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作者:卤蛋专家
简介:
肃北远离燕京城,众人只闻陆乘风其名未见过其人,直到陆丰叛敌陆家覆灭,陆乘风被押送进京,众人纷纷痛打落水狗。
湖心小筑中,陆乘风以为那是初遇,没想到却是二人的重逢,时光跨过七年岁月,她的少年裹挟着一腔炙热朝她飞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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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剧情超级超级多,介意慎入,年下,女强,男主负责甜。
第1章 罪人
靖国明兴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三。
阴暗潮湿的天牢内,供以施刑的刑室中,女子沉闷的哼声伴随皮鞭入肉声交错起伏。
大抵打累了,那挥鞭的牢兵终于停下来,喘着粗气捏起陆乘风下颌,恶毒道:“你姐姐她们都吊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活在这世上存心恶心我们?”
浑身上下皮开肉绽,陆乘风止不住发颤,眼神已经溃散。
牢兵目光里带着十足的恨:“我大哥对陆丰多么崇敬!可陆丰都做了什么!肃北五城!整整五座城!九万镇守军,他却下令开关致使五城沦陷!算什么将领!陆丰就是一条人人喊打的狗!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将他千刀万剐!”
陆乘风呼吸急促,费力抬起眼,脑袋昏沉,声音嘶哑:“……那么……恨他,不如你……下去找他……”
下颌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痛意,牢兵大力捏着她的下巴,似要将骨头捏碎:“好一张伶牙利嘴!你信不信我将你弄死在这里!”
半个多月没日没夜的折磨已经将陆乘风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披散着头发,脸上身上都是血,手脚皆被铁链拷住,闻言眼皮一垂,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被人扼制住动不了。
“……你……不敢……”陆乘风喘了一口冷气:“……这里……这里是天牢,肃北一事……皇上主审已经结案,陆家纵然该死,但你敢在眼皮子底下挑战皇权?你不敢。”
被说穿心中顾虑,男人恼羞成怒狠狠一甩,怒气无处可泄一鞭子挥在陆乘风脸上,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脸流下:“贱人!陆家都是一群杂碎!打死你!”
陆乘风被打得浑身血淋淋,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她咬着牙脸色痛苦,冷汗早已遍布全身。
醒来时是深夜,刚刚入冬不久,夜里气温阴冷刺骨,寒意密麻像毒蛇吐信侵蚀人的意志。
陆乘风费力靠着墙,每动一下便扯到浑身伤口,她忍着饥饿喝水充饥,就这么简单的举动身上已重新疼出一身汗。
再熬一熬,很快就能出去了。
去年十月中,驻守肃北五城的将领陆丰与敌国里应外合打开肃北第一道防线平庸城,引得蛮人肆意屠杀城中百姓以及反抗士兵,肃北由此陷入一片混乱,沦为人间炼狱。
肃北败后陆丰自刎于城墙上,朝廷押送陆家一干人等进京,皇帝亲审,滔天帝威下御史台言官胡荣跪地恳求,罗列陆家往日戍边功绩,又以帝王五十寿诞为由求情,被杖责五十后抬回府中,最终朝廷判决陆家男丁皆处斩立决,女眷充入乐坊司为乐籍,不祸连九族。
靖国的乐籍供达官贵人玩乐,毫无尊严和人性可言,陆家长女陆婉早已为人母,不堪此辱下带着年幼庶妹自缢天牢内,陆乘风一夜之间没了所有亲人。
陆乘风缓缓阖上眼又昏睡过去。
朝廷判书已下,天牢很快便到最后放押时限,两日后,陆乘风被抬进了乐坊司。
乐坊司管事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名唤于长英,她带着众人接下陆乘风,大抵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进乐坊的,大家都围在陆乘风身边窃窃私语。
“这打得也太狠了吧?身上没一块好肉了。”
“听说是陆家女儿,被打成这样不奇怪。”
“就是那个通敌卖国的陆家?”
“可不就是!”
众人同情的目光顿时变成鄙夷。
怪不得呢!
原来是陆家的女儿!
活该!
“都呆在这看什么?活干完了吗?”于长英冷冷扫过看热闹的十余人:“很快就要考核了,教你们的都学会了?到时候得不到机会可别怪我!”
于长英摒散旁人,走到陆乘风跟前,表情冷漠:“三日后开始干活。”
陆乘风点头,撑着一口气声若细蚊道:“多谢司长。”
陆乘风被安置在最偏僻的一间房内,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勉强下床。
她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也不在意,灌了杯冷茶在桌旁坐下。
桌子上倒扣着个碗,陆乘风抬手揭开,发现里面竟然有个馒头,虽然冷硬,但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陆乘风顾不上,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三日后,陆乘风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开始干活。
今日她被分到打扫书阁。
上下两层大的书阁存放的书大都与乐理有关,陆乘风拧干抹布,沿着书架慢慢清扫着。
书阁大门掩着,被同样分配到书阁来打扫的还有傅丹,她一脸晦气的神情,将手中的抹布狠狠甩向木盆,砸出几缕水溅在地上。
“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居然跟你分到一起!”
