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保佑乔霈屿健康快乐,长命百岁。”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半点荤腥都没沾。
周子牧有时候不太理解,又因为苏藜偶尔对他太生疏会表示不满,觉得她什么都不肯对自己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她父母家人,两人开始逐渐闹一些别扭。
京郡的秋季降温很快,早晨的雾霾也很大。
十一国庆节时,周子牧要回云城看望父母,想让苏藜和她一块回去。
他原本想着苏藜和她是同一个地方的,应该会同意和她一块回去。
所以他也没提前和苏藜说,就拿她的身份证买了机票,30号那天晚上,两人就因为这事吵起来了。
起初苏藜也是好声好气的说不想回云城。
她不太爱回云城,原因是她叔叔一家对她的阴影太大太深了,提到云城这个地方,她会觉得恐惧。
毕竟和父母,爷爷奶奶生活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并不多,还很模糊,她彻底记事起,就是叔叔和婶婶的刁钻刻薄。
但周子牧说想带她回去见父母,苏藜沉默了。
见她不说话,周子牧心里的不满彻底爆发了,“苏藜,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只和我牵手,连接吻你都躲,现在我想和你一块回家,你也不让,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不配回去见你父母?”
这是第多少次周子牧问起她的父母来着?
每次苏藜都是逃避这个问题。
亲生父母对于她而言,即便模糊,但依旧很重要,养父母对她来说,情深义重,可这两个,都是她的伤疤。
不论提哪个,都会让她很痛。
有些童年的伤痛,是用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
它依旧会横亘在她的内心深处,在被提及时,跑出来狠狠咬上她一口,让她永远都记得那些痛,是怎么样血淋淋的。
她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望着他的眼睛,“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我跟着我爷爷奶奶生活,我叔叔婶婶是我的监护人,13岁我被我养父母领养,他们家在S市,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周子牧一愣,动了动唇,“抱歉……你一直没和我说过……”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你明天自己回去吧。”
周子牧动了动嘴,“你就算不回自己家,也可以和我一块回我家吧?我爸妈挺想见见你的。”
苏藜拧眉,“我不想回云城。”
“不是,苏藜,我理解你不想回去,因为你家里比较复杂,但是……这和回我家没关系吧?而且,你总不能一直不和我回家吧?我们在一起也有四个月了。”
苏藜抿抿唇,谈恋爱四个月其实不算久了。
她思量着说,“我觉得……见父母太早了,再等等……”
“等等?苏藜,你其实没想和我一直走下去对吗?只是玩玩而已?”周子牧说,“这四个月以来,我就牵过你的手,亲你脸的屈指可数,你去问问别的情侣,谁谈恋爱不接吻,不上……”
苏藜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不适,“我答应你那天就提前和你说了,我比较慢热,想慢慢来,是四个月,不是四年。”
“难道这还不是慢慢来吗?你的慢慢来非得等到四年是吗?你不让我碰你就算了,现在让你和我回趟家渐见见我父母,你都不愿意,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三观不同的原故,后面两人吵得很厉害。
而吵架的主题从她不愿意回云城改成了不愿意和他过多的亲热。
苏藜不是个会吵架的人,这件事情不能说全是周子牧的错,她也有一定责任在里头。
周子牧情绪失控时,还说了几句伤她,戳她肺管子的话,到最后,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摔门而去。
她承认,她对周子牧之前是有一点好感,但其实算不上喜欢,只是他的追求,让她有了想重新开始新生活,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的希望。
所以,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自私了。
仅仅要因为自己的重新开始而去耽误另一个人,还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人。
好像并不公平。
她其实也努力过了,想喜欢上他,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每当他靠近想亲她,或是暗示她想留下来过夜时,她又忍不住心生反感,总觉得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会喜欢上他的,也会彻底接受他的。
可现在,两人还是不欢而散了。
长假因为7+3等于4,不少社畜怨声道载的。
苏藜却没什么感觉,在家躺了四天,冰箱里没菜时,都是点外卖。
而这四天,她其实一直在反省自己,反省她和周子牧这段关系。
在她慎重考虑下,5号那天下了班,她主动给周子牧打了电话,率先打破了两人的冷战。
两人在外面一起吃了个饭,周子牧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
好像是在等着苏藜在妥协似的。
苏藜也没有特意找话题活跃气氛,就着这个气氛把饭吃完。
这顿饭是苏藜买的单,本来是周子牧要给的,但她拦住了。
出了餐厅,周子牧才说,“我妈没看到你和我一块回去,还挺失望,挺不高兴的,但我们交往时间确实补偿,所以……”
他没有为他之前用言语伤她,推她而道歉。
苏藜倒也不在意,率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停顿了半晌,才说道,“周子牧,和你在一起的这四个月里,其实我挺开心的,也谢谢你的照顾和谅解,”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子牧皱着眉头,不悦的问,“你不会就想因为这件事情和我分手吧?”
