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飞鸟——Judy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1 14:43:01

  黄依秋则忙解释说:“你哥哥就是不爱笑,漾漾,他很高兴。”
  苏怀晏看了眼自己画蛇添足的母亲,总觉得压抑。他的童年很畸形,从他记事起,他就活在一种奇怪的家庭环境中。他住在一个大家庭里,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有爸爸但没有妈妈,可有个女人是他爸爸的妻子,每天冷眼看着他。他爸爸偶尔会带他出去见妈妈,而他妈妈总是哭,一副痛苦的样子。
  后来等他上小学,他妈妈终于哭进了这个家,爷爷奶奶说是为了不让他委屈,怕他没有妈妈可怜,但他心里时常觉得不如没有妈妈。他可能天生就是个冷漠的人,他其实和苏锐文一样都见不得正常人,却又渴望有份正常的爱。
  而能给这个家带来一丝丝正常气氛的就是他新来的妹妹,只要她在,这个家里无形的矛盾都会莫名转移。
  在这个妹妹没来之前,苏锐文其实没那么吵,他天生脸臭脾气不好,家里没人敢主动招惹他,所以他和他都一样,大部分时间都独来独往。但妹妹来了之后,苏锐文有了生气,他身后像有了个尾巴甩来甩去,他们总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于是,大人们终于像大人,小孩们终于像小孩。
  他经常听到那个妹妹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二哥”,他在自己房间学习听到声音,总忍不住拉开窗帘看看她想干嘛。有次他看到他们两人聚在一起挖着半个西瓜吃,但因为谁吃多吃少的问题,两人没一会又吵起来。
  胡金毓出来笑呵呵宠溺给两人调停,两人还是互不相让不欢而散。他看到这一幕,莫名被惊醒,他才意识到原来同为孩子,他们是平等的、可以互不相让的。可他从小总觉得自己是和苏锐文不同的,学校里有人议论他们家的事,说他私生子;家里更是无形差别对待他和苏锐文,即使爱他的爷爷奶奶也是如此。他们总是什么也不说清楚,就一味叫他让苏锐文,他知道那种让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大哥,而是他好像天生就欠了这整个家庭的。他心里不是没有恨,却不知道到底该恨谁。
  “恨谁”是他懂事以来,压在心底深处最大的问题,他不是沉默寡言、成熟稳重,而是他对这个家庭有太大的疑惑,大到可以颠覆他生活的原有世界。所以他不敢问,不敢想,怕自己也承受不了。
  他对很多事情就因为这个无形的问题失去了兴趣,直到他那个妹妹拔起了剑,指向了正确的方向。
  但他知道朱绪也不是天生就有方向的,在他们年少热恋的时候,他们的世界很小,小到都天真以为在原有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是能拥有自己的幸福的。结果,他们经历了惨痛,幻想破灭。
  他离开苏家试图放开朱绪去支教的那几年,其实是他最靠近朱绪的几年,他真正走了遍她那五年自我蜕变的过程。她当年失去胡金毓、被他误解为背叛,独自一人面对整个世界和自我的质疑,她颓废过挣扎过,可能也试图放弃过,所以她对他若即若离。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反抗,即便她自己也是满身污点,她也不畏惧审判,只想要一个自由的未来,公正地对待自己。
  他在支教的第一年,良心也受到强烈的自我谴责,多年背负的苏家长子身份,让他一遍遍怀疑自己离开是否正确。而每一次的自我谴责又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退缩逃避,其实他内心还是渴望苏家为他构建的“美好生活”。毕竟他只要回到苏家唾手就可得到一切,然后再熬个几年,等他掌权,他就可以在那换个新天地,把过去的糟粕隐藏,书写新的历史。可他就会继续永远不知道该“恨谁”,也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但人生那么短暂,这个问题真的重要吗?