陆乘风充耳不闻,右手将书举起,待把底下灰尘擦干净才放下。
按规定书阁五日打扫一次,估计是有人以前耍小聪明,仗着书底没人查一直没清扫,积尘不少。
傅丹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尖酸刻薄道:“哎哟活干得这么细心该不会是想讨司长欢心吧?”
“劝你省省力气。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司长的弟弟就是死在肃北的,你等着她报复吧!”
“你是哑巴吗一句话也不说?”
“喂?”
陆乘风的不理会让傅丹觉得甚是无趣,她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任由陆乘风一个人打扫完整间书阁。
乐坊司规矩森严,每日要做很多活,早上吃过早饭后开始打扫庭院,修剪花卉,清洗一大堆衣裳,下午是乐课。
虽然乐坊司名不副实暗地里干着不正经勾当,可给每一位乐奴授课这事,每任司长都极为坚持。
今日学琵琶演奏法。
授课的是一名中年女子,坐在场中央给十几个姑娘演示着,边说边弹。
“推。”
“挽。”
“纵起。”
……
姑娘们只听懂大概,散学后都围在身旁要请教。
天将近傍晚,晚上便是自己的时间。
陆乘风坐在原地,被众人孤立也毫不在意,她身上伤还未好全,正准备回屋再涂一遍药,听到身后有人喊道:“陆乘风!”
陆乘风回过头。
傅丹笑盈盈看着她,眼里却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老师让你过来弹琵琶。”
陆乘风目光转向授课老师,见她正皱眉不悦的盯着自己:“别人都在请教为何只有你一人不过来?是我今日教的都学会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弹一首我听听。”
陆乘风神色毫无波动,直截了当说:“我不会乐器。”
乐师竖眉斥道:“就是因为不会才要学!你且过来弹,我看今日学几分了!”
陆乘风原地定了一瞬,只得朝众人走去。她接过那把琵琶坐下,回忆着课上乐师说的演奏法,抬手一拨,锋利的琴弦瞬间割破毫无手法的五指。
一阵乱曲一晃而过。
陆乘风察觉到手指的疼,却还是沉默的演示完,随即缓慢站起身将琵琶递回。
琴音古怪难听,明显是真的一点也不会琵琶。
乐师接回琴,嫌弃地用帕子擦拭琴弦血沫:“行了,今日就到这。”
陆乘风朝乐师礼貌一点头,离开授课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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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不通乐理一事很快便传开了,乐坊司的人越发不待见陆乘风,每日都要给她使绊子,有时还会明目张胆朝她吃饭的碗里吐痰,然而陆乘风看见了也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吃饭的碗洗干净。
陆乘风沉默寡言得像要把自己藏起来,若不是授课老师偶有提问能听到她的声音,众人都快以为她是哑巴。
乐坊司的日子很难熬,可却比天牢内夜夜受酷刑好上千倍万倍,这里的小打小闹对陆乘风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陆乘风躺在硌人的床板上,睁眼看着房顶发呆。
在这里还得呆上一段时间,不过需尽快寻找机会脱身,否则一到三个月,乐坊司对乐奴的桎梏期一过,等待着她的处境只会比在天牢更糟。
第2章 盲夜
一个多月后,陆乘风身上的伤已经好清,只是脸上那道鞭伤不比其他,牢兵当初下了狠手,结痂后留下一道长痕,从左侧眼角一直划到唇边,泛着淡淡的肉粉,却莫名与她的沉默契合。
乐奴的考核十分重要,它关乎着这里的姑娘有没有侍奉贵人的本事,陆乘风经过了一个月的练习乐理依旧一塌糊涂,倒是没再伤过手。
考核已经结束,于长英翻着名单,满意点头:“还算不错,你、还有你……你两个明日起就可受召奉出乐坊司了,去准备吧。”
两个姑娘神情欢喜地起身,面容掩不住得意之色:“多谢司长!”
三月中旬的气温开始变化莫测起来,早时还冷得寒手,待午日时却又热得令人忍不住脱外裳,如此反复令人头疼。
陆乘风今日又被分到打扫书阁。
傅丹嗑着瓜子,斜斜倚靠在书榻上,面色愤愤难掩不甘。
凭什么那两个贱蹄子能出乐坊!而自己却只能呆这做粗活!也不知她们给了司长什么好处!
傅丹神色愤愤,目光一扫,窗旁陆乘风正在整理书桌,她恶从心起,嚷嚷道:“陆乘风你过来!”
陆乘风收好桌面被翻得凌乱的书籍,起身朝傅丹方向走近停下。
傅丹眯着眼:“陆乘风,你说,我长得好不好看?”
