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勘的父母出了点事,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没法跟我们出去了。”章妍说着,远远望见林希诺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的身影,加快语速道,“上面直接派了希诺顶替。”
池霭夸了句“希诺姐能力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就不再多话。
心里却有些疑惑,似乎公司里跟祁言礼沾点边的工作都会有林希诺的参与。
一行五位同事到齐,三女两男。
卓际包了车把他们送到高铁站,又慷慨地将他们通通安置在一等座。
池霭刷身份证上车,刚由男同事帮忙将拉杆箱放上行李箱,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一转头,妆容精致的林希诺站在她身边的位置上,笑着说道:“小池,我们是同座。”
“希诺姐,好巧。”
池霭将随手放在座位上的双肩包拎起来,客气地问道,“你要坐靠窗还是过道?”
“就这样好啦。”
见池霭懂得自己的亲近之意,林希诺一双眼睛弯起,笑意更甜美了些。
她生得一张娇憨的娃娃脸,虽然年纪比池霭大几岁,却有种讨喜的活泼感。
两人入座后,不多时高铁启动。
因第一站要去滨市的临近省份P省,这趟高铁上的旅程要持续一个半小时。
林希诺打开面前支架上的保温袋,从中掏出了两个包装精致的饭盒。
“你吃早饭了吗,小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点?”
像是早就做好了分享的打算,池霭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变戏法似地又掏出了一双新筷子。
“这是消毒过的一次性筷子,我没用过的。”
林希诺不等池霭开口,就笑盈盈地塞进了她的掌心。
学姐的盛情难却,池霭只好夹起一块饭盒里的水果。
她小口咀嚼着,暗想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带了些零食,就可以回馈林希诺了,可惜昨天和池旸吵完架收拾行李都匆匆忙忙,准备不了那么齐全。
她打定主意下次从别的地方偿还林希诺的人情,又听见对方道:“你这双肩包也放到支架上吧?不然我看你和它挨在一起怪挤的。”
得知自己要和林希诺同座,她就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身上,忘记了随意放置的背包。
池霭从善如流地说了声好,目光扫过撑满的包体,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背包里只放了钱夹、手机线、电脑和充电宝,怎么看起来变得这么鼓鼓囊囊?
联想起酒店里祁言礼拎上来的大袋小袋,池霭默默拉开了拉链,检查起里面的情况。
入眼的先是透明塑料袋,根据上面的印刷字眼,池霭认出它来自酒店旁边的药房。
她将塑料袋拿出,下面又是个精致的牛皮纸袋,用花式英文写着品牌“Funny Cake”。
失去上层的重物压制,面包贝果的香气无声弥散开来。
池霭掏出牛皮纸袋,其上贴着一张便签:出门路上以防万一我给你带了点常用药,用法说明都贴在药盒上了,另一个袋子里是我去你爱吃的面包店买来的鸡肉贝果,希望你喜欢。
……祁言礼怎么知道她爱吃Funny Cake的鸡肉贝果?
感慨对方的细致之余,池霭下意识有种喜好被人无声窥探的讶然。
林希诺坐得很近,哪怕无心留意便签的内容,还是一不小心瞧见了。
她小声“哇哦”着,用手肘顶了下池霭的小臂:“是男朋友给你塞的?”
池霭收起思绪,正好借花献佛,把牛皮纸里的面包分给林希诺一个,又顺口答道:“不是男朋友,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昨天正好有事聚在一起。”
“那也挺细心了,我那结了婚的老公对我还没这么好。”林希诺状似无意地说道,“上次卓总让我帮你打掩护,宇内的祁总也是小池你的朋友……?”