  苏怀晏迷茫了很多年,一遍遍寻找答案,后来他放弃了挣扎,跟随心回到了离朱绪近的地方。不过他知道他们要重新开始非常难,他也没有奢望他们能再回到过去,在他还迷茫挣扎的时候,她可能已经又比他走得更远了。
  苏怀晏在江洲的生活很简单,虽然已经比在大山里支教要丰富很多,但他的日常就是上下班,偶尔约朱绪吃饭。
  有一次晚饭后,他送朱绪回家,因为朱绪在超市买了不少东西,而她的宿舍楼没有电梯,他便帮忙送上了楼。
  朱绪的宿舍很简单,就是他们以前住的一个三十几平米的房间而已,但在现在这个三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有朱绪日常所需的所有东西。
  进门左手边就是一个简易的厨房,有煤气灶和小冰箱;右手边就是浴室。朱绪安置了一个屏风隔断了起居室,室内就是她日常活动的空间,有她和狗的床,还有懒人沙发,书架和衣柜。
  朱绪请苏怀晏在沙发上坐,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就开始往冰箱和柜子里归置东西。苏怀晏喝了口水坐了会,飞飞兴奋扑到他脚边求玩,他就陪它玩了会。然后,飞飞跳到沙发上咬抱枕疯狂甩着玩,直到抱枕飞出去摔在书柜下面。
  苏怀晏笑起身去书柜边捡抱枕,无意间他看到了自己的书在书架上,他顿时愣在原地。他的书出版的时候,他还在山区,出版社要给他寄样书,他也没有收到,于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此刻看到恍如隔世。
  朱绪余光看到苏怀晏站在书柜边,若无其事回头说:“我有你的书,苏锐文也有,不过其实都是他买的。他上次看到你的书出版了,就买了两本,一本给了我一本他自己看。他说要支持你。”
  苏怀晏回神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次他们两个吃西瓜吵架后,没多久,朱绪听胡金毓的话,端着一小盘切好的西瓜来了东屋,她站在楼梯下喊:“大哥,吃西瓜了。”
  他从房间里出来,站在楼梯上看她。她对他笑嘻嘻。
  其实,他们三个人的确都在家里受到过不公正,但同时也受到了补偿,只是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宁愿活在自己的不公正里,忘了他们人生也有正常的爱存在过。
  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瞬间,苏怀晏忽然彻底释然了,他问朱绪:“漾漾,我能打开你的书柜吗?”
  “啊,可以啊,你要看你自己的书吗?”朱绪笑说,“我努力去看了,但是没看懂。”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苏怀晏笑了笑,打开书柜拿出自己的书坐回沙发上看了起来。飞飞钻进他怀里,试图打扰他,但他的专注和耐心安抚了它,它闹了会最终只是趴在他怀里发呆。
  朱绪收拾完,洗了手绕进屏风后,正想问苏怀晏要不要吃水果。但她看到他很安静认真在看书,便不打扰了,轻声走去也坐在了沙发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怀晏看了会书,抬起头看了眼在他身侧,面带微笑刷手机看视频的朱绪。他竟有种他们之间从未互相伤害过的错觉,他们是从热恋顺利走到了眼下的平静。
  朱绪察觉到苏怀晏注视的目光,也侧过脸看了眼苏怀晏。而不过就这么一眼,气氛就忽然变得不一样。
  他们的热恋期,是一段欲望丛生难以克制的时光。虽然当时两人都已经成年,但朱绪还在上学,他们之间其实有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可他们就是没忍住。他在给她辅导作业的时候,会亲吻她拥抱她然后抚摸她,直到最后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他也记不得了。到现在为止,他反思反省过很多过去的自己,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时追求还是自己妹妹的朱绪,即便很多事情也是因为这件事而起。因为他就是深深被她的生命力吸引,至今依旧如此。
  在沉默中,苏怀晏也这么告诉朱绪:“漾漾,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我妹妹依旧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可能就是个无情的人,道德对我不具备约束力,我也不会因为背叛了道德准则而内疚,但伤害了爱会让我内疚。我完全是因为爱你才能活得明白。”
  朱绪没做声,但她知道她的心跳是和他同频的。他们此刻应该不管不顾拥抱亲吻在一起,就像从前背德和后来不清不楚也要偷情那样,但有什么平静克制了他们的情欲。但这种克制不是消退了情欲,而是把情欲变成一种平静的呼吸,在交错的视线里都能缠绵和满足。
  “我会等你,会一直等你。”苏怀晏笑说。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贴着懂事标签的人,但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他不再想学苏锐文哭闹有糖吃能被人注意,他开始单纯相信真正的爱是没有偏心的,如果朱绪能再爱他,他的沉默也终能等到回应。
  而等到他们真的重新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年儿童节,苏怀晏提出去过个节。朱绪很诧异笑说:“你怎么想过儿童节?”
