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三杯咖啡,一杯在宴冬易的面前,两杯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原来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池烟慢慢的坐到了金都的身边,三个人平静的有些诡异。
宴冬易看着池烟终于开口,“本来想点你最喜欢的芒果汁的,可惜这里没有,给你点的拿铁,可能已经凉了。”
池烟眼圈含泪,“冬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现在打她骂她,她都能认,但就是这种一如往昔的关切,却句句如刀。
宴冬易没有看她,只是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金都,“什么时候的事情?至少让我知道你们发生的一切吧。”
金都将一切都告诉了宴冬易,没有半点的隐瞒。
当听到第一次是因为误会金都进错了房间之后,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懊悔,他不敢想象自己那晚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他听到金都是如何威胁池烟的时候,甚至带着她回家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双拳紧紧的握着,像是准备着随时上来打人。
最后宴冬易看向池烟,“是他一直在威胁你的,对吗?你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他?”
池烟用手指揩掉脸上的泪,嗓子里像是卡了鱼刺,一开口便泣不成声,“不爱。”
宴冬易再次咬牙切齿的看向金都,像是看着一个有杀父之仇的人,“那你呢?喜欢她?”
金都拿着勺子搅动着咖啡,明明已经凉透了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宴冬易在这一刻彻底破防了,一下子将他面前的咖啡杯狠狠的砸在地上,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金都,我认识你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么无耻的混蛋。”
“那就怪她自己。”金都扯开他的手,用手指着池烟的脸,“你知道她爹是谁吗?我在她家见过那个男人的遗照,就是当初那个换了我妈药剂的司机,就是那个无耻的贼。”
宴冬易知道这件事,他记得当初那个小偷被送进了牢里,但好像得了什么绝症,提前放了出来,但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池烟的父亲。
他听说过池烟的家境不好,父亲对她们母女二人也不好,还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池烟忽的站起身来,好似傻子一样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原来他死了还要连累我。”
金都和宴冬易不解的看着池烟在这一刹那崩溃。
“他根本不是我爹,我跟他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池烟满是恨意的看着金都,“当初我妈未婚怀孕,怕村里面的人笑话,我以后也不好上户口,便随便找了一个混蛋嫁了,两个人也是徒有虚名而已。”
“什么?”金都彻底懵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去我们村里打听打听,我为什么没有上大学,为什么考了全市第一的我落的现在这个下场,就是因为他诈骗,骗了亲戚朋友不少的钱,我家里的钱都被人抢走了,还有我的录取通知书也被人给撕了。”
那时候池烟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连去买袋大米都要看人的眼色。
宴冬易也没有想到她曾经经历过这些。
“我巴不得关他一辈子,你放他出来干嘛呀。”池烟崩溃的哭着,“他得了绝症出来,回家就折磨我们母女,非要我们给他治病,我没有办法,背着他去大街上跪着跟人要钱去。”
金都从未这样恨透过自己,这个命苦的一个姑娘,若是能安安稳稳的嫁给宴冬易,至少她后半辈子能平安喜乐,却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别说了。”金都眼睛红的像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宴冬易一拳头狠狠的揍在了金都的脸上,黑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里的恨意,“你满意了吗?你看看你做的一切!亏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金都,你就是个混蛋。”
金都没有挣扎,悔恨和愧疚几乎将他给湮没了,“宴冬易,你打吧,这是我欠你们的,我该还。”
宴冬易的拳头还是在最后一秒停下了,曾经过命的兄弟,从来没想到过会到了今天的地步。
金都转头看着池烟,“你恨透了我吧。”
池烟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这样可以吗?”站在池烟的身边的金都忽然将身边的椅子推开,然后慢慢的跪到了她的面前。
这下不但池烟,就连宴冬易也惊住了。
金都是什么样的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骨子里就没有卑微这两个字,哪怕是他亲妈死了,他连一个头都没有磕,而此刻他竟真的跪在了池烟的面前。
高傲如他,竟然此时真的跪下了。
他僵直的背,双手垂了下来,眼中满是自责,“是我毁了你的人生。”
池烟看着他,眼中已经没有泪了,“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你起来吧,这有什么用?我跪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过的这么惨。”
金都慢慢的站起身来,面色惨白。
“要是他不要你了,我娶你,你将来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金都看着她,“我会倾尽一生补偿你,照顾你,哪怕你这辈子不爱我都没有关系。”
第52章 离婚
“金都,凭你也配。”宴冬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金都的唇角,“都是你让这一切不可收拾的。”
金都踉跄后退几步,擦着唇角上的血,慢慢的开口,“你可以不嫁给我,但你一定不要再跟宴冬易在一起了,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容不得生命中有半点的污垢。”
池烟下意识的看向宴冬易,是啊,在他心中破镜永远不能重圆,他喜欢的,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池烟。
金都走了,池烟和宴冬易从咖啡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他们头上有刚起飞的飞机“轰隆隆”的飞过,吵的人耳朵疼。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很久,池烟终于慢慢的开口,“咱们回老家一趟把婚离了吧,户口本一直在我妈那,这件事也别告诉她了,我偷偷的拿出来。”
宴冬易眼睛里如同一潭死水,“我妈过来了,他跟我说当初你拿了保险柜里的东西,我不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是我。”池烟笑了一下,“你真的了解我吗?”
