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我能预料的到。金都就在你的身边吧,会嘲笑你此时幼稚的写下这些话,桌上摆着刚泡好的茶,还有你准备好的甜品。
这是你之前一如既往的做的,现在也不会改变的,我相信你们是能永恒的。
我不知道该对十年后的自己说些什么,但你在看完信的时候,一定要对金都说句我爱你。
你不善表达,不敢炙热的去表白,你总是贪婪的以为他对你的爱你只去享受就够了,却没有说过一次爱他。
池烟,你一生凉薄,生下来命就不好,可上天给的东西都是对等的,能换来金都,那是你下几辈子地狱的煎熬也换不回的。
此时的金都正在我的身边,拿着笔往纸上写着东西,海风吹着他,原来他也会做这样幼稚的事情。
我希望你合上这封信的时候,告诉他,你这时候的样子真的很美好,美好到我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海岸边,那邮轮消失在黄昏的地平线,远处的游人也渐渐的往回走了,那些去远处冲浪的人,也抱着板子,从他的身边经过。
他手中的信被风卷起,吹进了海水中,海浪很快就将那封信带向了远方。
夕阳照在金都的脸上,他感觉有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滚落,眼底一阵灼烧似的疼。
他过来,就是为了拿走这封信,至少她将来看见的时候,不会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的狭隘自私,跑到这里,只是不想死在她的面前,他这般懦弱,看不得她眼中的泪。
海边的礁石,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硬,尖锐的刀子划上去,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这样也好,他可以打发自己寂寥的时光,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度过余生,他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发出来的微博,那是他一天活着的动力。
他就整整在海边呆了一个多月,就刻着石头,陪伴着他的只有旁边的螃蟹和海虾。
他疼了就吃药,大把大把的吞,有时候疼的厉害了,就趴在岩石上等着那蚀骨的疼散去,然后再继续。
很快他的手上全是一道道口子,可坚硬的岩石上,也终于刻下了他的名字。
然而他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顽强,或许拼命的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去见她。
最后他给助理打了电话,说他要回国,助理没有太多的意外。
金都让他买下了紫荆别墅里,家对面的那栋房子,他是知道的,那户人家只是投资了这里的房产,并没有搬进来,只要价格给的高,对方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坐着邮轮回国的,他在海上漂泊了数日,就在短短十天内,他让助理将别墅的顶楼换成了玻璃房,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有些变态。
他回国的那天是在下午,助理找了司机接他,漆黑的车子行驶进别墅,最后停在了门口,然而对面就是自己的家,甚至那一草一木都没有任何的变动。
司机没有催促他下车,金都坐在后车座上很久,一辆车子从远处行驶而来,停在了旁边。
两个车紧紧挨着,可池烟永远也想不到,他就在她身边,两个车门的距离而已。
却见池烟从车上下来,原来他离开之后,她也习惯开车了,毕竟是新手,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笨拙。
却见她走过去将院子的门打开,他这才看清楚她隆起的小腹,她瘦的很厉害,穿着牛仔的背带裤,脚上是普通的运动鞋,干净利落。
等她上了车,艰难的开始往家里开,果然是新手,差点没蹭上金都的这辆车子。
却见她拍着胸脯从车上下来,将金都坐着的车打量了好几遍,这才拍着胸脯感慨起来,“我的天啊,吓死我了,这两辆车加在一起可不得了,以后我也只配开二手廉价车了。”
司机打开车窗,跟她说着没事。
池烟连连说着抱歉,却永远不会知道,金都就坐在后车座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以前不让她碰车子是对的,现在她怀孕了,是更不能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金都就在别墅了看着她的一切,看着她在花房里摆弄那些多肉植物,看着她在院子里陪着月月一起玩,这似乎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了。
只是他整日疼的时间更多了,有的时候疼昏过去之后,醒来的时候才警觉原来自己还活着。
他是在给她微博评论的时候知道那个旧火车站要拆迁的事情的。
那座老旧的车站人流量太少,早就是鸡肋骨了,之前他还在公司的时候,就听见了风吹草动,马上建新站,老旧的直接拆除,他没有什么意外。
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池烟这个女人真的会傻到去火车站看。
或许她也知道就她那驾驶技术能出人命,拎着包从家里出来,而他直接让司机开车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挺着大肚子,一步步的走在路上。
然后看着她打了出租,往旧站而去。
金都一直在车上,漆黑的车停在路边,此时旧站里全是拍照打卡的网红,而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看见她个那个卖地图的小贩聊的很起劲儿,他这才想起来,这可不就是当初卖给自己的喇叭的那个人吗?