  “很奇怪吗?”苏怀晏笑问。
  朱绪点点头说:“是啊,不像成熟稳重的你,你看起来对做小孩没兴趣。”
  “就不能有我这种老成不哭不闹的小孩吗?”苏怀晏笑反问。
  朱绪被逗笑,伸手搂过他的脑袋亲了亲说:“也是噢,不哭不闹的孩子也需要人疼爱。”
  “其实我也没有真正过过儿童节,漾漾。”苏怀晏可怜兮兮说。他以前总是在儿童节成为背景板,就像那年陪十一岁的朱绪过节一样,大家只是要他坐在那里戴上好笑的帽子。而朱绪不在的之前的儿童节,他从小就是要在那天让着苏锐文先玩尽兴任何玩具。
  朱绪闻言,不由心疼苏怀晏。而她心里酸酸的又很柔软,她知道他在真的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努力在那样畸形的家庭里学做大人。现在他长大了,可以允许自己保留正常的纯真了。
  “那我们今天好好去过节吧。”朱绪笑说。
  “好。”苏怀晏笑答。
第53章 番外二他们仨
  朱绪的高二寒假某一天,想去动物园玩。如果是以前,想去就去了,她可以让家里任何一个人陪她去。但今年情况有些特殊,孙瑾柯年末一直病得厉害,家里气氛焦灼,大家都担心她熬不过新年。好在新年的前一周,她好了不少甚至出了院回到家休养,大家才松了口气。
  朱绪在孙瑾柯回家后第三天想去动物园走走,苏怀晏来接她。她吃了早饭就开始准备,胡金毓问她:“就你和你大哥去吗?叫你二哥了吗?”
  “昨晚问二哥了,他不去,他每天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朱绪说,低头看了看手表才九点不到的时间。
  “我看他最近担心你舅妈心情不好都没出去玩,怕他闷坏,要是能出去走走会好些。”胡金毓叹息说。
  朱绪闻言也还是担心,便想了想说:“那我再去问问二哥。”
  于是,她很不怕死地冲到西屋喊人,结果她一推门进去,就发现苏锐文今天已经起了,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所以苏锐文被吓了一跳,不耐白了眼朱绪嫌她吵说:“一大早想吓死谁?”
  “要不要去动物园,二哥?”朱绪问。
  “你都去了几百次有什么好去的?”苏锐文烦躁说。
  “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吗?”朱绪又问。
  苏锐文没说话,昨天他是直接拒绝她了,就是因为预感她今天还会问他。
  朱绪察觉到苏锐文想去又不想去的别扭,上前拉他的手臂笑说:“去嘛,二哥,我们一起去。你整天闷在家里也没事做,不然你就帮我写作业?”