苏藜想了想,点头,“嗯,我们分手吧,你很好,但我们并不太合适,抱歉,耽误了你四个月的时间,让你有一段不太好的恋爱体验,我……”
“苏藜。”
周子牧望着她欲言又止,然后冷笑了一声,“四个月,呵,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一个人?”
第188章 【乔苏】血泊
十一月中旬的S市和春秋一般,不太冷,还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让温度持续降到了14度。
乔霈屿由于身体原因,这段时间一直在连云山庄养病,从来没踏出过山庄一步。
连带着公司的事情也没什么精力管了,都交给了蒋见霖。
连云山庄就像他的世外桃源一般,虽然算不上无忧无虑,但却能隔绝和外界一切有关的消息,他连手机都关机锁在书房的抽屉里。
与外界的联系都是山庄的座机,而且基本都是管家替他出面。
经过今年的磕磕绊绊,乔家的生活总算是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虞清瑗偶尔也会去苏藜的房间,坐在她的床上,抚摸着她留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姑娘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两束花,一束满天星里加了几朵向日葵,这是她送的,她希望自己这个温柔内敛的女儿,从此都能够像满天星辰一般璀璨耀眼,又向阳而生。
还有一束是粉白色的洛神玫瑰,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但经过这些事情,她也能猜到了,大约是自己儿子了。
怎么会不想呢。
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啊,从她那声怯生生的‘妈’开始,她就是自己的孩子啊。
虞清瑗其实是理解苏藜的离开,这孩子太重感情了,尤其是她从小就缺失的亲情。
对于一个童年不怎么完美,满是伤痕的孩子来说,乔家给与她的爱皆是救赎,那是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呵护在心尖,又渴望已久的亲情啊。
不论是留还是走,苏藜其实都是最难过最痛苦的那个。
想到这些,虞清瑗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将手中的相框重新放回远处,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乍然响起。
是一个加了区号的座机号码。
地方显示的是京郡。
她以为是骚扰电话,挂了就起身走出房间。
苏藜离开也有十个月了,这个房间每个星期她都有让人打扫,布置格局都没有变过。
在要关门时,手机又响了,是和刚刚同一个号码。
她皱眉,还是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听起来是一道中年男人的烟嗓声,“你是苏藜的家属吗?”
听到这个名字时,虞清瑗整个人都怔住了,忽然有种是不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握住手机,“我……我是她妈妈,你是?”
“我这里是京郡华西城一线刑侦警察局,我是刑侦一组组长郑耀伟,苏藜涉嫌一桩刑侦案件,需要你们家属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受害者家属这边报警已经立案了,后续会对她进行起诉。”
虞清瑗整个人都傻了。
她印象里的苏藜温温婉婉,软软糯糯的,怎么想都不可能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
她颤着声音,“是不是……搞错了,阿藜她那么乖,怎么会……”
“搞错了,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你们家属快点来一趟京郡吧,苏藜她现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对案件的查清也有挺大的影响。”
挂了电话,虞清瑗抖着手想给连云山庄打电话,但想着乔霈屿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宜受刺激的。
至少,她得先过去了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才行。
她就给乔逸兴打了电话。
京郡警察局。
苏藜头发有些乱,脸色惨白,随便裹了件黑色羽绒服在身上,蜷缩在拘留房的角落里,抱着双腿的手还贴着纱布,上面有一条差不多10厘米的划痕,缝了好几针。
她进来也差不多三四天了,是主动自首的。
外面有个女警陪着她,怕她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郑耀伟走过来,女警朝他摇摇头,就代表苏藜的状态和进来时一样,害怕到发抖,问她为什么要用花瓶砸周子牧的头时,她只顾着哭,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
