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文抱着元元,颔首说:“噢,大家都这么积极排队看放屁,当个董事长真是屁都是香的。”
陈章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只能说:“董事长对公司来说很重要。听说手术后到现在还没有放屁,不能进食很痛苦。”
苏锐文没再说话,不过让陈章斌安排车去医院,还叫上了琳娜。
两人去到医院病房看苏翰济,苏锐文看到苏翰济一脸铁青矫情难受的样子,心里就很不爽。
苏翰济看到苏锐文人来了,但脸很臭的样子,心里也是不舒服,他说:“你要没孝心就不用来了,省得把我气死。”
“怎么算有孝心?”苏锐文冷笑问。
“你是儿子还是我是儿子?!”苏翰济气道。
苏锐文想了想问:“一直还不放屁吗?”
苏翰济哼声算是回答。
一旁的黄依秋以为苏锐文在认真关心苏翰济了,忙解释道:“锐文,你爸昨晚整夜没睡,现在还一直疼着不舒服,说话火气大了些,你别往心里去。你能来,你爸很高兴的,昨晚还和我说你能干。”
黄依秋天生菟丝花的性格,苏怀晏走后,她从一开始的痛苦难受愤恨到接受了现实。当她意识到以后要在苏锐文手下讨生活,她便一直试图在修复关系。即便这是无用功,但她总觉得示弱听话能得到庇护,就像她之前能进苏家一样。
而苏锐文虽然一直不喜欢黄依秋,但他对她的恨更多基于苏翰济,对她说的话有时候能听见有时候就是耳旁风,根本不会入耳。此刻,他听到了她的话说:“敢情他的屁都从嘴巴里出来了。”
黄依秋很尴尬,苏翰济气得伤口越发疼,忍不住破口骂苏锐文:“什么忙都帮不上就会气我,你来医院干嘛?”
苏锐文听到这话,扭头对琳娜说:“刚才在电梯里那人,你有联系方式吗?”
琳娜措手不及被问得懵了,不知道苏锐文是何意,不禁摇了摇头。
苏锐文可惜“啧”了声,对苏翰济说:“刚有个人在电梯里放了个响屁,我早知道买下来给你了。你可别说我不孝顺,我都愿意为你花钱买屁了。”
琳娜一时没绷住笑出声,她赶忙捂住嘴,埋怨看了眼苏锐文。
苏锐文正色说琳娜:“笑什么?像话吗?你舅在病床上受苦,你在这笑。”
琳娜又被气笑,忍不住气恼抡了苏锐文一拳,对苏翰济说了句舅舅你好好养病,人就赶紧往外跑。因为她怕再不走,真的会忍不住笑死。
陈章斌则惨多了,他不能笑也不能跑,死死低着头快内伤。
苏翰济两夫妇面色铁青,后来苏翰济怒吼叫苏锐文滚出去。
苏锐文就麻溜滚了,出门和陈章斌说:“你是看到了,我努力尽孝了,但他不领情。”
陈章斌连连说是,真是佩服苏锐文一张嘴里跟有鬼一样能说会道。
但苏锐文本人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幽默搞笑,他就是看不惯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看得惯就是朱绪,哪怕连她要结婚了,他还是最看得惯她。
朱绪和苏怀晏一起在江洲的第三年,两人最终决定在一起,走进婚姻。
苏锐文对这事早有预感。这三年,他虽然忙,但没事有时间就是去江洲夹两人中间,所以他知道他们一直在克制对对方的情感。
所以当他被苏怀晏通知这事的时候,虽然生气挂了电话,但还是从国外赶回来见证两人姻缘。
苏怀晏和朱绪只打算简单领证结婚,那天领证的见证人,朱绪请了李睿,苏怀晏叫了苏锐文。
李睿坐在苏锐文旁边看到两人在柜台办结婚证,感动地擦眼角,苏锐文可烦死了,问他:“你嫁女儿吗?”