原来她记得那么的清楚,他不由得想到了她当初刚下火车那笨拙可笑的样子。
很怀念,却也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金都坐在车上,看着她从小贩那里拿走了另一个喇叭,看着最后一趟火车进站,然后他忽的疼的厉害,好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整个身体都在爆发着疼。
他看见她拿出手机发微博了,他想给她一个评论,但没有半点的力气,一头狠狠的砸在玻璃上。
第400章 骨灰
隐约间他听见喇叭声,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将他将死神的手中夺回来,他的意识有时候会淡,只想着闭上眼睛,这样也好,但是就是那一声声的名字,让他心中的不舍再次放大。
出去很久的司机终于回来了,见他已经疼昏在后车座上,赶紧送到了医院。
对于他这种放弃治疗的人,医院还是开始抢救,但也知道,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ICU里面躺着,身体瘦弱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东西也吃不进去了,一双眼睛凹陷进去,连他自己也觉得恐怖。
他忽然觉得自己选择是对的,至少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这种鬼样子,至少月月没有见到过。
他昏过去的时间比醒的时候多,助理一直在他的身边,金都交代起来自己的后事,资产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唯一麻烦的就是自己这身体,葬在哪里,还有那些遗物。
助理看着他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也是悄悄的抹眼泪,没想到自己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金都到头来最信任的还是自己,要是金都没有找上他,他现在已经流落街头了。
金都说等他死后,那所别墅里的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处理掉,助理想拿什么就尽管拿。
他甚至亲自交代,那些东西中,有一个很廉价的帽子,一定要放在他的骨灰盒里。
助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交代,却还是记下了他的每一件事。
然后池烟的预产期就到了,金都在醒来的时候一直问他,她住院了没有,助理却只能摇头,原来池烟是个倔脾气,不喜欢住院,大着肚子还出门逛呢。
金都知道,至少宴冬易会护她周全的。
她临盆的事情还是他在网上看见告诉金都的,那天或许早有预兆,他那天精神很好,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还吃了些流食,给人一种焕然心生的样子,甚至还跟他说起了不少池烟的事情。
池烟也是个疯子,她是在街上被人发现的,直接打电话送到了医院,等上了救护车,她已经快要临盆了,然而她竟然还发了微博,告诉大家这个喜讯。
很快网上就是一阵骂,说她哗众取宠,真的跟疯子一样。
很幸运的是,池烟被送到的,正是这家医院,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样,只想让金都看一眼这个将要出生的孩子。
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这件事告诉了金都。
金都听完,那是助理这么久第一次在他苍白的脸上看见笑容,“值得了。”
他在这里等到了。
助理找了一个轮椅,趁着护士和医生没有防备,带着他离开了病房。
路上,他们看见了不少人面对着墙,不断的祈求着,原来这里才有最虔诚的人。
助理给金都穿了一件很厚的衣服,带着帽子,将他整个身体都盖住了,他怕有人认出金都来,怕有人发到网上,怕金都留不住最后的体面。
他推着金都穿过了草地,人群,来到了西区的产房,然后才上了电梯,没想到命运就是这样的巧合,救护车停下,护士和医生推着担架车进来,没想到就是池烟。
她穿着毛衣,身下宽松的裤子上全是血,她疼的厉害,浑身都在颤抖着,连眼睛也睁不开。
医生在一旁帮着忙,电梯却慢慢的往六楼而去。
金都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那里的池烟,她疼的大口大口的喘息,整颗心脏不断的收缩着,他疼的时候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但此时却眼圈泛红。
电梯里护士医生将担架车围住,而金都却艰难的伸出手,攥住了池烟的手。
疼的厉害的池烟永远不会知道,隔着人群攥住她的,不是护士,而是那个她在心底念着,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慌乱中,有人惊呼,“孩子怎么这么快就要出来了,快,快,产房马上就到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急,跟赶着投胎一样。”有人难得的在紧张中开着玩笑,“这么急,这孩子是要见谁啊!”
六楼而已,不过短短的一分钟的时间而已,伴随着电梯的门打开,担架车被人推走,那紧紧攥着的手也被扯开。
电梯中只剩下金都和助理了,助理正要问金都,要不要再过去的时候,却他的头已经垂了下去,刚才攥住池烟的手,此时也再没有半点的力气抬起来。
助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金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此时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呼吸,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就像是最后得偿所愿。
助理没有将他再推出去,只是按了一楼。
电梯缓缓的下降,等再次打开的时候,却见宴冬易正急匆匆的赶来,他头发凌乱,脸上全是汗,就跟金都擦肩而过,却没有多看一眼。
或许这个时候,什么东西都会被人忽略吧。
宴冬易不知道的是,自己曾经过命的好友,此时就在他的身边。
金都被推下了电梯,宴冬易上了电梯,按了六楼,电梯关上的瞬间,宴冬易推着金都往外走去。
外面的阳光炙热,座椅上的金都却永远也感受不到了,助理忽的有些感慨,没想到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金都,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的身边陪着。
他按照金都的吩咐,处理着他的后事,但却不敢明目张胆的。
助理将金都的骨灰落了葬,就在池烟和他母亲的旁边,他没让些墓碑,他告诉过他,这样池烟在祭奠那两位老人的时候,还能见到她。
只是家里的那些东西实在不好处理,助理打听到池烟出国去找金都去了,便趁机开始将这里的东西处理掉,只是他一直也没有找到那个帽子,他以为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帽子,却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是一个带着兔耳朵的帽子。
只是他没有料到,一只猫将池烟带到了这里,带到了金都最后住过的地方,这些深埋的秘密全部暴露了出来。
池烟看着助理,那些工人还在拆着东西,声音很大。
“带我去找他的骨灰吧,阳光房里的多肉植物开花了,我摘下去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