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珠皱眉点了点头,等小太监走进来,倒是阿荣有些吃惊的先开了口:“旗哥儿呢?怎的以前没见过你?”
这小太监瞧着确实眼生,他低着头道:“奴才是太医院新来的,旗公公今日闹肚子,托奴才替他来一趟。”
说着,他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把药端起来恭敬递到魏云珠面前:“郡主,请用药。”
魏云珠迟迟没有接,她有些纳闷。
阿荣也发现不对:“今日怎的如此粗心?”
可谁知,这小太监就像是不知道似的,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一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荣一向谨慎,立刻向前靠近一步,声音凌厉起来:“旗哥儿没叮咛你这些事?”
小太监仿佛被吓得不轻,连手都有些微颤,猛的放下托盘,跪在地上:“奴才、奴才……”
一边哆哆嗦嗦,他一边贼头贼脑的想要从衣襟里掏出什么,阿荣心里大叫不好,正欲上前,却不妨被那小太监猛地一下抓住了胳膊。
整个人被向下拽过去,背部挨了一下重击,严重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魏云珠也始料未及,她下意识喊着:“阿荣!”
然后,那小太监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他抬起头的那双眼,狰狞、凶恶,猛地一下盯上了魏云珠。
她立刻大喊:“来人!快来……唔!”
可还没喊出口,便被那太监粗鲁的捂住了口鼻,然后他将少女死死地控制住,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
另一只手则端起药碗,穷凶极恶,就往少女的嘴边凑!
魏云珠双手不停的推搡着,嘴里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无奈之下只能用力咬住药碗的边沿,那太监气急败坏的将之抢下来,汤药也撒了一大半。
太监低声骂了句:“贱人,老实点!”
他将不停挣扎的少女猛的拉回,愈加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复而将药碗凑了上去,手腕用力便是不断猛灌的动作。
魏云珠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那汤药被“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滚过喉咙,引起阵阵烧灼,由于不停的挣扎,也呛的她面颊生红,小幅度的咳嗽着。
终于,结束了……
少女被无情的扔到地上,迷迷糊糊间,她看向那太监的背影,一个不停摇晃的腰牌,是她闭眼前最后的视物。
第160章 这人就是仗着小郡主偏心!
同一时刻,兵部衙门。
裴寂与顾延翊正在练兵场同游,声势浩大,风和日丽下隐藏着阵阵沉闷。
时不时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兵将,一展马背儿郎的风姿,跃马扬鞭,风驰云走。这练兵场连接着骊山,后方就是猎场,装备精良,风一吹就是白花花的银钱。
经历了一场猎试,裴寂同顾延翊并肩骑马自树林而出,懒散恣意,谈笑风生。
裴寂声音还算爽朗,像是心情不错:“顾侍郎果然学艺骑射皆名动天下,可谓箭无虚发,看来,本官也要自愧不如了。”
他一旁的男子,一身雪袍,清冷孤傲遗世独立,右手裹着纱布,可却有力的抓着缰绳,似乎未受之分毫的影响。
顾延翊轻笑:“首辅大人说笑了,下官这点雕虫小技怎能与大周神射手相比呢?”
明明只是客套话,可裴寂最擅长顺杆儿爬:“这么一想,今日的打赌比试,本官猎的猎物的确比顾侍郎多呢。”
他转过头,眼神盯上顾延翊,压迫感兵临,伸出手指头懒洋洋的指了指他:“你输了,就得给本官彩头。”
顾延翊直面他的眼神:“但凡是下官能满足的,一定答应。”
他其实与封逸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在这猎场设下埋伏,将裴寂引入圈套,找准时机捕杀恶蟒,做好背水一战的打算。
可偏偏兵部这么一群人,谄媚权贵,死活都要伴驾在裴寂身边,各个都见风使舵的抢着讨好,叫首辅大人没有一丁点儿落单的机会,那封逸也就更是无法下手。
他必须找到机会,叫裴寂单独同自己比马,这样他才能落单。
自从知道郡主有了身孕,顾延翊的心里就充斥了仇恨,漫天弥漫开来的悔恨莫及,化作浓浓的恨意,叫他恨不得立刻就把裴寂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练兵场之上,封文显正有意无意的瞧着猎场的情况,他对着身边的安磬道:“你去猎场四周看看。”
安磬立刻退下,不过在猎场经过裴寂时,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一切如常。
裴寂则微微拉了拉缰绳,声音依旧懒散:“本官择日便要大婚,不若,顾侍郎送本官一份贺礼,就算这个彩头讨过了。”
顾延翊眼眸微动,神色未变,语调中却裹挟了一丝凌厉:“不知首辅夫人是哪家的女郎呢?”