郑耀伟走到门口,并没开门进去,隔着铁栏说道,“我刚刚联系了你家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京郡。”
提及家人,苏藜微微愣了下,抬眸,可能是许久没喝水没说话的缘故,她甜软的嗓音有些哑,变得特别轻。
“家人……你们……联系的我哪个家人。”
“你的户籍消息上写着S市的乔逸兴虞清瑗夫妇是你的养母,我刚刚联系的就是……”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联系他们。”苏藜忽然激动的冲到铁栏前,泪流满面,“我认罪,我认罪,我什么都认,我就是故意拿花瓶砸他的,没有隐情,就是……就是不想让他再纠缠我了,我觉得烦,所以才……求你别让他们来,求你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这副鬼样子啊。
郑耀伟干刑警也有二十年了,像这样的刑事案件,简单调查一下当事人的人际关系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他们这两天也走访了苏藜和周子牧的同事和朋友。
再加上事发现场来看,苏藜有可能是正当防卫,或者是防卫过当所造成的。
郑耀伟不清楚为什么提及养父母,她情绪会变得这么激动,只说道,“苏藜,你今年才26岁,你总不会想因为这件事情而毁了自己的人生吧?你把事情说出来,我们会去调查求证,周子牧还没死,只是脑受损严重,现在在ICU里昏迷着,这个案件现在只能算故意伤害,不算故意杀人。”
“但你要清楚,故意伤害,故意杀人,过失杀人,正当防卫,防卫过当,这几者有本质的差别。”
这件事情其实发生的很突然,是苏藜所始料未及的。
她和周子牧分手后,周子牧来纠缠过几次,可能是出于不甘心的缘故。
上个星期,他就在楼道里堵住她,想复合,被苏藜拒绝后,就想强吻她,苏藜太害怕了,就稍微用力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但所幸楼梯不高,只滚了四五个阶梯,苏藜跑回了屋里。
至于这次,是星期五她九点下班,在外面吃了个饭回来也有十点过了。
京郡的深秋很冷,她回到家也没开大灯,只开了个暖灯,把外套和毛衣脱下来准备去浴室洗澡时,周子牧忽然从后面抱住了她,吓得她不轻。
他想复合,还是被拒绝后,他恼羞成怒的提要求,“那你和我睡一次,我就同意分手。”
苏藜太害怕了,在他想一边亲她,一边脱她裙子时,她害怕绝望之际摸到了花瓶,朝周子牧脑袋上砸去。
周子牧只顿了下,就去抢她手中的花瓶,很快,花瓶砸碎了,周子牧猩红着眼,他手中的碎片意外从她手腕划到手臂,鲜血淋漓,她也没感觉到疼痛。
只因周子牧侵犯的动作依旧没停。
茶几上还有个玻璃烟灰缸,是她买来送给周子牧的,但周子牧将烟灰缸放在她家。
说的是,以后来她家,想抽烟也方便些。
她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看到那个烟灰缸就看到了救星似的,抄起便一下又一下朝周子牧脑袋砸去。
情绪和理智的失控没一会就让周子牧停了动作,倒在了她的身上,白色的纱裙被鲜血染红。
苏藜哭得不能自已,花瓶也从她手中滚落,成了碎片,她恐惧的把身上的周子牧推开,自己迅速爬到床尾,望着那摊血和身上手上的血,放肆大哭。
崩溃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是在质问倒在血泊中的周子牧,也是在质问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想要重新开始就这么难?
为什么都不肯放过她?
她大脑一片空白,哭到缺氧,恐慌和绝望蔓延全身,她不敢上前去探周子牧的鼻息,颤抖着手从包里翻出手机,打了120,哽咽的说出了地址。
屋子里的静谧让她觉得难以呼吸,她又拨通了110的电话,似是绝望,又似是释怀,“我杀人了。”
被抓进警局后,她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还是周子牧父母来警局闹了一回。
那天正好是警察审问完她,要带她回拘留房,却在路上碰到了周子牧父母,大声骂她‘贱人’‘有爹妈生没爹妈教的畜生’等等难听的话。
可能是看不惯她垂眸的沉默不语,周子牧冲上去扇了她两巴掌,指着她骂‘杀人犯’,她恍惚了下,那天的恐惧再次攀爬上身,本能反应让她觉得应该辩解一下。
才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故意,是他……是他忽然出现在我家……突然……”
周子牧母亲觉得她是为了逃避责任,抓着她的头发就又想打她。
那时候苏藜,双手铐着,精神恍惚,双目空洞无神,机械式的反应,哪里有反抗和还手的能力,她性子本就软糯,不善吵架,就只有挨打挨骂的份。
还是警察的阻拦下,才没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这几天,苏藜也没交代过程,不认罪也不辩驳。
只因那天的画面对她有太多的冲击力,她连睡觉都不敢睡,生怕梦到那天的场景,又怎么敢去回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