李睿说:“朱绪就像我妹妹,看到她终于和爱人结婚,我真的很感动。”
苏锐文听到“爱人”这个词过敏,因为他心里知道朱绪的确爱苏怀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接受这件事,也希望朱绪幸福,可他还是很失落。
朱绪今天穿了条白色连衣裙带了一束捧花,而她穿着裙子拿着花也有一股明媚的英气,像盛夏的阳光。当她领完证回来微笑看着他,把捧花递给他时,他没好气接过,起身一把拉过她的手说:“走,你去换个名字再和我领次证。”
朱绪毫无防备差点被拉走,李睿以为这是当真的,吓得上前拽住苏锐文。
苏怀晏倒很淡定,他拉着朱绪另一只手问:“你以后还想不想来我们家了?”
苏锐文闻言讪讪回头瞪苏怀晏,嘴上没有吃一点亏说:“我和漾漾也会有自己的家,谁去你家?你一个人过去吧。”
朱绪失笑用力从苏锐文手里挣出手,若无其事说:“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四人一起从民政局离开,有一会,苏锐文独自走在后面,他看着朱绪和苏怀晏牵着手,而她的裙摆轻轻晃荡,像春日里柔风下的碧波。他忽然想起那个暑假,他第一次看到朱绪穿裙子,她就是在等苏怀晏的车来接她。而他当时其实准备要出门,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裙子,听到她说要和苏怀晏出去,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便使坏一定要跟着两人。而在去苏怀晏家的一路上,他看到朱绪和苏怀晏说说笑笑,是越看越觉得那么开心的朱绪很怪,他怎么看她怎么别扭,后面便说她是穿裙子不好看了。可事实上,他现在明白了,她穿裙子是好看的,只是他后知后觉那年对她的喜欢对他的嫉妒而已。
现在也是苏怀晏开着车,朱绪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和李睿在后座,大家还是在聊天说笑。他有一搭没一搭,听到李睿说准备要小孩,他说了句:“要不要这么想不开?”
朱绪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要不要嘴巴这么毒,苏锐文?”
他耸肩闭了嘴,但还是拍了拍李睿的肩膀表示同情。
李睿则笑说:“锐文哥,你还没有结婚不会懂,孩子是爱的结晶啊。”
李睿说者无心,但其他三个人一瞬间都听者有意,因为他们三个都不是什么家庭爱的结晶。苏怀晏笑了笑,看了眼朱绪。朱绪则忽然想听歌,低头翻苏怀晏手机里的歌单。
苏锐文是靠着椅背悠悠说:“我真是烦死你们这些正常人了,什么孩子是爱的结晶,不被爱的孩子来到世上的也多得很,怎么他们就是异类了?所有孩子不管家人爱不爱,他们最终都是他们自己。”
李睿嘿嘿笑,觉得苏锐文说的也对,他说:“锐文哥,你还挺有哲理的。”
苏锐文被夸得翻白眼,但是在这一个关于孩子的瞬间,他看着自己的大哥和朱绪,还是希望他们的孩子来自于爱,来自于他们都渴望的爱。而他相信他们都有爱的能力。
朱绪选好了歌,是皇后乐队的《Bohemian Rhapsody》,那年的夏天,他们也曾一起听了这首歌。朱绪那时懵懂说那句歌词“mama, just killed a man”,杀的是自己。现在她觉得的确是的。他们都曾杀死过去的自己,然后又拥抱了一切。
苏怀晏听着歌找着餐馆,他问苏锐文想吃什么,因为一群人里就他这个弟弟最挑剔,总需要人迁就妥协。
果不其然,苏锐文说:“吃不下你们的喜酒。”
朱绪闻言又回头说:“那送你直接去机场,让你回金洲?”
