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在找你之前先联系了颜阿姨。听说你是单亲家庭,母亲对你一直非常严格,我倒是和颜阿姨相谈甚欢,想法达成了一致,现在一百万已经汇入到她的账户了。”
她悠闲地举起手,看了看名贵的腕表,“想来这会儿颜阿姨的飞机已经落地了。”
颜清攥紧面前的杯子,手指尖由于过于用力而失去血色,她满眼的不可置信,整个人甚至有些发抖。
她咬着牙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只想他属于我,谁也别来肖想!”云衡言辞忽然间激动了起来,带着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偏执感。
“这家店也是以前我和怀闻经常来关顾的,这咖啡的味道,真让人留恋。”
云衡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炫耀着她与他拥有的那些点滴回忆。
“颜阿姨可是很生气呢,我就不耽误你们母女团聚了。”随后站起身,用手抚平了外套上的褶皱,留给颜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等到云衡走出店门,再也不见人影后,颜清颓然地瘫坐在靠窗的卡座上,眼神失去了焦距。
致衡,献给云衡,原来是这层含义吗?一个男人甘愿把自己的全部事业献给心爱的女人,晏怀闻就这么爱她吗。
不就是男人,有什么好争的,天底下多的是,追老娘的都排队到寝室门口,不,排到校门口了。
颜清却鼻子酸涩,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还是没能忍住,一颗一颗地砸在了桌面上。
“你还好吗?”一张纸巾贴心地递了过来。
咖啡馆的服务生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状况,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剑拔弩张,他生怕两人做出互相对泼咖啡的事情来,影响店里正常营业。
“谢谢你。”颜清接过纸巾,将不争气的泪水抹掉。
看,人间还是有大爱的,只有打工人才能体察同为底层人民的情绪,那些大小姐和可恶的资本家,真是讨厌死了。
“不用客气。”
那服务生站在她旁边继续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新店开业,您要办卡的话,本单咖啡可以享受八五折优惠哦。”
服务生露出标准的营业似的八颗牙齿的灿烂微笑。
“不办!”心碎的颜清凶巴巴地回道。
打工人也只爱我的钱,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颜清心里暗暗发誓,女人还得是搞事业,靠赚钱走上人生巅峰,这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后来,颜清还是办了卡。
不是被服务生的推销所说动了,而是出于感谢这位小哥多说的那句话,让她察觉到了云衡的古怪之处。
“这家店也是以前我和怀闻经常来的”。
这家咖啡馆明明是新店开业,那位“变脸王者”却说自己和晏总一起来过,她分明是在说谎。
女人脑子里的水哭出来了,是真的会冷静下来。虽然颜清的眼圈还是红红的,但是智商上线了,她决定要好好思考一下,这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
云衡口中到底有什么是真的?是不是在有意引导自己胡思乱想。
但是再后来,颜清发现自己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因为颜秀荣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了。
云衡真的通知了自己母亲,她妈妈竟也真的收了那一百万。
颜秀荣特意打着飞的过来,认定了颜清当了拆散金童玉女美好感情的卑鄙小三,将颜清逮住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你怎么就这么下贱!”
颜清自小就是颜秀荣被打骂长大的,面对张牙舞爪的母亲,她早已经能做到泰然处之了。
“妈,我真的没有和晏怀闻有什么,我只是想在致衡工作。”颜清尝试好脾气的解释,她认真地说道。
想为自己的事业争取一下,毕竟在致衡工作的机会十分难得,再过一个月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她就可以申请转正,这么美好的职业前途,她不想轻易放弃。
颜秀荣见她还是没死心,厉声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说罢,掏出了一张照片,上边的男人正是晏怀闻的父亲晏致尧,透着一股成熟男人清俊儒雅的气质,她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他的新闻。
“这是什么意思?”颜清霎时面若死灰。
颜秀荣用声色俱厉地一句话,将她彻底击溃,也粉碎了她与晏怀闻任何的可能。
“你和晏怀闻,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有情人终成兄妹?这是什么魔幻情节,颜清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
直到颜秀荣将两人年轻时的亲密合照甩到她眼前,她的身子晃了又晃,再也支撑不住地跌落在地上,眼前有黑影在飞舞。
这句话,自今天起,就像一个噩梦,开始日日夜夜纠缠着颜清。
第3章 鳄鱼的眼泪
三年后,瑶城,一家疗养院楼下的花园内。
树荫浓密,清风徐徐,就算在冬日的下午,阳光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但树下站立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不如景色那般的和美。
一脸刻薄相的中年女人精神头十足,讥讽道,“啧啧,这是谁来了?大驾终于光临了,全公司都靠着你赚钱是不是?”