裴寂笑的恣意,仿佛开心极了,他手拉缰绳靠近顾延翊的马,故意压低声音:“自然是云安郡主。”
此话一出,旁边的朝臣们下意识低了头,但耳朵却都竖了起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顾延翊拉着缰绳的手微微缩紧,鲜少外露的情绪每况愈出,可出口的语气却是淡淡的:“首辅大人,说笑了。”
满朝文武,没有人不知道,郡主是他顾延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裴寂微微颔首,傲睨一世:“本官从不开玩笑。”
顾延翊神色一凛,声调开始往下沉:“以首辅大人的年纪,是该娶妻了,大周配得上大人你的世家贵女不在少数,首辅大人又为何要强抢他人之妻呢?”
这话说的,可不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吗?嘲讽他年纪大,没媳妇,裴寂被气的够呛,他觉得顾延翊这小畜生次次都能在自己暴躁的边缘放炮。
所以,他身子微微前倾,笑的恶劣,说话也夹枪带炮:“什么叫本官强抢他人之妻?你可真会胡编乱造。”
“本官问你,你说小郡主是你的,可你了解她吗?”
顾延翊哼笑一声,声音清冷:“下官的未婚妻,下官自然了解。”
其他的不论,或许自己样样都比不上裴寂,可对于对郡主的感情,他有十足的信心,关于郡主一切的一切,他不仅了如指掌,而且都烙印在了心间。
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裴寂却笑了,笑的十分轻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声音也因为笑意染上了些颤,更显不以为意:“小郡主在本官面前,娇俏、听话,就算被欺负哭了,都会抱着本官的胳膊,娇娇软软的叫夫君。”
“这样的小郡主,顾侍郎了解过吗?”他微微挑眉反问,其实就是挑衅。
顾延翊眼神落在他剑柄上坠着的桃木梳上,微风中,仿佛散发着香气,可配着那柄凶神恶煞的利剑,就是万般不合适。
“郡主可不听话,记得小时候,每次用膳,就算是膳盘摆放的位置不对,她都闹脾气不肯吃饭呢……”
顾延翊眼尾含笑,仿佛眉飞色舞的说起了他与郡主儿时的事。
裴寂眯起了眸子,脸上的笑成了冷的:“原来是这样,那都是儿时的陈年旧事了,恐怕连小郡主都不愿意提起了。”
顾延翊笑的如荆棘一般锐利:“是吗?若首辅大人真的了解郡主,能够洞悉郡主心中所想,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她。”
变脸,只是刹那间的事。
裴寂眼神中有极致的暴风骤雨掠过,暗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暂时潜藏在礁石下,即将就要白浪掀天。
“顾延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东西?”他彻底撕破了友善的脸皮,露出了野兽的森森獠牙。
顾延翊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因为情绪波动的隐忍,眼眸蓦然生红,他紧咬的牙齿中蹦溅而出的话,一字一顿:“她不是东西!”
然后,他眼眸波动,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忍住了,终于堪堪恢复如常,深吸一口气。
“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能和郡主一般仙露明珠。云安郡主姿容卓绝,大抵这世间的男儿只一眼便都会心生爱慕,甘愿为之倾倒,首辅大人这样,下官不意外。”
有一旁的大臣听到这话,下意识嗤笑一声,可却被裴寂猛地一下投来的狠戾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抬头。
“旁人怎么样,下官管不着,重要的是,郡主心中所念之人,所偏之人,是谁。”
顾延翊说的云淡风轻,却暗含胜利者的姿态。
裴寂舌尖顶了顶上颚,气的牙痒痒,这人就是仗着小郡主偏心!
第161章 郡主心里的人是我
“一派胡言。”
说话间,裴寂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剑柄,顾延翊身后的侍卫也立刻警戒,二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可裴寂却只是状做不以为意的拨了拨腰间的尘土,声音轻慢:“读书人贯爱妖言惑众,本官历来不信旁人,只信自己。”
“那就好。”顾延翊笑着回敬:“首辅大人只需要明白,郡主心里的人是我。”
他在激怒裴寂,果然,男人面色僵硬又铁青,这句话正中暴风中心点,他猛地一下拉动缰绳,汗血宝马前蹄上扬,嘶鸣声响彻猎场。
“是吗?那便比一比。”
疾风甚雨,雷轰电掣间狂涛巨浪惊起大片飞鸟。
裴寂声音狂傲,在风中飘袭:“从此以后,小郡主心里的人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
顾延翊的眼底是深深的寒意,像是湖泊底的深渊巨洞,不为人知,却结满寒冰,勒马扬鞭追赶而去。
猎场的擂鼓声,“咚咚咚”的响着,接连不断,一场未知之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
清点的奴隶“噔噔噔”跑来:“首辅大人,猎物已经清点完毕。”
裴寂懒洋洋瞧了眼:“结果。”
“今日打猎,您猎中五十八只,顾侍郎也是五十八只。”
裴寂忽然笑了,真是有趣,他眼睛盯上顾延翊已经渗出鲜血的右手,还真是不在乎自己那只手呢,刚刚可是拼了命拦截自己就要到手的猎物。
他语调漫不经心:“顾侍郎,说吧,现在怎么算?”
