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停下脚步，看过去：“国师？”
“臣有几句话想跟两位娘娘说。”句皓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莺儿挥退左右，两人跟国师去了树荫浓密处。
“你刚刚说，不一定？什么意思？”周莺儿问。
“婕妤可知道，皇上为何要在给丞相府的圣旨上，特别注明送‘嫡女’进宫吗？”国师一身白袍虽遮得密不透风，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高深玄妙感，“他对温禄，可谓了如指掌。而且，皇上在登基前，不止一次去过休宁。”
周莺儿一脸疑惑：“你的意思是？”
句皓：“夜长梦多。”
周莺儿：“什……什么？”
句皓却没再多说，转身翩然离去。
周莺儿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里莫名慌起来，问旁边的赵莲叶：“他什么意思？皇上是去过几次休宁，那是为了国事！跟温凰有什么关系？”
赵莲叶沉默片刻，说：“国师言外之意好像是说，皇上很可能在休宁见到过温凰。
他又说，皇上对温丞相了如指掌……那么，圣旨故意强调‘嫡女’，或是皇上知道丞相府会送温凰来，故意为之？”
“你是说……皇上原本就看上了温凰，用计策把她弄进了宫？”周莺儿瞪大眼睛，“不可能！姑母说了！表哥只是利用她！她只是一颗棋子！”
赵莲叶垂眸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皇上的心思，没有人能猜着，太后也未必能……”
“那……他说夜长梦多，又是什么意思？”周莺儿心里咚咚直跳。
赵莲叶垂眸，低低地说：“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周莺儿：“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赵莲叶：“趁着皇上没回来之前，弄死她！”
周莺儿心脏抽抽：“这个……这个……”
“婕妤。”赵莲叶低声说，“国师说得有道理啊！”
“可是天牢重地，我们怎么弄？”
“这还不简单？”赵莲叶说，“只要给她送点吃的进去，不就解决了？”
周莺儿没说话，脑海里浮现出表哥看温凰的种种眼神……
……
皇宫里很干净。
但是天牢里，到处都是脏东西。
不是垃圾多的脏。
而是：致病的脏。
这间牢房，四面墙，一张草席，空荡荡啥都没有，表面上看其实还挺整洁的。
但是地上、草席上，到处都是致病的微小生物，黄灿灿，一团团的。
“吃饭了！”狱卒送来了饭。
一个大海碗，饭菜都装在里面。
温凰很后悔早上没吃几口饭。
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过去，端起那碗饭。
倒是比她以为的要好。
不馊不坏，还有几片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温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的动作一顿。
有毒。
第101章 能否来几个四喜丸子？
扒开中间的饭，红彤彤的一片。
通常，呈红色的毒，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例如，鹤顶红之类的。
谁这么迫不及待，第一顿饭就要毒死她？
温凰笑了笑，继续吃。
一整碗饭都吃光了，她把碗放到门口。
狱卒过来拿了碗回去，跟牢头嘀咕：“外面送来的饭菜，我还以为……原来不是？”
牢头皱眉，看看碗里还有点汤水，顺手撕了一块他们自己吃剩的馒头沾了汤，丢给来回觅食的老鼠。
这里面的老鼠一点不怕人，很快发现了食物，过去吃了。
不过两三息的功夫，老鼠躺在了地上，吐了满嘴的血沫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起蹑手蹑脚地到拐弯处去看牢房里的皇后。
只见皇后正惬意地掏出了牙缝里的肉丝，弹走。
然后貌似发现了他们，扭头冲他们笑：“天牢的伙食不错嘛！下一顿，能否来几个四喜丸子？”
两人跟见到美艳女鬼一般，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屁滚尿流地跑了。
莫名觉得恐怖。
……
温凰吃饱了就犯困，躺在草席上低叹：“北斗，你有什么法子没？”
北斗那边传来吧唧嘴的声音：“没有诶！等着玄珀回来，您随机应变吧！”
温凰：“你在吃东西？”
北斗：“是啊！蟠桃，特别美味的蟠桃。”
温凰忽然很气，一骨碌坐起来：“本尊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蟠桃？！”
北斗咀嚼的动作骤停：“呃……小神其实心情很沉重。”
温凰牙痒痒：“滚！”