  “帮你写作业,你想得美?”苏锐文哼声,但他发觉朱绪给了他很舒服的台阶下。
  “那就走,不然就让你帮我写作业。”朱绪连拉带拽。她最近因为孙瑾柯生病,对苏锐文特别好,经常在他面前扮蠢装傻逗他开心,好让他能和人亲近一些。
  苏锐文被拽得不爽又开心,最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起身跟着朱绪出了西屋。
  苏怀晏开车到达时,看到朱绪和苏锐文站在一起并不意外,他知道她总有办法让苏锐文服软,便放下车窗说:“上车吧,锐文坐前面。”
  苏锐文则阴阳怪气说:“哥,你真是够疼她的,年底公司这么忙还陪她去动物园。”
  “你也很疼她,不也陪她去动物园了?”苏怀晏笑了笑。
  朱绪拉开车门先上了车,她把书包放在一边,就探头对苏怀晏说:“怀晏哥,我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钟体验饲养员的活动,在动物幼儿园,我们一起去。”
  苏怀晏点点头,问:“你二哥去吗?”
  “我预约的是三个人。”朱绪说着看向坐进副驾驶座的苏锐文。
  苏锐文扭开头系安全带,不屑一顾说:“我才不去,那里都是小孩子去的。”
  “大人也可以。”朱绪忙说。
  “不去。”苏锐文不耐。
  “那随便你,你到时候在外面等我们。”朱绪哼声打了下苏锐文的肩膀。
  苏锐文立马还手,转过身抬手拍了她脑门。
  朱绪低呼疼又哼了声靠回了后座,抬手揉了揉额头。
  苏怀晏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朱绪,见她只是和苏锐文玩闹没真生气,发动了车子慢悠悠对苏锐文说:“你不要老是打她,她打你根本没用真力气,你次次都真打。她额头一下给你打红了。”
  苏锐文闻言不由回过头看了眼朱绪,发现她额头真的红了,有些内疚又忍不住想笑说:“哥,你也太偏心了,你怎么知道她打我没用真力气,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看看,我肩膀肯定也红了!”
  “她额头没穿衣服。”苏怀晏淡淡说。一针见血。
  苏锐文一下吃瘪了,尴尬红了红脸。
  “她打你都是打在有衣服遮盖的地方,而你打她次次都是在脑袋,还掐她脸。”苏怀晏继续说,声音听上去很威严。
  苏锐文再绷不住,蛮横打断说:“别说了别说了,哥,我知道你疼她偏心她行了吧?”
  苏怀晏无奈无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管自己开车。他不太喜欢朱绪和苏锐文到现在还像小时候一样闹来闹去,但他清楚知道他们那样才是正常兄妹的样子,而他只是对朱绪有特殊的占有欲。虽然现在他已经和朱绪在一起,但在其他人面前总还要平衡做兄长和男朋友的度。原本今天他们可以单独约会,但朱绪愿意让苏锐文来,他也只能同意。
  到了动物园下了车,苏怀晏看到朱绪要背书包,就上前接过帮她拿。
  朱绪看了眼苏怀晏,抿嘴笑了笑说:“谢谢怀晏哥。”
  苏怀晏便抬手摸了摸朱绪的脑袋表示不用谢。
  一旁苏锐文则凉凉说:“哥,你每次这样搞得我对她很坏一样。”
  “那你来拿。”苏怀晏把包递了过去。
  苏锐文看着粉蓝色的少女书包,一口气堵在喉咙,扭开了脸说:“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朱绪对野生动物园很熟悉,但每次去她都会走些不一样的路线,她这次一进去就坐缆车。假期人很多,苏锐文去买了快速通行票也等了半天,他一下就没了耐心,大冬天的太阳都给他热出汗,一把脱了外套。
  朱绪买了三瓶矿泉水分给苏锐文一瓶,他喝了两口回袋子里,怕朱绪不好拿,也示意她丢进袋子,他一起提着。
  而朱绪把水放回袋子前,把瓶子上的标签撕了做区分。苏锐文翻白眼说:“我喝的比你多,还怕我拿错?我都没嫌弃你。”
  朱绪没好气说:“谁拿错喝都恶心啊,区分下就好了嘛,你非要说两句才舒服是吧?”
  “反正是我嫌弃你就是。”苏锐文抬眉说。
  “我也嫌弃你。”朱绪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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