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冬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那时候想过很多他们结婚以后的事情,哪怕两个人在大学分开的那四年,宴冬易从来没有想过去娶别人,哪怕自己一辈子不结婚,等着她一辈子。
生活永远就像一口井,你以为你看见了表面的清澈,却永远看不清楚水底会浮现出来什么。
就想他永远都不会想到,两个人结婚了,日子却过成了这样。
他是什么时候错过她的呢?就是在当初他打电话让金都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一切都回不去了。
池烟回忆着,心如刀割,好像曾经看过的一场喜剧电影,当若干年后回忆起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悲剧,而他们两个就是其中的主人翁。
池烟见宴冬易许久都没有说话,转过头去悄悄的看他,只见他的脸上有两道泪痕,然后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肩。
他的眼中溢满了悲伤,“池烟,其实我想过要杀了你的,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池烟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别犯傻。”
宴冬易忽的凑了过来,轻轻地在她耳边道,“再见了,小烟,我最爱的姑娘,我为我曾经对你的的伤害而忏悔,如果来生能再见,我希望我们只能擦肩而过。”
然后他滚烫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好似最后的道别。
他放开她,然后一步步的后退,“这里面的零食够你吃一个星期的,我不知道你不爱吃了,希望以后的人不会像我这么傻,连问都不问你一下。”
一个声音在池烟的心底响起,催促着她一定要将他留下。
“宴冬易……”狭小的屋子里全是她凄厉的喊声,“你过来,你给我过来!”
“我问过附近的人了,每周末会有不少人来这里钓鱼,他们会救你的!”他笑了笑,然后一步步的走出了铁屋。
“宴冬易……”池烟拼命的敲打着铁屋。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宴冬易越过虾池,慢慢的走向了远处的海边。
月光落在了他孤零零的身上,滚滚的海浪渐渐的吞噬他的脚踝,他的膝盖,他的腰身,最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了无尽的大海中。
她欲哭无泪,脚上的铁链将她捆住,她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再见,她不会再恨他了。
金都和警察找到这里的时候,池烟还坐在木板上,那些零食完完整整的搁在那里,仅仅两天半的时间,他们就找到了她。
金都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见到了完完整整的池烟在他的面前,如同获得了新生,他一生从未如此激动欢喜过。
“池烟,你怎么样了?啊?你说话啊!别不出声啊!”金都摇晃着她的身体,却觉得她是个易碎品,动作那样的轻柔。
池烟那双麻木的眼睛转了转,看向金都。
她几乎认不出他来了,脸上全是胡茬,眼底里全是血色,身上的衣服已经辨别不出颜色。她从来没有想过,金都能狼狈成这个样子。
池烟的眼珠转了转,旋即是泪落下,她用干哑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金都。”
“是我,别怕!”金都想要将她抱起来,才发觉她的脚踝被铁链锁住,那细白的皮肉上掉了一层油皮,结了一层痂。
“一切都结束了。”他搂着她发抖的身子,满脸的心疼,“我不会再弄丢你了!”
警察紧张的往四周找了数遍,然后走到屋子里,开始询问池烟,“池小姐,宴冬易在哪里?”
池烟那双木讷的双眼看向远处的海浪,海鸥站在水面上,随波逐流,远处出海的渔船拉出一串乌黑的烟。
“那里!”池烟的手指向了大海,“前天晚上。”
警察变了脸色,“你确定?”
池烟一字一句,“却定。”
金都看向大海,他的眼中也带着伤痛,那也是他曾经的至交啊。
池烟被金都带到了附近的医院,所有能检查的就检查了一遍,除了饿的太久身体太乏,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碍。
金都还是让她住院了,她不哭不笑,甚至医生的话也不回答,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
剩下的事情还有一大堆,金都不但要管公司,还有池烟和宴冬易的一堆事情。
他再来病房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的邋遢样子了,穿的人模人样,但身体却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他给池烟带了香菇粥。
“你想知道宴冬易的消息吗?”他拿着勺子往碗里舀着香喷喷的粥,食物的香气很快就散发出来,“吃一碗,我就告诉你!”
第109章 古怪的男人
她端起碗拼命的往嘴里塞,饿了太久的胃一直在收缩,在食物的刺激下变得很难受,但很快一碗粥就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金都的眼底有些复杂,接过她手里的空碗,慢慢的开口,“警察这两天一直在海边打捞尸体,却只发现了他的鞋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池烟抬眼看着他,“那是不是他还没有死?”
