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不答,扫了周放一眼,就这一瞬间,男人双手狠狠卡住程瑶手腕,令她手再难以往里刺,程瑶发狠,一脚将人踹开,毫无犹豫拽着周放朝后纵身一跃。
山崖上的泉水与活水汇聚,养成一条湍急的山涧深沟,经过狭窄的沟壑,奔涌向下汇入河流中,山涧水冰凉刺骨,程瑶途中试图攀拉住什么,却因水涧急流而无法。
周放不会水,被生生呛了好几口,一阵天旋地转间被带向下方,经过汇流的交汇口时撞上暗石,随着身体一腾空,二人往下坠去,坠落的力量使得程瑶松开人。
嘭!
随着两声巨响,二人从几丈高的山涧落下,双双砸在一望无际的湖水中。
周放只觉口鼻耳都灌入水,他想要往上游,可身子越来越重,咕噜咕噜吐出气泡,视线模糊间看见黑影朝他游过来。
程瑶拽住挣扎下沉的人,见他快要一副快要憋死的模样,将人一托往上,捧住那张脸,屏息给他渡了口气,带着人往上游去。
程瑶筋疲力竭将人拖上岸,躺在河岸边躺尸,劫后余生间去看周放,他闭着眼,像是被人捂了百八年忽然接触到空气一般拼命喘息,整个人快昏过去了。
程瑶坐起来,望向四周,除了山就是树,一点人烟都没有,她站起来走过去,一脚踢在周放大腿上,这一踢力气可不轻,周放嘶的一声抽气,睁眼看她。
程瑶恶声恶气道:“你为什么在这?”
周放躺在地上:“我跟着你来的。”
程瑶道:“你抽的哪门子疯?跟着我做什么?”
周放看着她不说话。
程瑶眯起眼:“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你把控着药材我就真怕你!”
她说着又照那腿来了一下,周放疼得直抽气,程瑶说:“起来!天都黑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知道摸多久才能出去!”
程瑶说着朝前走去,走了一会发觉身后没动静,回过头,周放一瘸一拐的还落在原地。
程瑶走回去,狐疑道:“踢两下就走不动路了?”
本来她也不需态度恶劣至此,只是想起早上的事,程瑶是真怕他抽风。
周放一瘸一拐往前迈了一步,说:“我能走。”
程瑶冷笑一声:“你能走不能走你都得走!再挨我一下我给你按回湖里!”
周放不理会她,一扭一扭往前走。
很快夜色落下,月色倾泄,山路中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
“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你这么个扫把星!流年不利――”
程瑶骂骂咧咧背着人,身上的山压得她直想掀人:“我服了你到底都吃了什么怎么跟猪一样重!”
周放:“……”
“你放我下来!”
程瑶累得不由驻足:“就你这死样子能走?”
周放淡淡道:“不能走,但也不稀罕你背。”
程瑶气笑了:“我还吃力不讨好?”
“没人要你背。”
程瑶想了想乐道:“怎么,说你是猪不高兴?”
她也实在是撑不动了,将人放下,还故意一摔,拍拍手道:“自个儿搁这凉快吧。”
说罢很快消失在周放的视野中。
周放挪靠到一棵树下,看着月光照在地面,落了一地银白,夜风萧萧瑟瑟,带来夏夜的凉意。
过了一会儿,他将右腿稍稍往前屈,往上一掀,膝盖已经又红又肿,是落水时撞上的暗石所致。
周放手在四周按了按,虽然很疼,但可以确定没折,心下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树上歇息。
四周静悄悄,或许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四周OO@@的似有什么东西在响,心中提了口气,脑子有些乱七八糟的。
周放从身上撕下块衣料,左右绕着想把伤包起,这样走路时也能减轻些疼痛,包到一半时前方传来脚步声,周放动作一顿,抬眼看去。
黑夜中程瑶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跟前,左手木棍,右手薅着把草,蹲下身来。
周放垂着眼:“你不是走了?”