宴冬易愣了一下,“什么?”
“其实不妨告诉你,当初跟你在同学会相见也是我自己安排好的,我那时候欠了一屁股债,多谢你给我的那些钱。”池烟语气轻快的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宴冬易的眼中忽然满是悲凉,他记忆中的池烟干净澄澈,虽然一块钱恨不得掰成几半用,但她有自己的原则,更懂得自珍自爱。
“你要是真的那么爱钱,你刚才就该答应金都。”宴冬易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我不信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那样花天酒地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点愧疚娶我?”池烟轻笑一声,“我长得很漂亮,说不定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呢,再说金都不能继承他爹的财产,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有一切的幻影在宴冬易的面前化成泡影,他别过头去,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落。
“好,我们明天就回老家,离婚。”宴冬易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池烟笑着说了一句“好”然后转身走了,背影干净利落,好似要断个干净。
看着她的背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宴冬易心如刀割,此时手机却“嗡嗡”的震动起来。
是他经营画廊的朋友,他的那些画一直都在他那里挂着都蒙了灰尘,朋友也不经常打电话过来,不知道这回是什么事情。
“喂。”宴冬易声音暗哑。
“哎呦,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有这么个造化,你的那幅《背影》在这里挂着,有不少人问价呢,你没有什么名气,这幅画的价格我给你争取一下最高怎么样?卖了吧!”
前几次宴冬易直接说不卖,只是因为那上面的人是池烟,在他心中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他有些累了,“随便卖出去就行,我已经不想要了。”
“好。”他朋友高兴的答应着,似乎能闻见钞票的气味了,“对了,那个叫温德森的华裔画家也看见了你的画,十分的赞许,说你画的颇有他年轻时候的神态,想要见见你。”
宴冬易脸色一变,“是那个佛罗伦萨的温德森吗?我最仰慕的那个!”
或许是这么多年的寂寂无名,让他一下子看见了希望。
温德森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的画重金难求,不知被多少人顶礼膜拜,但他的徒弟很少,似乎是因为他要求很高,为人又严厉的很。
“就是他。”他画廊的朋友里满是激动,“他好像是回国探亲,正好看见了你的画,听他那个洋人助理的话,好像是动了要收你为徒的想法。”
好似天照大运,一下子砸在了宴冬易的头上,他一时之间是懵的。
“其实这件事也难办,要是真被他收做徒弟了,以后还要跟着他去国外。”
…………
商业楼的最高层,落地窗外是如蚂蚁一样大小的普通人,在为一食三餐去忙碌拼搏。
整栋大楼的人都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拿着铺盖滚蛋。
连孙炤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金都脸上阴云密布了一天了。
孙炤带着两个抱着沉甸甸箱子的保安上楼,等到了金都的办公室,便亲自将箱子打开,然后将一幅油画拿了出来。
“金总,您看,您交代我的事情办好了,这幅油画终于给您买到了。”孙炤喜滋滋的,“没想到那个画廊老板是个白痴,我原本想要给的底价是五百万,他却只要了五十万。”
金都坐在自己真皮的办公椅上,难得的带上了眼镜,配上他那张俊美的脸,孙炤都想称他一句斯文败类。
“挂上吧。”金都看了一圈自己的办公室,最后指着最显眼的位置,“那里。”
孙炤赶紧叫两个保安去找工具,然后又巴巴的凑了过来,满脸神秘的道:“小金总,恭喜您啊,今天我买画的时候,过来拿钱的是宴冬易的亲妈,听他们私下里说,宴冬易今天回老家离婚去了。”
金都正在签着文件,手指一抖,整个签名都毁于一旦了。
“什么?”他脸色微变。
“现在宴冬易可发达了,听说有个国外的画家要收宴冬易为徒,宴冬易还亲过去见的面,两个人相谈甚欢,也不知道答应了没有。”
“他一定会答应的。”金都太了解自己这个好友了,也明白他对于油画的痴迷。
甚至对于一夜成名的崇敬,他籍籍无名的太久了。
