼指去。
“诺,现下不正在那喝酒。”
还有人道:“夜夜笙歌,哪有人管我们咯。”
“倒是去防洪的士兵死了不少。”
一旦有人开始抱怨,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指向官府的不作为。
听说,有人若是生了病,也不医治,草席一卷,就烧了。
朝廷派的官员来了,粮食也来了,百姓依旧食不饱腹,依旧苦难当前。
“不是有赈济粮吗?”
“吃不上啊,要钱去买,能吃上的,都是有钱人。”
高闻雁握紧了承霜,抬腿就要往酒楼去。
忽然被人抓住了手,高闻雁回头,看见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48章 芷尧姑娘为何来这里?
说来好笑,两人皆还是易容后的模样。
因为谢参和薛赫的关系,他们不敢以真面目活动。
楚序将她拉到一边,板起脸道:“不可铤而走险。”
“你怎么回来了?”
“听闻已有不少人生病,恐有大疫。”
于是半路折回,快马至此。
高闻雁不过打算在温州待一日,大致了解情况就返京了,竟也值他跑一趟。
她朝后方一看,果然瞧见了在不远处守着的知行。
将了解到的情况告知楚序,只见他愈听,脸色愈发冷下去。
“我知他们混账,却不想如此荒唐!”
朝廷派他们来救百姓于水火,他们却草菅人命,与温州官府勾结,去谋富人的钱,穷人的命!
而薛赫更为离谱,连自己手下士兵的性命都不爱惜。
可怜那些将士,他们一心想堵住那洪水,奈何遇上一个无脑将军,毫无章法,令他们白白送了命。
“咦?这谁在做什么?这么多人?”
她一问,才知前方有大户人家开了自家粮仓,为百姓送粥。
再问,只知这宅子是富商刘期的别宅。
高闻雁感念还是有好人的。
粥很快就分完了,纵然如此,仍有许多百姓喝不上粥。
于是他们回到客栈,给那掌柜的一些银两,令他多煮些粥,发放给百姓。
掌柜去后厨一看,不禁尴尬,发现米缸也所剩无几。
于是他跑去那官府安排的售米处买了些回来。
“贵人,米价又涨了,只能买这么多了。”
他拿着一小袋子米,面露难色。
“真不是东西!”高闻雁不禁咬牙切齿。
楚序掏出更多的银两,令他全去购米。
一大锅粥被端了出来,小二出去一吆喝,登时排起了长队。
其中一妇人抱着孩子,领了粥,颤颤巍巍地往回走。
小孩身子弱,面露难受,趴在妇人肩上,疲倦地眨着眼睛。
“可是感了风寒?”
忽然有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几人看去,只见一俊俏姑娘立在后方,身上背着医箱。
“是啊,是啊。”
妇人宛如见到救命稻草,赶紧迎了上去。
她补充道:“已烧了一天了,什么也吃不进去。”
医女点点头,即刻检查孩子的情况,为他医治。
待一切嘱咐完毕,她收了箱子,站起身,见到高闻雁还在打量自己,便也忍不住回望过去。
“芷尧?”她不确定道。
芷尧觉得她有点熟悉,却分明是不认识的面孔。
她虽疑惑,却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高闻雁正欲上前搭话,芷尧已被另一妇人唤走了。
知道城里来了个医女,百姓宛如看到了救命,团团围着她,等她问诊。
芷尧年纪与她相当,却是十分有耐心,做事井井有序。
看她高兴的样子,楚序不禁问:“相识的人?”
“嗯!”
那是她哥哥喜欢的姑娘呀!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天色已黑了下来。
芷尧抬头,见高闻雁依旧在客栈门口等她,便朝她走了过来。
“娘子可是识得我?”
高闻雁现在是妇人装扮,难怪芷尧疑惑。
“你随我来。”
进了房,高闻雁卸掉脸上的粉,笑嘻嘻地看着芷尧。
芷尧眼睁睁看着一个妇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妙龄女子,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是?”
她迟疑地看着高闻雁,这股莫名的熟悉不知从何而来。
但见高闻雁含笑望着自己,芷尧惊讶地张了张嘴。
“你是高家的小女郎?大少将军的妹妹?”
被猜中了,高闻雁一下子泄了气。
“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本来还想再玩一会儿呢。
芷尧但笑不语,感叹他们到底是亲兄妹,高闻雁含笑时,眼里神色像极了高闻溪。
“唤我闻雁便好。”
饶是她不说,芷尧也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芷尧姑娘为何来这里?”
芷尧说,大水后容易有大疫,温州已有些许苗头,她正好在京城,便赶来了。
高闻雁一算,她这和高闻溪才见面没多久,又要分开。
“我大哥呢?可是送你来了?”
“不劳烦大少将军。”
虽然高闻溪不能离京,但高闻雁了解她大哥,他不是一个会如此守规矩的人。
“他定是来了,姑娘不知罢了。”
芷尧一愣,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
高闻雁带上浅露,招呼芷尧跟上。
“我给你留了碗粥。”
芷尧是个话少的,高闻溪也不是一个话多之人,高闻雁不知他们平日究竟要如何相处。
一路赶来,又忙着照顾病患,芷尧本还没有感觉,这会儿看见那碗热粥,便觉得饿了。
楚序带着知行去看治水情况了,现下还没回来。
高闻雁一边等,一边托着腮,看芷尧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虽然有很多好奇,很多想问的,但她到底是个知道分寸的。
“接下来,你便一直待在温州吗?”
芷尧点头,道:“温州现在病患很多。”
“可惜我明日便要走了。”
说着,她在身上找了半天,掏出一个平安符来。
她幼时顽皮,没少磕磕碰碰的,一次摔了腿后,高夫人便去给她求了这个平安符,自此一直带在身上。
高闻雁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这应该……也能算作信物吧?
私自出远门,她未把身份信物带在身上,唯有这平安符了。
“回头我跟他们说一下,应当也算数的。”
接着又道:“那酒铺子,你……”
“可以找管事的,他们会尽一切帮我。”
一次说完,芷尧微微笑着,问:“是不是?”
“是……”
是她糊涂了,高闻溪肯定嘱咐过了。
芷尧递回平安符,感谢道:“多谢女郎关心。如此重要之物,女郎还是要收藏妥当。”
“无妨的,姑娘收下吧。”
几番推脱后,芷尧才无奈地掏出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