程瑶讥笑一声,将他手打开,将那把草在嘴里嚼了几下吐出来,敷在膝盖的伤口上,周放顿觉一股清清凉凉感,程瑶利索包扎着,边道:“你死在这我对乘风没法交代。”
程瑶包扎完后将人扶起,将木棍塞给他:“路太远,前往不远处有个避风口。”
周放接过木棍,发现是根底部开叉的,不仅如此,两处还用青草绑上了,正好能将右脚放上去。
程瑶走在前面几步,回头见他还在原地,不耐烦道:“不是我说大公子,你又不是腿断――”
话音未落周放跟了上来。
程瑶似笑非笑似嘲非嘲,更像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
二人窝在山间的避风口,程瑶费力生起火簇,拾了一堆干柴,二人背靠着岩石,程瑶擦了擦摘回来的野果就要抛去,想了想顿住,不怀好意道:“你叫我一声姑奶奶,这个就给你。”
周放烘着衣裳,没搭理她。
程瑶顿觉无趣,将果子扔到他身上,自个儿靠着吃了起来。
她扭着头看了会夜空,月牙儿弯弯,周围冒着点点星光,不一会便疲乏的闭上眼。
程瑶睡得不沉,隐约能听到四周动静,一动不动间感觉有什么披在自自己身上。
周放慢慢坐回去,往火堆里添上几把柴,也靠着睡了去。
月牙儿透着清冷的光,大概是四更模样,程瑶睁开眼,慢慢侧目,周放已经靠在一旁睡着了。
她捏起披在身上的衣裳,弯腰给他还回去,看他眼窝深邃又眉睫长长,鼻弓高挺,嘴唇薄而锋,眼是眼鼻是鼻嘴是嘴。
真别说,还真别说,这人平日里虽然让人厌烦,可这幅皮囊确实不错。
程瑶喉咙一滚,往前凑了下,又忽然顿住,猛然惊醒坐回去。
不是搞什么?
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
程瑶被自己这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186章 番外4 大婚
陆乘风站在窗前,看漫漫月色流转于夜中,五月的燕京城透着仲夏惬意。
周丽华的贴身丫环福喜带着人敲门而入,福喜弯腰行礼:“姑娘,喜服改好了。”
福喜从丫环手中接过,跟随的人退出去,她道:“要再试一试吗?”
陆乘风点点头,福喜便关上门,陆乘风自个儿脱了外袍,福喜接过,替她脱去中衣,换上喜色,从到外无不细心,嫁衣并未做成拖曳式,干净利索得同往日陆乘风穿的衣袍差不多,衣裳从领口开始便叠绣着暗色金边一直到衣摆处,是周丽华寻的女红好手加紧缝制,虽简洁却不显廉意,哪怕冷淡如陆乘风,被这红色衬得也艳丽三分。
福喜给她整理着衣襟,笑着道:“改得十分合身,姑娘穿这身可真是顶好看,二公子若是瞧见定要看呆了去。”
陆乘风莞尔一笑,像是微风般,福喜取过红色的衿带,展开正要给她系上,屋外传来董九的说话声:“主子,程姑娘跟二爷回来了。”
陆乘风道:“没出什么事吧?”
“二人一切安好。”
“查到是谁动的手了?”
董九道:“是江湖势力金雨楼。”
福喜微微靠近,从陆乘风腰后将衿带从两侧展开,隐约闻到一股淡香,便听到上方人淡淡的声音:“金雨楼?赚钱不要命的玩意。你去一趟锦衣卫找韩树山,就说近段时日发现京郊一代有乱党出没,请他好好查一查。”
董九心知,这便是要利用锦衣卫的手段来对付金雨楼,金雨楼这种江湖势力不忌讳官府,却忌讳比官府还要不讲道理的锦衣卫,什么人到了锦衣卫,管你真假先抽个皮开肉绽再说,能出来的都是命大之人。
“是。”
福喜是知道锦衣卫厉害的,她不敢停顿,将衿带系扣好,往后退去:“姑娘,穿好了。”
福喜说完打开门。
董九入内,道:“还有一事,青枫来信。”
陆乘风站在铜镜边,接过信件拆开来看,福喜退到了一旁,等着一会给她收拾喜服。
陆乘风看的很快,走过来将信给他看,董九接过一阅,抬头道:“沈江月?南岭要起乱?”
陆乘风说:“看来这位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倒是野心勃勃。”
她顿了顿,道:“让他小心行踪,莫要被发现。”
董九离开后,福喜上来要替她拆衣裳,刚松矜带,外面传来脚步声,谢九霄进门来,看见屋内二人,脚步顿了一下。
福喜行礼道:“二公子。”
谢九霄目光落在陆乘风身上:“喜服送来了?”
福喜道:“夫人千催万催终于改好了。”
陆乘风道:“你怎么过来了?”
“大嫂说落了副明日要用的首饰,我实在待不住便过来了。”
谢九霄将两个木盒放下,挥挥手,福喜识趣的退了出去,贴心掩上门,他走近将那略松的矜带重新系上,目光落在大红色上,说:“这身衣裳真衬你。”
陆乘风狐疑道:“好看吗?”