那中年女人不屑地翻了下眼皮,斜眼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继续咄咄逼人。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又想要勾引谁?真是个贱蹄子!”
她骂起人来更是声音洪亮,看上去身板子结实得很,根本不像是需要在这里疗养的人。
而被训斥的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没有听见这令人难堪的话语。
今个儿天气好,在疗养院内散步的病人有不少,但也没人上前劝解,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常上演,曾经有好心出言相劝的,结果被这个疯妇骂得狗血喷头。
其实女子的穿着并不过火,只不过是一身普普通通的淡蓝色职业套装,把姣好的身材勾勒出美好曲线罢了。
颜清刚在公司开完高层会议,正在联系秘书处办理借调手续,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后,就急匆匆赶来到这儿了。
“打小教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学好也不自爱,穿成这样和站街女有什么两样,下贱胚子!”
颜清终于抬起头,决定不再忍耐,露出明艳的五官,那脸蛋比那背后盛放的鲜花还要娇艳,她轻启唇瓣,声音不大但语气极为坚定。
“我要回B城了。”
中年女人霎时眼中充满了警惕,下意识地冲上前来使劲儿揪住颜清的衣襟,摇晃又撕扯着,崩溃地大喊大叫。
“你说什么?!胆子肥了,翻了天了你,谁允许你回去的?你要回去干什么?”
颜清攥紧手指,红着眼圈却逐字逐句地大声说,“我要回B城去了。”
她声音清亮,吐字分外清晰,“至于为什么要回去?因为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生父不详。”
“你哪来的孩子,那个小贱种不是早就......”
像是想到了什么,愤怒地指着颜清的鼻子质问道,“那年冬天,你原来是去生孩子了,对不对?”
那中年女人知道受了蒙骗,忽然气急,啪得一耳光抽过去,颜清像早有预料似的站直了身子,硬气地没有躲开。
直到被打得偏过头去,单薄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听着这清脆狠辣的声音,就知道这巴掌应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好啊,翅膀硬了是不是,那你就滚回B城去,找你那姘头去,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
这中年女人正是颜秀荣,她不留情面地接连说出侮辱自己女儿的话,又得意洋洋地拿出了断绝母女关系的杀手锏,心里想着能像往常一样,等着颜清向她低头服软认错。
这几年,颜秀荣脾气越发的大了,不知是收了云衡的一百万后,不再指望颜清的照顾和养老,还是背后多了什么倚仗。
虽然颜秀荣收了云衡的钱,起初颜清还尝试着去理解她,毕竟金钱的诱惑太大。
如果说,刚回到瑶城,母女二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受到双重打击的颜清的世界是一片灰暗。
那么,在一件事情发生后,颜清则是真正的陷入到绝望苦痛之中。
在颜清还没有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却被生育过的颜秀荣敏感的察觉到一些迹象,竟然偷偷在她的饮食里加了过量的藏红花,见她反应不大,甚至还偷偷下了烈性的打胎药。
“妈,我有什么错,你要这么对我?”颜清拿着药瓶,浑身发抖地问出这些话。
“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帮我做了决定。”
“这个贱种不能生,未婚先孕,被人搞大了肚子,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颜秀荣皱着眉,眼神里满是嫌恶。
“是因为拿了云衡的钱吗?云衡是你的女儿吗?你为什么要帮着她来害我?这个孩子和晏怀闻无关啊。”
“看着我这么痛苦,你就不会觉得难过吗?”颜清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生怕错过她眼底的一丝温情和动容。
那时的颜秀荣一言不发,冷漠地看着她。
颜清的眼睛越来越酸,直到蒙上了一层泪水,再也看不清颜秀荣的表情。
“这个药是会死人的!是不是就算我现在死了!你也能马上当做没有这个女儿,明天接着出去打牌?”