“恭喜小金总,以后池烟可就是您一个人的了。”孙炤特别高兴,“反正她已经离婚了,你们就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金都横了他一眼,“闭嘴。”
…………
破旧的小城镇,青年人越来越少,越发的荒凉起来。
宴冬易在和池烟登记后不就给吴梅买了一套房子,让吴梅在家好好的养病,她跟自己的几个好姐妹一起看看广场舞,日子过的也算美滋滋的。
池烟没想到宴冬易会跟自己回家,两个人见了吴梅,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吴梅是个明白人,悄悄的拉着池烟的手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第53章 出国
池烟赶紧摇头,“没有的事情,就是冬易有点晕车了。”
吴梅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池烟想帮忙也不让,将她赶到客厅里去,让她陪着宴冬易去。
池烟悄悄的去了卧室,将她藏在柜里的户口本拿了出来,然后走到宴冬易的面前,艰难的开口,“一会咱们找个借口出去,别让我妈发现就行了。”
宴冬易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水果,一点食欲也没有,只稍微抿了口茶。
“好。”他点了点头,满腹的心事。
还没有到中午的时候,吴梅便摆放上了一桌子的好菜,亲昵的拉着宴冬易的手,眼眶微红,“这么好的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还给我买房,还给我了不少钱,我养个儿子也做不到你这种地步啊。”
宴冬易是吴梅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当亲儿子疼的。
“阿姨,这都是应该的。”宴冬易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住筷子,却什么菜也不夹。
“你叫我什么?”吴梅脸色一变。
“哎呀,你真是的,是不是从小叫阿姨叫习惯了,怎么都改不了口了!”池烟佯装恼怒,狠狠的瞪了宴冬易一眼。
宴冬易也笑了笑,“妈。”
“好孩子。”吴梅笑着答应,见池烟已经放下了筷子,便吩咐道:“你去下楼给我买点饺子皮去,晚上给你们煮饺子。”
池烟叹了口气,佯装撒娇道:“就会使唤我,怎么不叫你的好女婿去。”但还是拿了零钱下楼去了。
等池烟一走,吴梅看着正在吃饭的宴冬易,良久才艰难开口,“其实有件事情,阿姨一直没跟你说过,其实你已经听你妈说过了吧,阿姨现在都没有脸见你。”
宴冬易的筷子停了下来,“是当初丢钱的事情吗?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那些钱是我拿的。”吴梅眼眶发红,“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办法,池烟刚高考完,她爸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根本没有钱供她念书,她还说不去了,要打工给家里还债。”
宴冬易不敢想象池烟经历了什么日子。
“我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了,自己都不相信能做了那样的事情,最后还是被你爸妈发现了。”吴梅的眼泪慢慢的滚落,“是池烟这孩子怕我出去没脸见人,去你家把钱还回去了,还有一部分已经用了,我们根本拿不出了。”
那天她和池烟一起去的,那天胡砂大发雷霆,拿着高跟鞋往她的脸上砸,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宴冬易有点崩溃,“当初为什么不找我啊,我认下这件事就行了啊。”
“你和池烟那点事情能瞒得住谁?”吴梅哽咽,“你爸妈早就发现了,那天他们说只要池烟跟你分手,就不再计较这件事,那些用了的钱也不用还了。”
宴冬易忽然想起来,那天池烟为什么来找自己,说跟自己分手的话了。
“我家姑娘特别傻,根本没脸见你,那时候悄悄的去网吧,查你们大学放假的日期,然后连市里都不敢去,生怕遇见你。”吴梅叹了口气,“哪里有那么容易碰见。”
宴冬易心底有些酸涩,他在滨市大学四年,连寒暑假都没有回来过,也怕遇见她。
“就是后来你们遇见的那个同学宴,她也是确定了几遍你不会去她才去的。”吴梅叹了口气,“你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宴冬易忽然觉得池烟真是傻透了,居然能编出那样的谎话来骗自己,自己竟然还真的信了。
很快池烟就拎着一袋饺子皮回来了,还顺便买了一袋饺子馅,气的吴梅又将让数落了一顿,说还不如直接买几袋速冻饺子。
池烟争辩了几句之后,便说吃饱了跟宴冬易出去逛逛,吴梅随手丢给他们几袋垃圾便让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