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支瞥向虎贲。
虎贲道:“男人说自从离开温家后,分了钱财三人便分道扬镳,他并不知另外两人的去向。”
不知……
那他去死吧。
温嫽不想让他多活一刻。
紧了手,向男人冷冷看来。
谢屹支明白温嫽最终还是想亲自动手,他之前说得让虎贲了结男人的话,温嫽没有听进去。
望着她,未再阻拦。
温嫽提刀便砍下去。
她没有一刀毙了男人的命,而是钝刀子磨肉,恨不得片上他八十一刀才让他抽搐死去。
温嫽的举动让旁边的虎贲都看的一跳。
他以为,他们这些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人手段已经够狠,没想到当温夫人恨毒了一个人时,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意识看一眼自家主公。
倒见主公连眉都不曾皱上一分,反而是看着温夫人手上,似乎怕她情绪激动,不小心被刀锋伤了自己。主公根本不在乎温夫人现在的血腥。
虎贲默默垂头。
看来,主公是真疼爱这位夫人。
见到她如此冷血的一面,竟也只是关心她是否会不小心被伤到。这位温夫人在主公身边的地位,看来比他从前想的还要重。
……
温嫽的手忽被抓住。
手上的刀往下坠,落地。温嫽愣了片刻,蹲下想捡,却被谢屹支揽了向后。
脚一离地,猛然被他抱着离开了牢中。
温嫽抓紧谢屹支袖子,向后盯去,缓慢而固执的说:“他还没死。”
“死了。”谢屹支拍拍她紧绷的身体,大步往外,“早一刻钟前便已死了。”
连自认最擅刑罚的狱卒都很难让人受上八十一刀还能不死,她从来没有经验,其实在第五刀时男人便已失血过多没了动静。只是温嫽杀红了眼,没能发现。
谢屹支继续往外。
温嫽摇头,不想走。
“他没死,我要看看。”转头一味往后看。
谢屹支深深睥睨她的侧脸。
“温嫽,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
而且,确实挺血腥。他怕她再看第二眼,生理性不适。
她不如不看。
温嫽眼睛更红,埋头紧紧抓着谢屹支的肩膀。
低声说:“郎君,我要看看。”
谢屹支顿时停下了脚步。
再恶心她也要看,温嫽附于谢屹支耳畔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带了哽咽,“我想将他大卸八块的。”
他竟然已经死了。
那岂不是已经感觉不到痛?
温嫽紧紧闭了眼,谢屹支揽着她的手紧了。低低抚抚她侧脸,谢屹支沉沉压了脚步。
终于,还是带着她回头。
唇角落于温嫽耳畔,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
第40章 40
立定于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跟前,温嫽忘了周遭,眼前只有这一具血肉模糊的人。蹲下,掌心握成拳,温嫽想砸下去。
掌心却被包住了,温嫽愣愣,慢动作望向谢屹支。谢屹支握紧她的手,收拢住。
温嫽不由得轻声,“为何拦我?”
眼皮抬起。
“他已经死去,莫脏了你的手。”谢屹支皱皱眉。
死去?
温嫽垂了头,眼睛凝着尸体。
是啊,男人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一跌,没了力气支撑,温嫽歪了一下。
未向后趔趄坐到地上,往左斜了,猝不及防倚进了谢屹支怀中。是他将她揽了过去。
垂了眼,抵着温度,温嫽终于别开了脸。
这一个也死了,只剩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而已。
“走吧。”说话声很小很小。
“不想再看他。”温嫽冷声道。
立马,便觉腿离了地,温嫽猝不及防都还没能眨眨眼,便觉视线一变,温嫽眼前正视的方向已是牢门。
谢屹支大步往前,牢中的血腥味离得温嫽越来越远。
……
眼前忽被擦拭一下,温嫽蓦地左右一看。左右看完,最后才看跟前站着的谢屹支。看见谢屹支眼睛沉沉,手正放在她脸上。
“终于回神?”谢屹支说。
一路把她抱出来的过程中,温嫽都毫无动静。刚刚放下她,她又兀自出神。
谢屹支眯眯眸,“还在想那已死之人?”