顾延翊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便笑着道:“既然是平手,那便再比一次,你我二人,谁先策马绕过整个猎场,就是谁赢。”
“好。”
裴寂爽快的应下,二人立刻就策马扬鞭,飞速冲了出去,似那离弦的箭,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天边渐渐扬起了灰暗,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就连金色的夕阳都照不进分毫,天地混沌。
两人从刚开始的不相上下,到顾延翊的马渐渐占领了上峰,他从来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可这次,自己必须将裴寂引过来。
他奋力扬鞭策马,必须再快一点!
再过几丈,就到陷阱处了,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将裴寂困在其中,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顾延翊急驰在前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背对着一头凶残的野兽,将自己暴露在它的爪牙之下。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自己后头的裴寂,单手持弩,隐藏在袖中的弩身,精巧别致。
但上面却雕刻着仿若吃人的九头蛇纹,镶嵌的宝石,贵气凛然,略有绣花枕头的味,但其杀伤力却令人胆寒发竖。
因为这箭头,是带着倒沟槽的,轻轻刮过,便是剜心挖肺。
更因为开箭的人,是裴寂。
他黑眸散发出凌厉的杀意,蓄势待发下,是浓烈到发黑的汹涌暗色,缓缓抬起手腕,对准了前方的顾延翊。
铺天盖地的狂风下,他眯了眯右眼,自后已经描绘出顾延翊的心脏,一击即中,射穿命门,他计算的恰到好处。
指腹放在出箭处,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微微用力,指腹缓缓下压,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而来―――
“大人!大人!”
顾延翊自然听到了这兵荒马乱的唤声,他勒马停下,立刻调转了马头。
“大人,不好了!”
裴寂被打扰了兴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嗜血的残暴气息,他不满的挑挑眉,微微侧过马身:“何事?”
原本急驰而来的黑马,甚至来不及勒绳完全停下,李义便连滚带爬的跌落下来,他趔趄着跪在裴寂面前,声音R不安,魂惊魄落。
裴寂眼眸一暗,察觉到不太对劲,问:“到底怎么了?”
李义终于抬起了头,面颊却苍白于色,全是惊愕失色与大事不妙。
“郡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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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前,被人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躺在血泊中无人问津。
刚刚回来的念霜,见到这番情景,大惊失色的跑过去:“郡主!”
歪倒在一旁的阿荣,还处于昏死状态,大批的宫人涌了进来,在众人的惶恐下,太医也随后赶到。
少女面色苍白,身子冰凉到毫无血色,躺在病榻上,仿佛失去精气神的娃娃,寂静无声,透着绝望。
念霜被吓的身子抖动如筛子,在一旁着急的啜泣,双手合十,不住的向神明祈求,郡主一定要平安无事。
阿荣终于慢慢悠悠的转醒,念霜立刻用力晃着他,哭的绝望:“你到底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郡主为何会出事?”
阿荣茫然四顾,反应了很久,竟然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麻木一般似木头,陷入无限的自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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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衙门猎场。
跪在地上的李义只是讲云安郡主突发急症,裴寂和顾延翊便深感大事不妙。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云安殿的大门现在谁也进不去,我们的人也不敢硬闯,您赶紧去吧!”
裴寂面色冷厉的可怕,眼神中的暗色浓烈到化不开,猛的一下扯动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方向策马扬鞭而去。
一瞬间,飞沙扬砾,遮地盖天的暗色下,他冲破一切,朝着心爱的姑娘飞奔而去。
裴寂消失在猎场尽头。
留在原地的顾延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扬起手里的鞭子,也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一向就敏感,听到刚刚李义的话,一颗心便起伏不平的剧烈跳动起来,今日一整日,他的右眼皮都在跳,这叫他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郡主出事了?
他不顾右手隐隐作痛,双腿夹着马肚向云安殿的方向疾驰。
夜幕降临,隐隐约约间,一切都不可见,金碧辉煌的皇城宫阙,沉闷又宏伟,斗拱飞檐,宫灯下的琉璃富丽堂皇,却难掩不太平。
静静隐密在夜色中的,还有成群的金吾卫,将云安殿围了个满怀。
急匆匆的宫女,手里拿着带血的白布,穿梭来回,裴寂就站在殿门外,身形甚至有些晃荡。
他不敢进去。
第162章 为什么伤害我的孩子!
寂静的黑夜,一切轮廓沉浸在墨海般的深渊,与整肃的轻甲兵快要融为一体。