苏锐文吃瘪,没好气转开了头这才说了句:“在国外忙了快半个月,很想吃火锅。”
“那就去吃火锅。”苏怀晏微微笑了笑。车上的歌曲跳到下一首《Love of my life》,他不由侧头看了眼朱绪,觉得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一切都刚刚好。他很知足。
结婚后,朱绪就和苏怀晏开始一起生活。他们不久前在江洲买了套房子,这就是他们婚后的家。苏怀晏这几年不仅当老师做公益教育事业,为了争取和朱绪拥有更自由的生活,赚钱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在他和朱绪都是聪明还勤快努力的人,一年年步入正轨,他在教培行业创业,这几年已经在江洲市颇有名气,而他对公益事业的投入积累更让他在市里很有名望。而朱绪虽然现在定居江洲,但她还是想去非洲过另一种生活,她攒钱在有机遇的时候,投了范医生的宠物医院,有自己的投资理财。
对苏怀晏来说,婚后让他觉得最满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和朱绪能完整度过一整天。他们虽然很早就交往在一起,并且有过很亲密的关系,但从来没有踏实睡在一起到天亮。
他们第一次一起睡到天亮的时候,苏怀晏早早醒了,看着枕边的朱绪半天,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毕竟她以前事后总是一次次离开他身边。直到朱绪醒来问他看什么,他才回神笑笑说没什么,然后下床洗漱去准备早饭。
朱绪婚后又养了一只狗一只猫,现在她拥有了两只狗一只猫,每天她一醒来都要喂猫喂狗,然后能蹲那和猫狗玩半天,直到苏怀晏喊她吃饭。
朱绪觉得婚后的日子很开心,她在家里经常做手工给猫狗做玩具,就和以前一样。而她和苏怀晏之间一直很默契,知道彼此所有的好坏和心结,能很自由在对方面前做自己。
而朱绪最大的心结在婚后第四年打开了。
那天晚上,朱绪和苏怀晏像往常一样聊了会天关灯睡觉。但她心绪不宁怎么也睡不着,躺在苏怀晏怀里翻来覆去。
苏怀晏问她怎么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怀晏的手机响了,她惊吓了一跳坐了起来。
苏怀晏也坐起身接起电话,电话是苏锐文打来的,他通知他们苏劲松病危,快不行了。
于是,两人都赶紧下床换了衣服,连夜开车去金洲赶回南山路苏家。
这时朱绪已经离开苏家足足十年,她曾说过再也不会回来,但在死亡面前一个人的心志微不足道。
而当她再度走进熟悉又陌生的苏家,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仰着好奇的脑袋惊叹着走进这一场虚幻里。她曾是个小姑娘,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经历的一切会那么沉重,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在挣扎出来后,有时候依旧很难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当下,她也不太确定,这一刻的自己是不是在某个时期的某个自己,只有在看到苏劲松形如枯槁躺在那的瞬间,她才知道哪一刻的自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孩子在她不能独立的时候,她曾全身心爱过爱她的家人。虽然她那时候爱得并不好,方式不对方法也不对,但那种爱也是独一无二再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而她所深爱的人将带着她的爱去往另一个世界。
苏劲松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他没有喊朱绪,只是喊了苏怀晏。苏怀晏便上前握着他的手,附身低头听他的嘱咐,然后他也在苏劲松耳边说着什么。而苏劲松听完苏怀晏的话,微微笑了笑,人就去了,留下屋子里一片哭声。