温嫽默然。
忽然,向他怀中靠去。谢屹支微微一顿,手上却没有一丝迟钝,谢屹支第一时间环了过来。
下颌抵上温嫽的头发。
温嫽闭闭眼睛,勾一下手臂。她只是有些低落而已,有些难免回忆起温家曾经的惨状。
眉又皱了皱,难言,难明。温嫽只能又向谢屹支怀中低头,陷入独自一人的沉默中。谢屹支却以为她是要抱他更紧,眸快快一低,蓦然蜻蜓点水碰了下温嫽的头发。
同时,手上再次一紧,谢屹支横抱起温嫽,又带着温嫽大步往前。
温嫽被抱起后,没有任何心思注意谢屹支到底是带她走的什么方向。潜意识以为是回房。
但,当再次被放下落地时,眼前却太过陌生。忽然一扫,温嫽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两人的卧房。
此处更像……
更像谢屹支的书房。
温嫽略愣,“你夜深时,还要忙?”
他带她去牢房时时辰便已不早,此时时辰只会更晚。
他来书房,是依然有事要忙?
谢屹支是还有点琐事,刚刚未能将事情处理完便听主父刻对他说抓到了人。
沉沉嗯了一声,眸微微深,谢屹支又擦拭一下温嫽的脸。温嫽一怔,下意识也摸向自己的脸。
视线中却一次次,见谢屹支比刚刚还要耐心,一下又一下擦拭。
温嫽不是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她放下手指,“我脸上有什么,是吗?”
谢屹支耐心无比,“嗯,沾了血。”
谢屹支知道,这些血她绝对不想带着。
果然,温嫽不动了。
她的确不想沾那人的一滴血。
她杀他时,身上溅多少血都行,也越多越好。但男人死了后,温嫽不想身上留下他溅来的一滴。
启唇皱眉,谢屹支的反应却比她还先,她才蹙了一下,便听谢屹支道:“张开手。”
温嫽愣愣抬眸来望。
为何?
谢屹支看着她,“不是不想沾?”
“……对。”
顿了顿,温嫽缓慢张开了手。
两人四目相凝,见谢屹支又过来一步,不疾不徐解温嫽腰上所束。腰带,外袍,她耳畔一丝发,每一处,谢屹支竟都触及到。
忽而,温嫽被谢屹支轻轻抱着又坐下。于是鞋子也被谢屹支脱了,包括袜子。
目光跟着谢屹支每一步的动作,在他把她的鞋袜扔了时,温嫽不由得抱膝看他。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有个高低差。
忽见谢屹支转身。
温嫽慢半拍,脱口而出问:“郎君去哪?”
谢屹支停顿,温嫽仰起头。
温嫽今夜不想周遭太空,不想四下只剩一个人。他要去哪?
谢屹支看懂她眼中意思,眼神忽笑了一分,踱步回来。于温嫽跟前撑了椅子,微微弓腰,谢屹支平视她,“我叫人打些水来。”
“再叫何媪去拿你的衣裳。”
是为这些?
似乎安心,温嫽展颜,轻轻点头,“好。”
谢屹支滚滚喉结,轻笑抱她一下。
转身,再度大步去门外。
快去快回,温嫽只听门才打开了一个缝,远处几句低语,便听门又关上,谢屹支回来。
谢屹支回来后将她的外袍索性也随鞋袜一起扔了,似乎不想碍他的眼。
温嫽抓住他手腕。嗯?谢屹支回眸。
温嫽的五指抓紧,问:“身上其他地方,可还有污血?”
谢屹支嗯一声,拍拍她,“无。”
温嫽听完五指却不放,一直抓着谢屹支。她不知,这也正合谢屹支的意。手一伸欲揽了她,不想,门外的人来的如此快,已有人敲了门。谢屹支一顿,叫了声进。
仆从们闻声只进到书房最外,没敢往里来。
他们都看到了那身被扔出来的血衣,再想及之前温夫人被主公抱过来的状态……那么,温夫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不言而喻。反正,肯定是衣裳不整的。
几人快步退去。
谢屹支亲自去将水拿进来。
身后却跟来两步脚步。
谢屹支一顿,回头,见温嫽赤足下地,正跟着他来。皱了皱眉,大步回来将温嫽又抱起。温嫽唔一声,脚上还未被地面把温度汲取干净,脚上暖暖的,便又被谢屹支放回了凳中,见谢屹支沉沉皱一下眉,望着她,“怎的也下地来?”