颜清多么希望颜秀荣能反驳她,说一声不是的,就算是搪塞她也好,只要肯说,她就肯相信。
看着颜秀荣无情转身离开的背影,泪眼婆娑的颜清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微微摇了摇了头,她真不该对这个狠心的女人抱有期待,摇尾乞怜又有什么用。
至此,颜清对她开始设防,配合演了一出流产的戏码后,她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以工作为由,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而颜秀荣身体康健,却吵嚷着住进了瑶城最好的疗养院。
因此,她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却次次都是她自己单方面的吵嚷,仿佛要在自己身上发泄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癫狂情绪。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只是这次来晚了些,颜秀荣借着这个由头对着她又是一顿荡妇羞辱。
刚才那一巴掌让颜清彻底清醒,左侧脸颊已开始发热发胀,那鲜红的五根指印逐渐浮现在白嫩的脸上,越发衬得她面色惨白。
她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不知道有父亲的疼爱是什么滋味,只有一个待自己严苛刻薄,动辄打骂的母亲。
她幼时千百次地在心里发问,怎么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小孩呢?她曾最渴望能得到妈妈的关爱和认可,现在看来全都是笑话。
沉默了一会儿,颜清虚弱又坚定地说,“我走了。”
颜秀荣发现自己拿捏不住这个一直乖顺的女儿了,这才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拉住她,打量着颜清的神色,慌乱道,“你,你,你哪儿都不能去!”
“老天爷啊,你们看看这个没良心的,连自己亲妈都要抛下不管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真是个白眼狼啊。”
颜秀荣撒泼似的坐在地上叫嚷着,甚至还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颜清似笑非笑地开口。
第4章 我的宝贝
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没有疑问,显然已经知道了两人不是亲生母女。
颜秀荣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惊惧之色,她张大嘴巴,喘着粗气,一时之间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什么,什么时候......”
“您是想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对吧?”
颜清的眼神空洞洞的,不见哀伤的情绪只有麻木。
她一步步走近那个25年来一直自称是她亲生母亲,要她唯命是从的女人。
“拜你所赐,润润自打出生身体就不太好,上个月,他查出来是稀有的MN血型,我在医生的建议下,安全起见,查验了一下家族的血型。”
“在疗养院的体检中心,我安排护士上次多采了两管血。”
“竟然这么荒唐,你是O型血,而我是AB型血。”
她在知道两个人的血型后还不敢置信,颜秀荣一直骗她称自己是A型血,她想着可能是化验有误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颜清抱着最后的希望去做了亲子鉴定,上周才知道鉴定结果,原来她不仅生父不详,她连母亲都没有了。
很多事情忽然有了很好的解释,为何她自小就会受到无缘由的打骂,为何她的妈妈和别人的不一样。
可就算不是亲生,阿猫阿狗养了二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吧。
颜秀荣为了云家的钱,甚至不惜诓骗她与晏怀闻是亲兄妹,接连给她致命的打击。
就算她对自己再刻薄,颜清还是固执地愿意被这段血缘关系牵绊着,因为这是世界上,她唯一的至亲之人。
“真是一场笑话。”
她眼中有泪光,却笑出了声,是在笑这命运的可笑。
随后从包里拿出手机,轻轻晃了晃,“手机里还有亲子鉴定报告,结果你应该心知肚明吧,还要再确认一下吗?”
颜秀荣本就是外强中干的人,担心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生父和生母是谁,她的亲生父母可不是她能得罪的人,于是不敢再造次。
但那又不能亲眼见着她离开,若是她和晏怀闻真的在一起了,她这么多年的计划不就付之东流,功亏一篑了。
颜秀荣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立马扑上去抱着她的腿,害怕地喃喃道,“不行,你不能走,不能走。”
颜清这个人,向来是做好了决定,就不会再心软回头。
她用力地一根一根掰开颜秀荣紧紧抓住自己小腿的手指。
“你既然养了我,我也会赡养你到老,你就住在疗养院里吧,也算是安享晚年了,费用我会按月按时地打过来,不必担心。”
无论如何,作为养母,颜秀荣确确实实将她抚养长大了,但这一巴掌,这一声声贱种,终于能让她割舍掉这份虚假的母女情。
临走前,颜清弯下身子,眼里开始恢复了神采,看着那颓然地坐在地上的恶毒女人,在她耳边说道,“今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我们以后尽量不要见面了,只会让彼此觉得厌烦。”
“对了,还有一句话你要记住,我的孩子可不是贱种,他是我心尖上的宝贝。”
说完她挺直后背,与刚过来时被骂到脑袋低垂的样子相反,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
这次,颜清没有丝毫留恋,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走出疗养院门口,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暖意的清风,她左脸火辣的胀痛感上来了,但心里反而觉得松快多了。
宛若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今天她就要抛掉过去一切的不如意!
她仰着头望向灿烂又澄净的霞光,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倒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