祁家和卓际也有业务往来,而祁言礼就是最主要的负责人。
尽管祁言礼很少会来卓际,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手底下的经理或者主管交接,但作为卓子琛亲信的林希诺,哪怕其他人都不太认识祁言礼,显然她是清楚内情的。
只是林希诺这样的试探,终究缺少分寸感,越过了池霭的底线。
她笑了笑,手中的一次性筷子不动声色放下,温和地压低声音:“希诺姐你别打趣我了,我和祁总没那么熟,那天他找我的事,仅仅出于一些机缘巧合。”
“噢,是这样啊。”
林希诺拖长音调,人精似的她感觉到池霭的抗拒,没有继续盘问下去。
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对你这样用心的朋友,真的应该好好把握啊。”
第47章
安德烈导演明确了广告片的拍摄形式, 围绕三个不同的职业视角进行展开。
这三个职业分别是教师、医生和消防员。
而广告片的素材获取周期一共半个月,主演的取景场地共三处,最后的消防员部分设置在城市中不用消费太漫长的时间, 所以三处场地对应的拍摄天数分别是六六三。
拍摄的第一站, 他们将要前往位于P省的贫困山村,拜访在这其中历经无数困难和阻挠,凭借不懈的毅力成功建立起女子学校,接纳了一百多位少女儿童读书的女校长。
下了高铁, 又换成颠簸的绿皮火车。
紧赶慢赶, 整个团队才在下午一点前进入了女子学校所在的磐谷村。
接待他们的女校长慈眉善目, 风度翩翩,早年是一所高校的副教授,如今年纪已过五十,个子不高,浑身上下则散发着一种雅量包容的气质。
团队先是拍摄了女校长教书育人的课堂,和女校里一些欣欣向荣的日常。
身上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少女们,笑脸却充满希望, 组成了媲美晨晖的灿烂画面。
紧接着由章妍出马,为女校长录制单人素材。
最终的成片经由滨市政/府确定, 将采用双语的形式在海内外流通, 池霭负责一部分的中文旁白撰写工作, 每日和老师学生们同餐同饮, 用心来写出充满感情的文字。
相比其他或健谈或风趣的同事,池霭的话不是很多, 但有从小伴随母亲做义工的经历在前, 她经常会主动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琐事,也因此赢得了女校学生和老师们的一致喜爱。
村里很是落后, 要娱乐没娱乐,只有基础的生活设施。唯一的好处可能是在女校长到来以后求得政/府支持,拉了信号线,手机和电脑不至于变成一台摆设。
日子不比城市里舒服,每天起早贪黑,但还是挺有意义。
成年后的池霭也逐渐能够感受到,母亲当年帮助人的那种快乐心境。
不过池霭的快乐归池霭,方知悟就显得不那么快乐了。
他在池霭离开滨市的夜晚,刷到了她po在朋友圈的高铁自拍,才知道池霭要出差。
意识到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见不到池霭的面,他纠结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勉强拉下面子,别别扭扭地要求池霭每天主动打电话过来给他报平安。
池霭答应得倒是很痛快,每天也尽到了义务。
只是她被团队分配到和林希诺同住在一间教职工宿舍,方知悟回回跟她聊不了两句,就听见耳边亲昵的呼唤声时不时响起:“小池,饭点到了,一起去呀?”
“小池,安德烈导演那边喊我们,记得赶快来哦。”
“小池,我打了点热水,要不你先去洗漱?”
“小池……”
一天两天还好,第三天的时候方知悟忍无可忍,他挂了电话啪啪啪给池霭发微信:【你这位女同事可真有意思,干什么事都得拉上你一起,是不是出去上厕所还要你给递纸?】
池霭看完他的话,抬头瞥了眼靠在自己斜对面床上玩手机的林希诺,慢悠悠地回着消息:【这是山村老林,不怎么安全,当然要两个人结伴出行才保险。】
方知悟又愤然打字道:【那她难道连识相两个字都不明白怎么写吗?别人正在和未婚夫打电话,她非要一个劲地插嘴进来,跟个五百瓦的电灯泡似的。】
【别生气别生气,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我们是来这里工作的。】
池霭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说到五百瓦的电灯泡。
池霭不由自主想起高铁上林希诺有意无意的盘问。
结合她仿佛知道方知悟存在一般,每每电话响起就各种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行径,池霭不禁怀疑她到底是卓子琛安排在创意策划部的亲信,还是祁言礼安插在卓际公司的眼线。
然而猜测没什么证据,她也不好直接定论,只暗自放了更多的注意力在林希诺的身上。
不过池霭本来也因为工作繁忙不耐烦应付方知悟的无理取闹,她仅仅口头上安慰了他两句,行为上依然在林希诺打扰自己时,赶紧回应两声把方知悟的电话挂掉。
如此情况持续三天,好不容易,上天垂怜了方知悟一次。
这天正好又是池霭固定打电话报平安的时间,而一旁虎视眈眈的林希诺,也早早从外面赶了回来,毫无眼力见地跟她同处在一个房间内,等待着打断方知悟即将到来的黏黏糊糊。