她的声音颤抖,像个孩子一样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袖,明明知道那是微乎其微的事情,却还是想得到他的承认。
他慢慢的启唇:“如果真的跟你说的一样,那他生还的机会很少,或许只是尸体被浪卷进了海里。”
池烟将头埋进被子里,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别怕,你还有我,还有霖霖呢!”他伸手抚着她的后脑勺,所有安慰的话都压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丁敏被留在了国内接受了法律的制裁,当初她潜逃之前涉嫌经济诈骗,此时已经逃不掉了,还有国外犯的那些事情。
当初宴冬易带过来的那两个人也被抓住了,两个亡命之徒,并没有跑多远便被遣送回国了。
这些事情都被金都掩盖了过去,不过是贴吧里有人爆料,说画家cy跳海自尽了,英年早逝,让人唏嘘,而池烟办完手续之后就能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和画,直接身家过亿。
池烟很快就转到滨市最好的医院,她根本没有什么毛病,就是整个人不言不语的,给她饭就吃,不给也不知道要。
金都带着霖霖来看过池烟,孩子原本对她就有几分的抗拒,见她这样,更是吓得不敢言语。
后来霖霖就直接哭闹,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了。
金都被她折磨的没有办法,整个人说不出的疲倦,却始终没有抱怨过一句。
警察经常来找池烟做笔录,除了金都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人再打扰她了。
这天池烟想着要办出院手续,护士却告诉她,金先生吩咐过,现在还不许她出院。
池烟没有反抗,只是去医院里的自动售卖机上去买饮料,她用不习惯手机,刷了几次码都没有成功,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只见一个举着手机的手从她的后脑勺后面伸了过来,然后“咔”的一下扫完了。
一瓶橙汁从售卖机里掉了出来,一双修长的手从里面将饮料拿了出来,然后递到了她的面前。
“给你,宴太太!”清脆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笑意,“我请您!”
池烟诧异的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年纪不大,看着比池烟还小,像个大学生,生的唇红齿白的,手里还拿着跑车的钥匙,吊儿郎当的不像话。
“你是?”池烟不敢去接,毕竟这男人生的很帅气,不像是能随便搭讪的人。
“我叫隋书。”见她不肯接橙汁,他也没有生气,自己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实话告诉你,我今天特地来找你,就是想买你老公的画,我家老爷子喜欢,我刚被赶出了家门,正想买一幅回去讨好他呢!”
对方说明了来意,池烟心中也没有了戒备,“我不想卖!”
宴冬易的画不是卖给这种毫无品味的富二代的,那无异于牛粪插在鲜花上。
“咱们价格好商量!”隋书忽然挑了挑眉,“姐姐,你就当救命了,你看弟弟多帅气啊,这张脸也得让你松口吧!”
“不卖!”池烟就像是一头倔驴。
说完他拿着售卖机的上的玻璃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脸,然后满意的将刘海拨上去,露出白皙的额头,“奇了怪了,我这张脸不是男女通杀吗?你怎么不心软呢?”
池烟头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语言竟然有些不通。
“要是没有事情,我回去了!”池烟的声音礼貌而又生疏。
隋书还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瘪,“是啊,我忘了你刚死了老公,寂寞空虚的,心情自然也很差,不如我帮帮你怎么样?”
池烟脾气再好也忍不了,“滚!”
隋书脾气也上来了,扯着池烟的胳膊就往医院外面走,池烟还穿着病患的服,这一拉扯小腹都露出来了。
“你放手!”池烟赶紧向周围的人求救。
几个人瞅了过来,眼中带着探究,却见隋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们是情侣,正吵架闹脾气呢!”
果然周围的人也不愿意管这门闲事了。
敞篷轿车行驶在马路上,发出一阵阵轰鸣声,周围的行人纷纷转头,等看清楚车上坐着的俊男靓女,都不屑的转过头去。
这不用猜就能知道,一定是谁家的公子哥在泡女人呢。
池烟吓得脸色苍白,手紧紧的攥着安全带,冷风跟刀子一样的往脸上刮,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掉了一层皮肉。
隋书大声的喊着,“有什么不痛快就发泄出来,天下男人千千万,实在不行天天换!”