谢九霄肯定道:“很好看。”
陆乘风低头看了一眼,没什么感觉,说:“我看着跟平日里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谢九霄肯定的说,手捏起矜带末端:“很好看。”
红色的陆乘风跌进他的眼底,映出两个人影。
谢九霄凑上去:“姐姐……”
他轻轻吻了吻陆乘风的眉心。
“乘风……”
轻柔的吻落在鼻尖。
陆乘风感觉自己要化了。
谢九霄拉开编织精妙的矜带,贴住了微凉的唇瓣,含糊不清的喊:“夫人――”
谢九霄捧着她的脸,带着温柔与欲望交杂的亲吻一下一下落在陆乘风唇上,热而烈,很快将二人灼烧。
妆台上的东西被扫到了一旁,陆乘风坐在上面,背后挨着窗,接受着老天给与的礼物。
夏季生热,闷烈的火源源不断,窗户随着敲出一阵不大规律的响动,金丝绣好的嫁衣凌乱的掉在地上。
她的中衣是鲜红的,用的上好织锦,婚礼虽然不宴请客人,可一丝一毫也没有因此松懈。
谢九霄要同她亲吻,又要抱着她,让二人之间紧紧的没一点缝隙,他低低的笑,像个得逞的小孩,将称呼唤得无边风月:“”夫人……夫人……乘风――”
陆乘风热得彻底,汗流不止。
谢九霄扣住陆乘风五指,像是扣住了她的命脉,他抓着按到窗上,动作太大发出一阵沉闷的响,惹得外面的近卫不得不出声询问:“主子?”
陆乘风半阖着眼没说话,谢九霄笑了一下,低声说:“怎么不回答?夫人真没礼貌……”
陆乘风要被这两个字杀死了,她眯着眼,稳着声音道:“无事,离远些。”
近卫依言走远。
谢九霄恶作剧顿起:“为什么要叫他们走远?是做什么坏事了吗?”
谢九霄白莹的五指插入乌黑的发间,潮湿的热已经到了极致,连头发也染着汗珠,陆乘风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毫无顾忌的笑。
谢九霄顿时红眼,在欲望间反复叫着她的名字,反复高涨再落下。
天蒙蒙亮,五月中旬的天已经透着热,谢家府内一片鲜红,大红的肿执Υ可见。
大厅中胡荣首座,谢允谦、周丽华次座,陆乘风在程瑶的搀扶下缓步走向堂中。
管家见二人站立,拉着嗓子开始喊道:“拜堂――”
“一拜天地,拜――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拜――四季安康。”
“夫妻对拜,拜――佳偶天成。”
“礼成!”
谢九霄扶着她,陆乘风往前走,端过茶盏,先敬了胡荣,依次再敬谢允谦、周丽华。
喜盘里承放着双方的喜礼。
酒过三巡,天色渐落,程瑶喝得痛快,躺在园子凉亭内自饮自乐。
周放走过来时,听到她道:“你说这成亲到底有什么好?”
周放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手里的酒,程瑶喝得差不多了也没在意:“今日看着互相喜欢非卿不可,谁又知道日后呢。”
周放自个人斟了酒,慢慢饮一口,才说:“九霄他聪明,自小得家中的疼爱,说来你或许不信,上至大哥大嫂,下至我爹爹母亲与家中旁系长辈,皆对他宠爱有加。他性子张扬,小性子也惹人喜爱,自小便要什么给什么,从未对何人低头过。”
“我记得有一回,他闯了祸事被谢老责罚,那事他本身没错,只是因牵连太广过于招摇,谢老怕他日后闯更大的祸才加以责罚,九霄性子执拗,硬是生生跪了两日也不认错,大哥心疼得不行,为此还和谢老吵了一架。”
程瑶道:“你想说什么?”
周放慢慢放下酒杯,道:“我想说,有的人心甘情愿困于一方牢笼,九霄摒弃燕京的天地,陆乘风又何尝不是赌上了自己,他们都是有魄力的人,看似风牛马不相及,其实本质上都是一路人,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不计一切不论后果,都是疯癫之人。”
这形容倒是贴切乘风。
程瑶笑了一下,端起酒壶饮着:“或许吧。”
“我们打个赌。”
程瑶说:“赌什么?”
“赌他们二人生同衾死同穴。”
程瑶道:“生同衾死同穴,那岂不是得等一辈子?”
“也不必到那时,你信了这便可。”
程瑶呵笑:“这个赌可没什么意思。”
周放凝视着她:“你喜欢有意思的?”
程瑶回望:“当然。”
“那加上赌注如何?”
程瑶来了丝兴趣:“什么赌注?”
“我名下所有的地契租铺银钱生意,赌你的兴趣,若我输了都归你。”
“都归我?”
“都归你!”
程瑶目光光亮一闪而过,无声凝视半晌,扭过头去:“商人皆是无利不起早,你赌这么些玩意,该不是想要我的命?”
周放说:“怎么?怕输?”
周放一笑:“程瑶,你也有怕的时候吗?”
程瑶嗤笑:“会不会过了点?用全部身家跟我玩这种?输赢不皆在我一句话?”
“是皆在你一句话间,所以你在怕什么?”
程瑶凑近,闪着恶意的光芒:“我有什么怕的?赌啊,这等好事怎可不赌。”
二人一杯一壶,轻轻交碰。
第187章 番外4 年少(1)
徐徐微风吹过大地,带走了秋季午日灼热。
九原城内的一间茶舍坐着三两桌客人,天近黄昏,人已经没白日的多。
二人说起最近的消息,两碗茶下肚,风一吹,谈起了八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