陆乘风点头:“好看。”
“那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出乐坊给贵人奏乐?”
陆乘风站得笔直,表情寡淡:“不知。”
傅丹哼了一声坐起来,笃定了陆乘风好欺负:“不敢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陆乘风不答。
一个多月,陆乘风总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只闷头干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偶尔说话总当哑巴。
傅丹心中本就有气,又看她这幅德行,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狰狞得显眼,她微怒的面容触及时骤然一松,像是寻到了个宣泄口,尖酸嘲讽道:“你这脸倒是比鬼还吓人,只怕要老死在这乐坊司里,咦你照镜子会不会被自己这张脸吓到?”
陆乘风抬了抬眼皮。
“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是在马背上长大,会武?”
陆乘风木然与她对视一眼,移开视线,落在别处。
傅丹反而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好奇道:“陆乘风,你爹大开肃北平庸城关卡与敌国勾结一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我还听说,你长姐和庶妹都自缢天牢内,你为什么没死?”
陆乘风视线落回傅丹身上。
傅丹笑眯眯地身子往前倾,恶意发问:“陆乘风你怕死?”
陆乘风眸子闪了一下,神色如一汪毫无波动的死水,说:“你说对了,我怕死。”
她转身去提水桶,打开书阁门出去。
傅丹嫌弃地呸了一声:“不识抬举!”
日子这般死气沉沉又过了十来日,四月开春,气候开始昼热夜冷起来。
入夜后,傅丹鬼鬼祟祟从乐坊廊下走到后院的墙旁,四周水榭环绕,花草丛生,她小心翼翼裹紧了身上披风,四下张望,拨开草丛出去。
陆乘风倚在假山一角,眼神漆黑得像是染了墨,她无声勾了勾唇,收回视线回屋。
第二日,陆乘风一整日特地留意傅丹举动,她面色红润的和旁人说着笑,就连洗裳时都哼着曲,看起来心情甚佳。
几日后,乐坊司笼罩在一片宁静中,月色倾泻,冷冽的寒风中,傅丹披上一件黑色披风,悄摸又钻了狗洞。
陆乘风跟了上去,外面是一条僻静巷道,一排茂木遮住隐蔽的出口,四周寂静一片,远处传来一阵热闹的人潮。
陆乘风跟在傅丹身后,始终保持着距离,见傅丹进了一座府邸小门,她抬眼警惕的望向四周,纵身一跃落在墙内。
这座府邸初窥其貌便知不是普通人所住,灯火幽暗,有家丁巡夜,她避开守卫寻到傅丹所在的地方,刚一靠近便听到一声娇吟。
陆乘风面色从容,抬手轻轻推开窗缝,从这里正好可以清楚看见屋内情形。
傅丹急切又难以忍耐的声音传来,又娇又媚酥骨难抵:“樊少爷……少爷……”
陆乘风原路退出。
不得令便私自外出在乐坊司是大过,傅丹居然放肆至此,看起来她与这位樊少爷勾当已不是一两日,怪不得这么想出乐坊司,怕不是上赶着准备给樊少爷当暖床丫环。
刚转过拐角,拱门旁幽静的灯火尽头,一道紫色身影慵懒倚门而立,截住了陆乘风的去路。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勾着,再一细看,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高挑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危险上挑着。
若是换一个场景,陆乘风只怕会由衷赞句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可眼下他截住去路,显然来者不善。
陆乘风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少年察觉到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嗤笑一声,目光牢牢锁定她:“好大胆子,胆敢擅闯!”
陆乘风面色发白,十分畏惧地怯懦道:“这位……这位小公子,真的十分抱歉,我是来寻人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少年双手抱臂:“寻人?”
陆乘风手指向一处,说:“寻那名来此的女子。”
少年轻挑了下眉梢:“你是乐坊司的?”
陆乘风:“是。”
少年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厌恶,语气寒了几分:“乐坊司的狗东西也敢摸进我的园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此刻说多错多,他既然没叫护卫家丁,明显也有所顾忌,陆乘风不想惹怒了人,垂着眸没有说话。
少年似乎想到什么,面色古怪了一瞬,道:“你是乐坊司的,可听说近日乐坊新进去什么人?”
陆乘风眨了下眼:“新进来几名犯事的女子。”
少年极不自然轻咳一声:“就是有没有二十左右的女子。”
陆乘风心中不由暗想,莫不是这少年喜欢比自己大的,又碍于身份不敢去风月场所,便将主意打到了乐坊身上?
陆乘风心中思绪颇多,面色倒是极为自然:“实在不知,我才进乐坊司不久,对他人年龄实在不清楚。”
少年默了一瞬,声音低了下去:“难道没有么……”
他很快又恢复刚才的神色,厌恶般道:“这次就尚且饶过你,不过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我什么时候想要你这条狗命了,自然会派人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