池烟硌的腰疼,颠的有些反胃,瞅什么都觉得天旋地转,真好活受罪。
“警车!”池烟看着远处闪烁的警灯,“慢点……”
对方也不知听到了什么,“超车?好!超……”
警察局里,池烟羞愧的无地自容,她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在一堆流氓小混混中显得格格不入。
隋书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不断嘟囔着,“完了,完了,我老子非得把我打死了不可,真是晦气。”
池烟也低着头,自己原本好端端的在医院里,怎么就招惹了这个瘟神了。
隋书忽然伸手拉着池烟的胳膊,“一会我老子要是揍我了,你一定要帮我说说情,别忘了是你让我飙车的。”
池烟跟谁说理去。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胡子半白的老头子进来,手里拎着拐杖,脸色发黑,眼睛滚圆,跟庙里的张飞画像一个样子。
池烟吓得一哆嗦,这人一看就不好惹。
“你这个杂种!老子都给你赶出家门了,你还给老子惹祸!”说着举着拐杖就过来了。
池烟吓得不轻,但她身边坐着的隋书已经蹦了起来,大骂道:“哪一个不要脸的,这么点小事告到你面前去了,老子弄死他去!”
第110章 介绍给你认识
“老子先弄死你!”老头子双目欲裂,已经冲了过来,拐杖挥过去,不管屁股还是脑袋,上来就揍。
隋书一阵鬼哭狼嚎,一个大小伙子狼狈的在屋子里乱蹦,但身上还是挨了几棍子。
情急之下,他将瘦弱不堪的池烟拉到自己的面前,“别打了,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怎么还揍人!”
老头正打急眼了,一看见池烟还是停下了拐杖,“你就是跟他厮混的女人?离他远点,这小子就脸长得好看,别的一无是处,狗都嫌他。”
池烟赶紧摆手,生怕那拐棍一下子砸到自己的脸上,“我没有,我的孩子都三岁了,怎么可能……”
老头子耳朵忽然就背了,“你和他有孩子了?还三岁了?”
池烟欲哭无泪,“没有,不是……”
老头子却压根没听她说话,一把将池烟拉到一旁,冲着隋书的后背就揍,“造孽啊,你这混小子这么胆大妄为,在外面都有私生子了,人家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就被你这业障给糟蹋了,你现在就给我从楼上跳下去,以死谢罪!”
这是亲儿子吗?捡来的也不能这么对吧。
隋书急的眼睛都红了,对着池烟喊道:“你别胡言乱语啊,我老子真会打死我的!”
池烟一把冲到隋书面前去,眼看着老头的拐杖落下,徒手接住。
“啪”的一声,她和老头四目相对。
“牛!”隋书在她身后竖起大拇指,“练家子啊!”
池烟小时候经常干农活,腰粗的书她几斧头就能劈开,力气本来就不小。
“我是宴冬易的妻子,您别误会,您孙子找我是来商量买画的。”池烟生怕他再耳背,拼命的吼了出来。
老头子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池烟,“你就是宴冬易妻子?那个cy?久仰久仰!”
池烟看了一眼隋书,他正在撩开身上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的伤,果然一道一道的,打的特别的狠。
“那是我先生的遗物,我不想卖!还请老先生您不要介意!”池烟恭恭敬敬的,让对方找不到任何生气的地方。
“也好,别看我就是个粗人,但我很喜欢宴先生的画,如遇知音,当初想见见他的,没想到私下里打听出他出了那样的事情,你请节哀吧。”
池烟看着这老头子也算客气,怎么就对儿子那样呢。
很快隋书就被老头子领走了,池烟还留在警察局里,等待着金都的到来。
整个城市他不知道要联系谁,似乎认识的人只有金都了,她只是给他发了一个短信,她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但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后见到了他。
他帮她交了罚金,将她保释出去,两个人才出了门,金都忽然转过头看着她。
“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从医院里跑出来,跟人在街上飙车!”金都微带嘲弄的说,“那刚成年的混小子是谁?幸亏他跑的快,否则我一定让他掉层皮。”
池烟咬了一下唇,慢慢的启唇,“对不起。”
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气压有些压抑,“我真的很累,小烟,我也是人,公司一堆烂摊子,还有宴冬易的后事,还有在家的霖霖,我以为至少你会让我安心一些。”
池烟抬眸看着他,他的身上满是疲倦。
她不知道,他收到她短信的时候,他正在视察工地,他一分神,差点没有从钢筋混凝土组装的简易电梯上掉下去,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警察告诉他,她竟然在街头飙车。
“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池烟声音里满是愧疚,“要不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
“你……”金都忽然转过头来,将她抱在怀里,似乎想要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其实我还是高兴的,至少你在遇见困难的时候第一个会想到我。”
“小烟,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能对自己心善一点,就带着你和霖霖一起离开这里,咱们一家三口过咱们的小日子去,什么都不在乎了。”
“金都……”池烟有点动容。
宴冬易虽然离开了,但却留给了她一套高档公寓。
池烟跟金都商量好了,将宴霖给自己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