北斗：“哦！”
……
温凰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是晚上，反正她又饿了，而且上一顿有点吃咸了，还渴得慌。
她跑到牢门口去敲铁栏杆：“有不有人？”
没人。
“有不有人？”
没人。
“那牢头，你的膝盖疼不疼？”
两个脑袋冒出来，往她这里看。
温凰冲他们两个勾勾手：“过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好奇地过来了。
“给我弄点吃的喝的来！”温凰说，“我帮你治好你的膝盖，如何？”
牢头瞪着一双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膝盖有问题？”
“我是巫女啊。”温凰挑眉，“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把太后身边那贞宪姑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牢头眨巴眨巴眼睛：“您真的能治？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一到阴雨天，就特别特别难受，有时连路都走不动。”
温凰：“吃饱喝足了，就能！”
牢头给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拿了些吃的喝的来。
白开水，白馒头，一碟子咸菜。
虽然简单，但是没有添加五色佐料。
温凰接过去，笑眯眯地道了谢，就准备开吃。
岂料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竟是周莺儿。
这是来看她为什么还不死？
温凰没理她，继续吃饭。
怎么都蹲牢里了，看着还这么好看？吃饭的样子，如同神妃仙子一般，优雅又漂亮。
周莺儿心里满是嫉妒，转头就厉声问牢头：“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牢头一脸慌张，说：“不知娘娘指的是……中午送进来的吃食，都给她吃了……”
第102章 我劝你们别进来
“谁问你什么吃食！”周莺儿指着温凰，问：“她是什么人？”
牢头：“她……她是皇后――”
“呸！”周莺儿一口啐过去，“都已经进了天牢，还是皇后？”
牢头：“她是罪妇温氏。”
周莺儿：“罪妇应该穿什么衣服？”
牢头：“应该穿囚服！”
周莺儿：“那温氏怎么还穿着皇后的这一身呢？你这是故意触皇家的霉头吧！”
牢头：“这……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把她先关押起来，等皇上回来处置。没……没说――”
“你们的脑子里装的是泥巴吗？这还用人吩咐？”周莺儿指着温凰，“把她这身衣裳，给我扒下来！”
牢头：“啊？这……这……男女授受不亲的，等会小人找个女衙――”
“你们去！”周莺儿指着她的两个宫女，“把她那一身皇后的衣裳给我扒下来！免得晦气了‘皇后’这两字！”
这两个字，是属于她的。
宫女让牢头把牢门打开。
牢头一脸为难地看看淡定吃饭的温凰，又看看周莺儿那两个很凶的宫女，磨磨蹭蹭地过去开门。
两个宫女抬脚就要进去。
“我劝你们别进来。”温凰突然出声，“这里面不干净！你们那小身子骨，不像那些狱卒那般抗造，进来了怕是会得病。”
两个宫女一愣，往里看了看，地上干干净净的，连她坐的那个草席，也并不太脏。
“吓唬谁呢？”周莺儿的大宫女喜鹊冷哼一声，第一个钻了进去，先是一脚踢翻了她的饭碗，然后伸手就去扯她的衣裳。
温凰看着自己衣服上沾的那团黄灿灿的东西，没动弹，任由她扯。
这屋里有种疫病，应该是血迹发霉之后生出来的。她们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女孩子若是碰到……怕是会生大病。
温凰已经尽到一个神仙的职责，提醒她们了。
是她们自己不听，怪得了谁？
她们扒了她的外衣，卸了她的钗环，喜鹊还想来搜身。
温凰一把打掉她的手，气势蓦然变强：“干什么呢？”
喜鹊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地说：“搜身！”
“你来搜试试？”温凰指着自己的胸口。
“搜就搜！我怕你不成！”她伸手就要去搜。
温凰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又准又狠。
她好歹是天上最能打的女神仙之一。
虽然没法力了，收拾这一两个小宫女还是能行的。
喜鹊“啊！”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痛得直冒汗。
“喜鹊，算了吧！”周莺儿可瞧不上温凰的东西，纯粹就是看她那一身皇后装扮不顺眼，“出来吧！”
喜鹊忍着疼出去了。
温凰看到，她脸上，沾了一脸黄灿灿。