温嫽张张嘴,“想随你一起去。”
谢屹支的眉却更皱。
忽地摸摸温嫽脚心。
他手上有薄茧,明明这般被抚着是有点痒的,可温嫽现在一点注意也没分给这些痒意,一心一意却只看着谢屹支。
“不用你过去,我会拿进来。”谢屹支颇为细致,话落垂眸,轻轻拍去温嫽脚上的尘。
又看她一眼,谢屹支快步离去。
温嫽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了,往前倾看自己的脚。刚刚,连她自己也未注意到是赤足下地,谢屹支倒是才听两步脚步声,就注意到了。
不由自主,伸伸手,温嫽也摸摸自己的脚。这时却在第一下时便觉得痒,手指一勾,蜷着缩回来。唇角无知无觉抿了一下。
耳边的动静很快又回来。
谢屹支带着水进来了。
温嫽提起里衣便又想下地,却被谢屹支眼神一望,想起了刚刚。于是,温嫽提着衣服马上又不动。
改而眼巴巴等谢屹支过来。
谢屹支顿时微勾了唇。
将温嫽一抱又坐下,先给她浇了水洗脚,随后,谢屹支又用旁边的清水给温嫽净脸。谢屹支从来没有替别人做过这些事,但今日第一次,谢屹支看着,却不算生疏。温嫽估计也是过于在意了,见他熟练,竟然轻声问:“郎君以前为别人做过这些?”
谢屹支笑了。
温嫽这时想接过他手上的布巾,谢屹支没给她,又扔回一边。
“无。”
那他刚刚如此熟练?
“我行军打战,这些自然做着做着就熟练。”谢屹支并不是不识五谷,四体不勤之人。
温嫽一愣,忽然又笑了,眼睛弯弯。谢屹支眸微微沉,捏捏她下巴,说:“这里还有。”
温嫽马上抬一抬,等着他把血渍擦光。
但哪里还有,早已经让谢屹支擦拭干净,她才一抬,唇上一烫,是谢屹支吻了一下。温嫽心脏一缩,别开了脸。
不小心,温嫽的余光又看回来。
谢屹支嘴角勾一下,挪挪她的侧脸忽摩挲一番。只是……谢屹支随后却又往外去。温嫽坐直了身子,怎么又走了?
伸脚想下地,可记起脚上才擦过,温嫽又缩回来,只能伸长脖子看谢屹支怎么又出去。
谢屹支走得很快,看不见谢屹支后,温嫽听到了声音。
“主公。”
“嗯。”
听到门又合上。
随即,见谢屹支再度回来。
温嫽看向谢屹支手中,他手中正拿着东西。
东西仔细看,是她的衣裳。
原来是去拿她的衣裳……温嫽笔挺的背又放松成最舒服的模样。
谢屹支看着温嫽,“要穿,还是不穿?”
书房里其实也有张榻,今夜温嫽若是不想回厢房,那这身衣裳她便不必现在折腾,明日再穿便是。
温嫽也蓦然回头看那张榻。
所以谢屹支的意思其实是,今夜歇在这?
潜意识中便摇了头,温嫽答不穿。
谢屹支笑笑,便只把衣服放在一边。温嫽见他放时,看到了还有一双鞋,忙说:“郎君将鞋拿过来。”
“鞋需要穿。”
谢屹支抬眸,温嫽伸伸自己的脚示意,谢屹支嗯了一声。
两只脚方穿罢,温嫽欲下地。但不想刚刚没穿鞋时下不了地,此时穿了也下不了,温嫽才有往地上伸脚的动作,却是被谢屹支捏着小腿一拉,朝他怀中去。温嫽都没明白过来谢屹支是怎么从半弓着身抱她,就忽地变成大步往榻上走的,只知,臀上位置一变,随着谢屹支腰上核心力量的转移,她便已被放进了榻中。
轻喘了口气。
瞬间,温嫽的唇被谢屹支抬起,两人唇舌相抵。
手上不知不觉,反抱了谢屹支。
察觉谢屹支的背明显绷了下。
唇上他的薄唇一顿,接着则是更猛烈的架势。只是,温嫽才架不住唇上热度想沉沦,神情中一懵,只见一切却又离去。
温嫽愣愣看着抬起头的谢屹支。
后知后觉,温嫽听到门外拍了几声,有人在向谢屹支请示。回过神来,温嫽一个翻身,偏向了一边。闷头推谢屹支,“郎君快去。”
谢屹支:“……”
沉默几息,不得不去。
但离去前,摩挲摩挲温嫽的头发,提前说之后的打算,“不知是急事还是什么,若是过了会儿我没回来,你便先睡,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