朱绪出神站在一片哭声里,她身旁的苏锐文抬手紧紧搂住她,好像怕她摔倒。而她的确短暂失去了知觉,直到苏怀晏过来告诉她说:“爷爷问我,我们是不是有偷偷结婚了。我告诉他是的。他很欣慰让我好好照顾你,他很高兴我们没有放弃,虽然他不能祝福我们。”
朱绪再忍不住扑到苏怀晏怀里放声大哭。她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原谅,只需要自我谅解,这是苏劲松想告诉她的事。他依旧很爱她,希望她好好生活,而她做到了。
苏劲松的丧礼结束后,朱绪走到中庭后院,她站在那平静听习习风声。正是夏日傍晚时分,她抬头看到辽阔低垂的天空有飞鸟掠过,但这个广袤无际的世界还在天空下无限延伸,而不知疲倦的飞鸟总是回来又会再度离开,直到生命消亡。或者她永远不会死,只是决定再也不回家,去寻找着下一个世界和山峰,所以在这片天空下,她再也看不到她了而已。
(正文完)
第52章 番外一儿童节
苏怀晏的十六岁,被迫过了个儿童节,因为他们苏家来了个新妹妹。那个妹妹十一岁,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过儿童节,他爷爷奶奶心疼得举家给她过节。她还怕两个哥哥被冷落,拉着他和苏锐文一起过节。
那年的六一在周二,他放学回来,进门就看到家里张灯结彩挂起了气球。而他那个妹妹穿着粉色公主裙头上戴着一个王冠,拿着一根玩具权杖正喜滋滋对着玄关镜子照来照去,堵住了门口。
他尴尬站住了脚,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跟在他身后回来的苏锐文一下就不耐烦了,越过他就冲妹妹喊:“黑牛,你臭美什么呢?你这样子不像公主像巫婆。”
妹妹愣住缓缓转过身看着他们,好像是被苏锐文的恶意弄受伤了。
苏怀晏正以为她要委屈哭了,结果她很快恢复常色,高高举起权杖,骄傲抬起头优雅用权杖的头点了点苏锐文的脑袋,认真说:“那我有魔法了,二哥变猪头。”她欣然接受了自己是巫婆的事。
苏锐文震惊,差点要和她打起来,她却高兴笑起来跑开,回头还骂了苏锐文一句猪头。
苏锐文气得跳脚,丢下书包去追她:“朱绪!你给我站住!你骂谁猪头?!”
“你!”妹妹还是回头笑说,但她很快往楼上跑,知道躲回自己房间。
而苏锐文想追上楼,很快就被胡金毓拉下来,她笑拉偏架说:“不许欺负你妹妹。”
“奶奶!她骂我猪头!”苏锐文气道。
“你先笑话她黑的,奶奶听到了。”胡金毓笑眯眯。
“她堵门口臭美啊!我和哥都进不去!而且她本来就黑啊!”苏锐文骂骂咧咧。
“那你也不能笑话她。”胡金毓依旧不公正不公平。
“哼!奶奶你真偏心!”苏锐文气呼呼,直接指责胡金毓。
胡金毓还是笑,但哄了他一句:“赶紧去换衣服收拾下,过来陪你妹妹吃儿童节蛋糕,晚上有你爱吃的打卤面,李婶特意为你擀了面。”
苏锐文不满哼声扭头走了,嘴上还说自己才不过儿童节,也不想过。
苏怀晏捡起苏锐文丢下的书包这才进了屋,他把弟弟的书包放在客厅,也得到了胡金毓一句:“过来陪妹妹一起过儿童节。”他不像苏锐文直接说出心里不想过节的话,还笑说好。
胡金毓很开心夸他:“还是我们怀晏懂事。”
苏怀晏笑了笑,“懂事”是他从小到大的标签。他一直很羡慕苏锐文身上那股不怕别人怎么看他的劲,而他从小活得小心翼翼,活在大人的期盼下寻找自己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儿童节开餐,苏怀晏到餐厅陪坐在妹妹身边,妹妹给他戴上了一顶可爱的狮子帽子,她问他:“大哥,你喜欢吗?”
他配合说喜欢。
苏锐文这时也来了,但他没打算坐下,点了桌上几个菜让人给他送西屋去。而当妹妹要往他头上戴粉红猪的帽子,他就气得哇哇叫。
妹妹也很来劲,他越拒绝她越要他戴,两人没一会又打在一起。
大人们都起来劝,有气笑的有气骂的,顿时一屋子热闹,只有苏怀晏坐在众人之外,他融不进去大人那一边也融不进去孩子那一边,连新来的妹妹都比他像这个家里的小孩。
等终于闹完,这个妹妹又坐回来,她看着他问:“大哥,你不开心吗?”
他回神淡淡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