“竟敢伤人？”周莺儿冷笑，“牢头，不必再给她吃的！也不用给她被子了！”
牢头：“……是。”
周莺儿斜了温凰一眼，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牢头和狱卒将她们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
人都走了以后，牢头轻轻啐了一口，用只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
第103章 听国师的！
“啊？师父，什么意思啊？”小狱卒不太理解他师父的意思。
衙役跟他低语：“这牢里阴冷潮湿，扒了她的衣服，还不给吃喝、不给被褥，能扛多久？这是......下毒不成，又使这法！”
小狱卒恍然大悟：“原来那饭……是她送的啊！”
“嘘！”
“师父？那咱们怎么办啊？”
牢头认真思考了一会，说：“要不咱只能干这个破差事呢？我们脑子笨！言外之意啥的，咱都领会不到！”
狱卒眨巴着眼睛：“可……可万一将来那位做了皇后，咱们……”
“毕竟是女眷，管不到我们头上来！咱们顶多也就丢了差事呗！可万一人死这了，皇上回来怪罪，咱丢的是命！差事和命，哪个重要？”
“对对对！还是师父想得周全！”受师父的启发，徒弟也机灵了一把，说：“不是说别给她被子吗？我给她找件囚服穿上！厚的！”
牢头点头，看看左右，又拿了个馒头揣怀里，找温凰去了。
温凰接过馒头，让他找把剪子来，剪下自己一把长头发递给他。
“这……这是干什么？”那牢头瞪大眼睛。
“用这个包在膝盖上。”温凰说，“你喝点酒，睡一觉，膝盖上如能渗出脏东西，就好了。”
牢头半信半疑，接过了头发。
……
晚上，牢头兴奋得像个孩子，跑到牢门口就给她磕了个头：“娘娘乃神人也！小人睡了一觉，膝盖竟再无不适了！，”
温凰瞥了他一眼，懒懒地问：“所以，今天有晚饭吃吗？”
牢头看看左右，低声说：“小人给您弄些好的来！”
温凰：“嗯。”
过了一会，牢头果然偷偷拿来了好东西，热乎乎的稠米粥，皮薄馅大的包子，还有白菜炖粉条。
温凰很满意，问那牢头：“周婕妤吩咐你别给我吃的，别给我衣服穿，你怎敢违抗她的命令？就不怕她收拾你？”
牢头回答：“娘娘，咱天牢归属禁卫管，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便是皇上！”
温凰：“那……皇上不在的时候，听谁的？”
牢头：“听国师的！皇上很早以前就有过命令，他不在之时，禁卫军听从国师调遣。”
温凰沉默片刻：“那么，昨日送进来的饭菜，还有今日的周婕妤，是谁放进来的？”
“啊？”牢头摇头，“小人只管这一进的牢房，其他的……不是小人能知道的！”
温凰没再说话。
整个禁卫军，都听从国师调遣？
句皓衣摆上的阴风瘟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
禄国公府。
温禄走来走去，皱着眉头，满脸的忧虑。
“别再转来转去了，我头都被你转晕了！”姚锦玉皱眉说。
“宫里传来消息，温凰走秘密通道出来的时候，被禁卫抓了！”温禄上火上得心里烧得慌，“不仅秘密通道曝光了，她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来！我能不着急？”
姚锦玉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担心她招供呢，还是担心你女儿的安危？”
第104章 生下来就，没有爹呀！
温禄脚步微微一顿：“我当然担心她乱说！”
“她娘在我们手里，她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姚锦玉说，“找人去天牢敲打敲打她。”
温禄一副突然想到了的样子：“郡主说的是！我一时着急，都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人质！”
姚锦玉说：“这件事情，只能全部推到召陈宫了！反正他们母子也不差这几条罪！早就是该死之人！”
温禄点头：“我找人去天牢教教温凰怎么说话。”
……
晚上，牢头交班了。
来值夜的牢头，居然是温禄的人。
他跟温凰说，等皇帝回来招供时，就说她本来就是被迫进宫的，不想待在宫里。
突然有人暗中给她递消息，说召陈宫那边可以逃出去，她就去了。
至于是谁给她递的消息，是何居心，她也不清楚。
“就这样含糊其辞混过去，说不定你还能捡回一条命！”牢头一脸冷漠地跟温凰说。
温凰没说话。
牢头又威胁她：“大人还有一句话：如果敢乱说一个字，你娘是第一个掉脑袋的！”
温凰：“……”
这亲爹，啧啧啧……
……
坐牢很无聊，温凰托腮唱起了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生下来就，没有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