池霭看她一眼,只觉得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祁言礼安排的,也着实笨拙又可笑。
她维持着面上的一无所知,打开手机找到了通讯录里的号码。
即将按下去的刹那,却是林希诺的电话率先响起。
她先是抬头看了看池霭,又稍显局促地低下头去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很快脸上那种带着几分虚假的笑容,就化作了真切的喜悦。
她把嗡嗡震动的手机反扣在怀里,羞涩地小声对池霭说道:“是我老公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可能会聊到比较晚,小池你要是困了可以直接关灯休息,不用管我。”
“好,希诺姐,我知道了。”
池霭点头答应,待林希诺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因为隔音不好而响起的外界细碎动静。
和林希诺说话耽搁了一分钟,没有八点准时打过去,池霭再看手机,消息栏的微信界面已然出现了网名为“悟”的用户发起的视频通话请求。
……猫会有这么粘人的时候吗?
池霭苦恼起高傲骄矜的方知悟突然化身成为了痴缠过度的狗。
她犹豫三秒钟,按下同意键。
池霭靠在床边的墙壁上,她将手机放得有些远,方知悟看到她面孔的刹那,先警惕地环视一圈周围,末了,才悻悻询问道:“你那个烦人的同事怎么不在?”
“你给我打来视频,原来是为了见见她是什么样子。”
池霭懒下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方知悟说着话,她看方知悟的面色就知道他忍耐到了极点,今天特意打来视频,肯定是想好了一些解决林希诺的措施。
方知悟却是没有告诉她自己本来的计划,只是磨了磨雪亮的虎牙同她说道:“我是打算你那个同事要是再这么不识相,我就直接把卓际买下来,叫她直接原地收拾行李滚蛋。”
方知悟说这句话时,用的是不轻不重的开玩笑语气。
但池霭了解他的性格,如果真的被惹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把卓际买下来开除林希诺是一回事,哪天坐着直升飞机直接降落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山村里,也不是没可能。
她又开始熟练地顺起方知悟的毛:“这几天本来也没说上几句话,你怎么打视频过来还要提些不重要的人?我同事出去跟老公打电话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听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方知悟眼前一亮,他抿了下薄唇,颇为嫌弃地斜着眼睛说道:“你就这么善解人意放她去了?换成我,肯定闹得她也打不了这个电话。”
池霭理所当然道:“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更加重要。”
方知悟不说话了。
萦绕在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忽然间没了,在池霭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双手下意识攥紧大腿上的布料,瞪了她一会儿才说道:“……你除了会对付我,还会对付谁。”
池霭笑道:“可我只需要对付你就够了呀。”
她说这话是事实,只有方知悟才会给她平稳的人生制造不按照常理出牌的麻烦。
一个句子,两种理解。
池霭道的是表面的意思,方知悟却想到了其他。
他的眼风仿佛月夜下的湖水般微微荡漾,低声说道:“池霭,我有点无聊了。”
“无聊”这个词换成“想你”或许更合适。
可偏偏方知悟说不出这个词。
池霭看着他脸颊微红,不愿吐露实话的样子,那股压抑在这些天里如火苗将熄的兴致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她将手机拿近了点,不紧不慢问道:“是哪里无聊?”
“……”
池霭敛着眸光,清秀面孔上也没什么旖旎的表情:“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让你高兴?”
但她的话传入方知悟的耳朵,因着心头的一点痒意,怎么听怎么暧昧。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这种热意与在那日浴室中身体被池霭控制着,精神又被她撩拨着的体验别无二致。
……到底有没有点出息?
又不是低等的、听到主人一句指令就发/情/的狗。
方知悟生平第一次出现了想要唾弃自己的念头。
奈何那头池霭还要追问:“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脸越来越红呀,你那边很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